第1章 旅者(一)
被風雪掩埋的罪惡何時才會成為新的希望?
哀悼者們追尋著有可能的明天,即便他們認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會有憫懷世人的時候。崩壞的後土總會迎來新時代的凱歌。
故事模糊的現在,誰還會留戀過去的一切?
曾經的曾經、過去的過去。
終究不過是彌留在過去,而那些歷史中的人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擁抱未來?
畫面一轉,回歸到我們遺忘許久的顧鋮身上。
這位把自己名字都忘了的顧鋮風塵僕僕的穿梭在廢墟中,試圖尋找記憶中歸家的路。
只可惜,即便大部分記憶全都損壞,也並沒有改變他身為路痴的屬性。
而崩壞帶來的改變,也讓記憶中本就模糊不清的路成為了遙遙無期的旅途。
顧鋮不喜歡身上錯綜複雜的傷疤,它們太過野蠻而兇殘,心中總感覺有某個人會因為看到這些疤痕而流淚。
但他沒辦法…
即便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肉體,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修復那些痕迹。
——那些與崩壞作戰的痕迹。
顧鋮一路上找到了不少可用的物資,在這片荒蕪的廢土中,他竟是發現了許多嶄新的痕迹。
像是家中在地下苟且偷生的老鼠,這座廢土貌似還有倖存者在苟延殘喘…
但那些對於顧鋮來說並不重要。
他只想找到自己的歸屬,找到心中的那道身影。
用破爛不堪的窗帘裁剪成了遮蔽身體的簡易衣袍,省下幾分的布條還重新纏成圍巾,遮住了他那飽含風霜的面容。
只露出眼睛的顧鋮在沙塵中趕著路,不管腳下的殘骸有多麼崎嶇,前方的道路有多麼複雜,他總能毫不猶豫的選出錯誤的方向。
再次經過破碎的噴泉時,顧鋮已經是身心俱疲。
那夜以繼日的殺戮使得顧鋮的精神大不如以前,能量態的身體又再度摧殘著他的靈魂。
剩下為數不多的毅力,不過是為自己尋找的退路罷了。
看著那已經快要背下來的大理石裂紋,上面流映的光澤像是在嘲諷顧鋮。
若不是記得有個人很喜歡看噴泉,不然顧鋮一定會讓這本就不完整的噴泉遺迹變得更加殘缺。
心中的無奈化作無盡的感慨,路途的風沙更是增添了物是人非的悲壯感。
「我該何去何從呢?」
發出靈魂質問的顧鋮莫名的有些空虛,腦海中的記憶讓他感覺身邊的一切都是索然無味的。
總感覺身為人的幾分情感被莫名的剝奪了,那份對於某人的期待變得朦朧,每每想起都會讓他隨之顫抖。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身邊熟悉的溫暖早已不在,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也是緩緩在消逝。
他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不說世界,連他自己都在下意識遺忘自己的痕迹。
在虛數空間中,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腦海中的記憶唯有與崩壞廝殺的片段尤為清晰。
自己為何而來?又該如何離去?
恍惚間,有道綠色的身影在眼前吸引著他的注意。
不要忘記我哦…
朦朧間,那張惋惜而悲哀卻又帶著滿足的笑臉湧上心頭,使更多的悲哀重新覆蓋於身心。
「mobius…」
嘴中不自覺的冒出了一個單詞,又或者是誰的名字。
呼呼——呼!
呼嘯的風捲起沙塵猛然向顧鋮襲來,驚得他遮蔽起僅剩的眼眸。
精彩的故事總會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正如現在顧鋮的旅途,也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意外。
「救命!幫幫我!」
風中傳來驚恐的呼聲,悲哀的音色奏響難以言說的節奏感。
那將會是最為美妙的音符,記錄在絕望的歷史中響徹輓歌。
會是人類嗎?
顧鋮心中隱隱多出幾分好奇,能量彙集於雙眼,蒼藍色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虛妄。
在激起沙塵源頭的路上,一大一小兩道煙塵流動的,小的速度雖快,可卻是在逐漸變慢,大的反而有著加快的趨勢。
因為煙塵很大,所以顧鋮沒辦法看清小的黑影到底是什麼。
可大的那道煙塵中那白潔染著藍紋的物體顧鋮卻怎麼也不會認錯。
——崩壞獸!
顧鋮記得那玩意好像是叫什麼帕凡提?被迫記住的某段痕迹使得他心中有了一定的定力。
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讓顧鋮忍不住的向那個方向跑去。
「吼!」
巨大的崩壞獸速度飛快,像是達爾文進化論中默默逃離出去的傢伙。
它那神似猛獁獸和犀牛結合的身體詭異的帶著圓潤的硅膠光澤,兩對銳利的巨大「象牙」十分危險。
「救命啊!我下次再也不去外圍偷物資了!誰來救救我啊——啊!」
稚嫩的聲音夾雜著對死亡的恐懼,可仔細聽來,又有對當下刺激環境的享受。
飛揚的塵土中看不清這位少年的長相,遠行鏡與毛氈帽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
少年操縱的越野車十分簡陋,好像是許多個車體零件組裝起來的半成品。
但不可否認,這輛車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呀吼!」
一個飛躍,越野車從斷崖式的建築殘骸上衝刺而過,將崩壞獸再度遠遠拉開身位。
可駕駛技術並不能徹底彌補人類與崩壞之間的鴻溝,一人一獸的距離越來越近。
少年的瞳孔因為血脈澎涌而擴大,面對著愈發靠近的崩壞獸,他的內心其實已經做好了打算…
「母親…我會是你的驕傲,對嗎?」
沙塵中最後的呢喃像是墓志銘,試圖進步的未來到底是怎樣磨損的過去。
賓士的車輛迅捷有力,雖比不得崩壞獸的野蠻,可還是描繪出了人類歷史為何會延續的原因。
失去了耐心的崩壞獸一邊追逐著少年,另一邊又在口中蓄力著不同凡響的攻擊,想要藉此結束這隻老鼠的生命。
「希望大叔他們可以找到這些物資,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少年通過後視鏡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慘笑著踩下了剎車,準備藉助崩壞獸的撞擊力將後備箱上的物資頂飛。
他默默的準備著,準備在崩壞獸到來的一瞬間按下某枚按鈕。
不知道是準備同歸於盡,還是保存薪火。
就在帕凡提即將撞到少年的越野車同時,一道墨藍色的身影像是潑墨般瞬間來到了少年眼前,打斷了他準備按下按鈕的動作。
「失去自己的未來無論有多麼精彩都註定與自己無關。」
「想要知道那份期待能不能得到回應,就活下去看看吧…」
清冽的聲音雖有著嘶啞的生澀感,可帶來的安全感卻是讓少年想起了離去許久的父親。
「小心啊!快走…」
少年落下的心又提起了不少,想要驅趕這個不知為何衝來的「大叔」。
可對於實力量的差距,少年並沒有清晰的認知…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這輩子從來都不敢想的畫面。
顧鋮只是雙手打開,就輕易的撐住了崩壞獸想開的深淵巨口。
細細想來,少年之前將近一百五十碼的速度竟是被這個大叔徒步追上了?
更別說那個更加瘋狂的崩壞獸了。
像是一個普通人擋住了疾馳而來的火車,顧鋮就如此擋住了帕凡提。
「冰而已…你比不過我。」
漠然的聲音帶著嘲弄,顧鋮將自己迷路的火氣全然發泄到了崩壞獸的身上。
蜉蝣撼樹?螳臂擋車?
少年根本不敢想,他從來都不覺得人類可以通過肉體抗拒崩壞獸。
可…
顧鋮做到了,即便…那並不是肉體。
兩個身軀的對抗引起了空氣的激蕩,飛揚的沙塵緩緩凝結成密不透風的冰牆,透明的冰霜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手撕崩壞獸的畫面。
這為少年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他…
不光不會死,甚至還看到了「神跡」。
尤其是那句活下去。
少年本就熱血的心再度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