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圓滿而止
斯溫泰吼完后,身上的熱氣降了降,頭腦也恢復些理智,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一絲尷尬。
斯溫光不滿地看著他,怒斥道:
「你在亂叫什麼?你看看你那得意忘形的樣子,哪還有半點築基修士的風範?丟人現眼的東西!」
闞林剛開始也古怪地看著斯溫泰,這時臉上重新掛上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對著斯溫泰、斯溫光祝賀道:
「恭喜斯溫前輩、斯溫道友,貴門喜得如此修真奇才,實乃天賜石麟,德門生輝啊!」
聽到此話,斯溫泰內心突然一陣波動:
自己兒子的本命是只有本門的一少部分人知道好呢?還是到處傳得沸沸揚揚!?
斯溫泰很快就有了答案,於是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只見斯溫泰望向闞林的眼神中透出狠戾之色,闞林見此心中一驚,急忙低頭避開目光。
斯溫泰平素本就看不起這些散修,況且現在自家的金丹掌門在旁……
然後,斯溫泰轉過頭毫不避諱地對著自家掌門請示道:
「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口風緊不緊,要不現在做了他?」
說完后,他還滿臉獰笑的對著闞林做出了一個手勢:伸直手掌對著脖子迅速一劃。
山都掌門斯溫光同樣面露不善地看向闞林,闞林此時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似的,但他的內心卻正在止不住地抖動,恐懼蔓延開來。
難道我今天就要陰溝裡翻船,命喪於此了嗎?
斯溫光看著闞林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後看向一旁的斯溫泰微微搖了搖頭,同時對其傳音道:
「不必輕舉妄動,殺的人越多,越守不住秘密。現在在這裡殺了他,反而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懷疑。」
斯溫泰心想也是,而且要是嚇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就不好了。
這時,斯溫光突然就對著斯溫泰大聲罵道:「斯溫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門的貴客不敬?」
然後,斯溫光又笑呵呵地看向闞林,和顏悅色地對其說道:
「都怪老夫教導無方,讓小友看笑話了,後面老夫定要狠狠地懲罰他!」
此刻,斯溫光沒有半點金丹期修士的架子,活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隨後,斯溫泰也笑著靠近闞林,友善地輕拍了幾下闞林的肩膀,賠罪道:
「該罰,該罰,都是愚兄的錯,愚兄不該開這些無禮的玩笑,沒嚇著賢弟吧?」
闞林聽此腹誹不已,內心把斯溫家的十九代祖宗罵了一萬遍,但面上不顯,笑著順勢道:
「怎麼會?小弟與斯溫兄是何關係?都十幾年的過命交情啦。」
斯溫泰聽后哈哈大笑,后又感嘆道:
「那可真是,愚兄與賢弟互為知己,愚兄可以很放心地把後背交給賢弟,愚兄這輩子最信任的就是賢弟,賢弟你也看到了,愚兄最疼愛的兒子需要一個觀命修士,愚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賢弟你。」
斯溫泰這一口一個「愚兄」,一口一個「賢弟」,屬實聽得闞林一陣反胃,不過他還是強撐得回道:
「貴門能出現如此的曠世奇才,說到底還得是斯溫兄的功勞,想起小弟家的那些不成材的子女,小弟實在是羨慕得緊吶!」
這話說完,闞林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但無奈還是繼續與斯溫泰進行著虛偽的對話。
......
過了一段時間,斯溫光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他輕咳了幾聲:
「咳咳,咳......」
咳嗽聲落地,大殿內果然安靜的下來。
成功打斷斯溫泰與闞林的對話后,斯溫光運轉法力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羊皮紙和一支靈筆,接著手持靈筆在羊皮紙上勾勒幾十筆,隨後將羊皮紙遞給闞林,同時不容置疑地對他說道:
「這是一紙靈魂契約,本座的名字已經簽上,現在該你了。」
闞林接過羊皮紙,單個字接單個字的細看,只見上面要求自己不準向任何人透露今天在大殿內發生的一切,後半部分則寫著山都門不會為難自己等等。
闞林看完后當即毫不猶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便感到冥冥之中有什麼存在瞥了自己一眼,就好像被一陣涼風掃過,盪起靈魂的顫抖。
可他的心卻不再顫抖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又重新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如釋重負,對著斯溫光重重地鞠了一躬,正色道:
「晚輩在此謝過斯溫前輩。」
斯溫光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隨後將男童帶走,只留下一句:
「斯溫師侄,送客。」
「是!」
斯溫泰領命,對著闞林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不一會時間,殿內歸於平靜。
闞林與斯溫泰一同走到了原先的大廳,闞林往裡定睛一看,登場大會已經接近了尾聲,場中僅剩寥寥幾個小童。
又往前走了走,遇上了先前那名領路的女弟子,斯溫泰見到她便對其招了招手,女弟子來到他們面前,笑盈盈地問好道:
「斯溫長老,闞前輩,你們好!」
闞林「嗯」了一聲算過,斯溫泰則點頭道:
「師侄你來得正好,接下來就由你來送送闞道友。」
「弟子遵命!」
那名女弟子倒是挺樂意,一聽這話眼睛就像放了光一樣。
然後斯溫泰又對闞林不咸不淡地說道:
「本長老還有要緊事沒辦,闞道友請自便吧。」
「斯溫道友你忙你的就可。」
闞林自無不可,巴不得斯溫泰離開。
隨後,闞林就隨著女弟子一同向山門走去。
可走著走著,闞林察覺到不對勁,這名女弟子越走越靠攏,到最後竟然有意無意地蹭著自己。
闞林當即不客氣地運功將她震開,並出聲質問道:
「小輩你這是何意?」
「晚輩不是有意冒犯前輩的,請前輩恕罪!」
女弟子嚇得當場跪下,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后又膝行到闞林面前,鼓足勇氣地說道:
「晚輩最近得到一個二階上品的玉簡,想請前輩賞臉到晚輩的洞府一敘。」
「這……改日吧。」
闞林此刻只想趕緊離開山都門這個地方,沒那閑功夫管一個鍊氣期女修的事。
那名女弟子聞言露出失望的神色,後面老老實實地在前面帶路。很快,就到了終點,女弟子送到這止步,告辭道:「前輩慢走!」
闞林對其點點頭,便毫不留戀地跨出山都山法陣。
隨後只見光芒一閃,闞林又重新回到了山峰外。
闞林望著這座巍峨的山都山,他想到了殿中發生的一幕,心中一陣后怕,一時間思緒紛繁:
以後還是少在白山觀命了,靠北的南楚門近年來一直在不停地遷入一些更北方的小宗門,這些小宗門應該缺少觀命修士,我正好可以去賺取些靈石報酬,而且難得可貴的是這些小宗門幾乎全都傳自齊雲派正道一脈,聽說大都為人十分正派。
接著,他又想到了斯溫泰得知那男童本命后的失態,心中對此不以為然:
單本命單靈根的修士體質雖然少見,但總沒有斷過,而化神修士呢?
縱觀白山歷史近幾萬年,僅僅只出了一位。
還化神之資?
真是張口就來!
......
十五年後,山都門內的一處洞府之中,一位年輕修士正在盤膝打坐。
斯溫仁心無雜念,意守丹田,不停地運轉著功法吸納洞府中的水靈氣,靈氣在體內越聚越多終於達到極限。
緊接著「轟」的一聲。
一切水到渠成,體內最後一道關口打開,靈氣順著經脈遍布全身,鍊氣圓滿已成。
斯溫仁雙手緩緩一收,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結束了一個大周天的修鍊。
他此時感受著全身上下充沛的能量,興奮地手舞足蹈。
很快,他又將表情一收,揮手在空中打出一大團水,這正對著他自己的水面就像一塊光滑的鏡子,映照出一張俊美的面容,猶如大型商行中收藏的高階靈玉。
「修士也有喜怒哀樂,但向道之心卻如同平靜的水面。」他看著水面,口中念念有詞,「這水面能夠原封不動地映照出我臉上的表情,本身卻不為所動。」
「如今才不過達到鍊氣圓滿,自己要走的修真道路還很長,我不能太過得意。」
這時,他的腦海中突然感悟到了一絲清晰的指引,彷彿遠方有什麼東西正在呼喚著他。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彎起弧度,因為他知道,這便是前輩們常常談到的築基指引,這種玄妙無比的築基指引實在是修士們築基的最大機緣,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斯溫仁剛一走出洞府,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就滿臉關切的迎了上來,笑呵呵地問道:
「仁兒,你總算是出關了,現在修鍊的如何?」
斯溫仁不緊不慢地釋放出一絲氣息,微笑著反問道:
「父親大人可還滿意?」
「鍊氣圓滿,好,好,好!為父真是太滿意了!」斯溫泰此刻顯得十分高興,彷彿進境的是他自己一樣,隨後他又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為父帶你去個好地方,好好地放鬆一下。」
「額,父親說的好地方該不會是什麼賣奴鼎的黑市吧?」
猶記得兩年前,自己閉關結束,父親就說要帶自己去一個好地方,結果是到了一處正在賣奴鼎的黑市,那光溜溜的一具具,讓自己好一陣眼花繚亂,差點迷了路。
「仁兒你把為父當什麼人?」斯溫泰義正言辭道,又接著催促:「仁兒你跟為父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斯溫仁見狀只能無奈道:「可是父親,我已經感受到了築基指引,還是改日再去那個好地方吧。」
「哦?指引從何處傳來?」
「就在北方的黑河某地。」
「哈哈哈!那可真是巧了,為父要帶你去的地方也是在黑河。」
......
幾日後,黑河坊中,人山人海,遠遠看去,像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黑點,一眼望不到頭。
中間的一座巨大的擂台上,兩個不同宗門的修士正在鬥法,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打得是你來我往,一時難分勝負。
台下的觀眾歡呼喝彩的有之,諷刺嘲笑的有之,大聲怒罵的亦有之。
斯溫仁剛開始功聚雙目,認真仔細地注視著擂台上兩名修士的鬥法,可過了不一會兒,他就發現那兩人的鬥法簡直破綻百出,有很多次明明使出雷霆手段就可以輕鬆結束戰鬥,偏要從低到高的挨個挨個出招,他對此的評價是:
這兩名修士的水平半斤八兩,他們都在互相給機會,但又默契的都沒抓住,結果手段盡出,卻硬是還沒分出勝負。
於是他便失去了繼續看下去的興緻,想起來了發生在自家宗門的小插曲。
那日,和自己一同出山的除了父親之外,還有十幾個同門,甚至自家的金丹掌門也隨之一同前往,自己疑惑地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父親所說的好地方就是這黑河坊。
黑河坊這片區域屬於交通要道,東靠御獸門,南接器符盟,西近南楚城,北臨齊雲派。大家都看好黑河坊的發展前途,覺得這處坊市未來能產生巨大的利益。於是近處大大小小的宗門都跑來這處坊市開分店,聽說前不久自家山都門也在此地開了一處小店。
可問題來了,就算利益再多,這麼多的宗門一起瓜分,每家又能分多少利益呢?況且這處地盤名義上是屬於此地的主人楚秦門,小小的楚秦門反抗不了眾宗門,因為他家連築基修士都沒有,只有大貓、小貓的幾隻鍊氣期修士。
但是架不住人家宗門的靠山猛啊,元嬰宗派南楚門的意志誰敢違抗?
於是,很多中低等宗門又被趕出了黑河坊,山都門也不例外,只留一些強大的元嬰宗門。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了,可不知怎麼回事,最近南楚門又提出要重議黑河坊的利益,通過比斗排名的方式決定黑河坊的地盤,並且御獸、齊雲、南楚、白山的宗門都可以參加這次比斗,這也是山都門一眾為何來此的原因。
斯溫仁想了良久,周圍觀眾突然爆發出陣陣喝彩聲,斯溫仁抬頭一看,原來是台上的那兩名修士終於分出了勝負。
斯溫仁見此笑了笑,隨後把頭轉向身旁的斯溫泰,對其詢問道:
「父親,我有一個疑惑,這處黑河坊似乎近幾年才開始建設的,一開始到底是誰想出的主意?」
「這個……為父也不清楚,不過,這肯定跟位於此地的楚秦門脫不了干係。」斯溫泰隨後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繼續說道:
「看那邊坐著的穿紅衣服的一群人就是楚秦門的修士,位於正中間的那個瘦小的中年道士就是楚秦門的掌門,齊休,你別看他現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實則肚子里壞點子最多,他仗著抱著南楚門的大腿,一個鍊氣最底層的修士,就敢給你爹我氣受。」
「哦?鍊氣最底層的掌門。」
斯溫仁順著目光看去,在看到齊休后,突然定格在了原地。
恍惚間,他看到一隻奇怪的猴子正對著自己張牙舞爪,自己的識海也隨之傳來一陣波動,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