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書生倀鬼

第15章 書生倀鬼

……

待到入夜,二人悄悄從院牆之中翻了出來,換上了一身獵戶打扮,趕往白日里,小芳所指的那處地界趕去,紫蓬山半山腰處離一小石頭今日消失的地方不遠,有一座山神廟,只是這山神廟早已破敗,連廟裡的神像都只剩下半截身子。

胡小山與胡大川換作獵戶打扮,進了山神廟,點起一團篝火,便在山神廟廟堂中央圍繞著篝火閑聊起來,大約過了有一個時辰,正當二人都等的有些焦急之時,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碰見胡大川、胡小山二人彷彿被嚇了一跳,待得看清眼前是一大一小獵戶兄弟倆才拱手開口道。

「二位兄台,我連夜趕路,想在這山神廟中借宿一宿。」

胡大川見終於有魚上鉤,趕緊學做獵戶的口氣,「你這書生瞎客氣什麼,這山神廟又不是我們倆兄弟所有,你要住便住是了,只是我們倆兄弟晚上睡覺磨牙打鼾,你可不要被嚇跑了就是」

說罷便邀請那書生到篝火旁暖暖身子,那書生抵不過熱情,便往二人身邊尋了個地方坐下,只是坐的離篝火甚遠,似是怕水火無情,書生坐下后便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取了幾個饅頭干餅出來問胡大川,胡小山二人吃不吃?胡小山搖搖頭,胡大川卻伸手接了一個干餅過來,尋了根乾淨的樹枝串起來,放在篝火上烤熱,那書生也是個膽大的,見二人並不兇惡,顯然開始攀談起來。

胡小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胡大川倒是談興極佳,與那書生聊得酣暢,就在這時,原本還明月高懸的天上突然飄來了一層烏雲,不一會兒竟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一陣小雨。

山神廟外突然有一個一手挎著一隻竹籃的老婦人,在往山神廟這邊趕,就在距離廟門口不過十數米的地方突然摔倒,一聲哀嚎把三人的注意都給引了過去,那書生眼見此景便要起身前去攙扶,胡小山卻開口說道,「書生你可要考慮清楚了,這深更半夜的除了我們獵戶一個尋常的老婦上山做什麼?」

「別是山間鬼魅幻化了人形,要騙你出去,吃你的心肝」

書生被胡小山這話嚇得一時也有一些不敢動作,但他又有一副面有不忍的表情,糾結了再三,對著門外倒地的老婦人喊道,「老人家,你沒事吧?」

倒地的老婦人哀嚎一聲,有氣無力的呻吟道,「年輕人幫我扶一把,我這老身子摔了這一跤,腰痛的厲害,沒法自己站起來,求,求你發發好心幫我一把。」

那書生又接著問道,「大娘不是我不想扶你,只是你這深更半夜來的蹊蹺,我也有些怕,如果可以,能說說你為什麼會大半夜來此嗎?」

那倒地的老婦聽了此言,解釋到「孩子別怕,我是附近的村民,我家老漢帶著我的兩個孩子在山裡開了幾畝薄田,種些糧食,只是我們家甚窮,只有一條褲子,白日里也不好赤身裸體出來勞作,只能撐了半夜,出來打理田地,老婆子我是給他們送飯的。你看籃子里就是我給他們準備的吃食。」

書生聽了這話,忙要出門扶那老婦人,胡小山卻對胡大川轉頭說道,「你看,若是修行幻術,不了解人心,不了解常識,那就一點用也沒有,也不知道這頭老鬼是從哪裡聽到的全家共用一條褲子的事,這事情在其他縣倒是可能,可我高樓縣縣民便是再窮,大家也好歹能做到個基本的衣可蔽體。

再看他籃子里所謂的吃食,都是白面饅頭,這在高樓縣也得是家境頗優的家庭才能吃上的食物。

尋常農戶吃的都是夾雜著粗麩的麵餅,胡小山這邊正跟胡大川亂侃,那邊書生卻已經走到了那老婦的身邊,正要彎腰去扶老婦,那老婦卻悠悠一轉頭,一張鬼臉露了出來,面色青白,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卻是空洞洞,不是有蛆蟲在其中爬來爬去,那書生嚇得連連後退,跌倒在地,卻被那頭老婦所化的殭屍給深深壓在了身下,只是那書生拚死抵抗硬生生架住了那頭殭屍的雙手,口中不住喊救命,但胡大山和胡小川二人卻無動於衷,反而頗有一種看戲的形態。

胡大川咧嘴笑道,小山,我本以為我倆人扮獵戶的技巧便足夠差勁,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比我倆還要差勁。

說罷取下身上的獵弓,張弓一箭,似乎一箭就要把那頭殭屍怪物和它撲倒的書生一箭穿心,那隻箭矢射出,只是穿透了那頭老婦的身體,那書生卻化作一道白煙,從老婦身下飄了出來。..

「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

胡小山和胡大川自然不會告訴他,他們兩個身具法力,修行的法訣又都頗為高明,這種簡單的鬼物幻術,自然是瞞不住他們的。尤其胡大川修行的功法乃是灕江劍派中的一門別傳,喚做小雲霧三千六百式,便是以水系演化幻術中的高明法術。

這種十分低級的幻術自然騙不了胡大川和胡小山。那書生見事情敗露,便現了原形,一雙眼睛泛出綠油油火光,身形變得十分虛幻,臉色一片慘白,嘴唇卻格外鮮紅,撲身便向胡大川沖了過來。

胡大川微微笑道「慢來,慢來。」六根指頭粗細的黑索,便從地底鑽了出來,裹住那書生所化的陰魂。至於那頭化作老婦的腐屍,見事不好,已經腳底抹油,想要逃跑。

胡小山抬手便是渾天幡一指,同樣是六道黑氣,將那頭腐屍直接攪成了碎片,又袋化作了膿水。那頭書生陰魂被六道黑索一裹,頓時直直栽倒下來,被黑索之上傳來的穢氣給熏得頭昏眼花。

禾山道本來就精善用厲鬼煉製法器。這六道黑索乃是禾山道排名前幾的邪道法器之一,用來對付鬼物倒是最為合適。

胡小山走到那個書生面前,手中渾天幡一指陰魂說道,「我看你還有些靈識,未曾蒙昧了心智。我這邊問一句你便答一句,稍有遲疑,便上我這渾天幡上走一遭,到時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要魂飛魄散,都算是個指望」

胡小山做出一副面目猙獰的樣子,配合上手中的黑氣滾滾的渾天幡,倒真有一副邪派高人的樣子,尤其是他天生臉色煞白,雖然生得頗為清秀,可此刻做出來兇惡狀卻也顯得邪意狠辣,十分唬人。

那鬼書生被渾天幡一指,便覺得自家透體生寒,連魂體都有些陰影要消散的感覺,連話都說不出來,連連點頭。

「指使你們作惡的虎妖是何來歷?」胡小山這邊剛發問,那書生忙開口道,我是二十年前在離此地千裡外的黃山縣被這頭虎妖捉住的,隨著他來到此地,至今已有十餘年了。」

胡小山點點頭,又指著不遠處的那處山崖說道,「既然如此,那片山崖想必就是你們丟棄屍骨的地方了吧。」

那書生木然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觀那洞中的屍骨已經不下百餘具,為何我在高樓縣中從未聽說過有人因虎妖食人而報案,就算你們平日里只捕殺來往的旅客,多少也會傳出一些消息。」

那書生說到,「我被那虎妖捉住之後,那虎妖並沒有殺我,只是把我的心臟用妖法攝了去,允諾我,騙夠一百人與它食用,便放我歸去,因為我讀過幾年書,知道韜光養晦的道理,便和那虎妖闡明利害,每隔上一段時間才會行食人惡舉,所害之人也都有要求。

行善者不殺,作惡者不殺,只取最中間那一批庸庸碌碌之人,行善的人,有人念叨他,作惡的人,有人記恨他,這兩種人若是無故消失,都會有人起疑心,但我只在城中誘騙了那些平平庸庸,平素又與家人朋友交集甚少的人,前來山中供虎妖吞噬,日後只需帶他們冤魂所化的鬼物回去一趟,與有數的幾個人告知一番,自家要搬家或者遠行,便沒有什麼人追究了。如此一來20年來也無人發現有何異狀。

虎妖答應我,只要我替他騙來,百人他便會放我離去。我這二十年來所害之人,雖然不都是作惡之人,但活在世上對他人也全無用處。像是家有父母,卻不事贍養,整日遊手好閒,也不勞作;或是身陷賭癮,妻離子散之人也。有那嗜酒如命,終日露宿街頭之輩,再就是那些城中流散的乞丐,這些人活著還是死了,對身邊的人全然沒有影響。他身邊的那些親近之人少了他們,還能過得更好,我也是被逼無奈。還請仙長看在我也是受了脅迫的份上,饒我一命」

「那昨日那名小乞丐,也是被你哄騙去的。」

書生聽到胡大川問他關於小乞丐的事情,忙解釋道「似他那般天生痴傻,渾渾噩噩,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我這才騙了他,送去給那頭虎妖當做吃食,我也是被逼無奈,只是想求一個活命的機會,還請兩位大人高抬貴手,饒小人一命。」

胡小山冷冷一笑,「饒你一命?你覺得你現在還活著嗎?」

書生聽了這句話,初始還不解,胡大川這時隨手運起法力,凝出一道水鏡立在他面前,那書生往鏡中一看,卻見到一隻臉色慘白,嘴唇鮮紅的鬼怪形象,初始還被嚇了一跳,緊接著緊接著揮了揮手,待得發現水鏡中的人竟跟他做同樣的動作,他這才反應過來,長嘆一聲「原來我已經死了。」整個人便猛地坍縮成一團白氣。

《北夢瑣言》有載,凡死於虎,溺於水之鬼號為倀,須得一人代之。

那些被練做倀鬼的人,往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被要挾控制之下,便會去騙那些相識之人,送去虎口。但這些倀鬼一旦人被人揭穿,說出他已經死的事實,便會坍縮回一團鬼氣,回到虎妖的身邊,重新孕育,並失去這段記憶,再度出來害人。

胡大川鬆開六道黑鎖的束縛,那道白氣便悠然飄向山中,胡大川和胡小山跟著這道白氣一路追趕,大約過了七八里路,便見到山腳下一個頗為隱蔽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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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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