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下）

媽媽小學畢業後去舅爹（外婆的弟弟）那裡做事，舅爹家很有錢，縣城裡有大別墅，那時候農村都是瓦屋和極少的茅草屋。

初次去他家，客廳廚房走哪都鋪滿的地板磚，牆裡牆外也都貼有瓷磚，牆頂的吊燈亮得好生華麗，零幾年就開著好幾十萬的車，好像是有幾百萬的資產來著，後來不知怎的就成了千萬富翁。

可是他們家那麼有錢，我媽媽那麼有能力，是舅爹手下做事做的最好，最快，最麻利的人，卻給媽媽一個人的工資讓她做好幾個人的活。

一面說「我們是血脈至親，我們是愛你的，我們肯定會對你好啊！」

一面又說「我們這是在鍛煉你，現在適應了，將來在哪兒都吃香。」

這不就是2022年人們常說的pua嘛，灌輸著愛你不會害你的思想，強迫著你乖乖按照他們的思想活著。

媽媽也是飽受舊時代摧殘的人兒啊！她那麼聰明，卻這樣被洗腦了，為舅爹賣命。

本來我對舅爹家印象很好，因為他們是我們家最富有的親戚，每次去他家都能吃到一些新鮮玩意兒。比如火鍋、魚面、三鮮豆皮、牛肉麵、紅豆奶茶等。我以前沒見識過，卻是吃一口就愛上了。

還能玩到大多數同齡人都沒有的平板和台式電腦，還能享受水果零食和開一整晚的燈……

令我好感度大漲的一件事，是我小學某年級上學期，有次周末，媽媽去舅爹家幫忙。

忙完后，舅爹把媽媽，我和妹妹帶到縣城新開的雨露小學，說只要我們三個點頭，就讓我們在這裡讀書。

我和妹妹一開始是抗拒的，捨不得小學里的朋友不想轉學。可是在看見校門口的大噴泉，嶄新的教學樓，寬敞的樓梯和走廊，我猶豫了。又被舅爹介紹在這讀的各種好處，我和妹妹都同意了。

媽媽也猶豫了，縣城無疑教育更好，但是一學期各種費用要好幾千，我們原來的小學，只需要書本費和一年七百的伙食費，而且縣城不好接送不方便，但是我和妹妹同意了，她尊重我們的想法，也同意了。

只是要問一下爸爸的意見，爸爸也是想同意的，但是大家都節儉慣了，覺得太貴，爺爺奶奶也是說在考慮一下，別這麼快下結論。

一考慮就是兩個星期了，媽媽始終認為再窮不能窮教育，雖然那個社會還是重男輕女，但是媽媽並沒有選擇讓妹妹繼續讀原來的小學，而是讓我們都去雨露。

然而，半個月後的雨露教導主任辦公室，因為我們遲遲未定，插班名額已經滿了，下學期的話，規定得有縣城戶口才能在縣城讀書，舅爹和教導主任談了好久，還找關係打電話半個多小時，依舊是沒有辦法。

那時看著舅爹為了我和妹妹奔波，我們都很感動。後來我知道媽媽的怪病是在舅爹那做工作的時候得的，再沒辦法與他們和平相處。

後來還陰謀論的覺得舅爹家那麼有錢還有點兒權，兩個插班名額怎麼可能搞不定，怕不是自導自演根本沒想讓我們去讀，而是演齣戲讓媽媽覺得他愛我們，而更拚命的為她做事罷了。

媽媽知道怪病是在舅爹那工作時得的，也沒怪他們，還是盡心儘力的在舅爹手底下做事。後來身體實在受不了高強度的工作，就辭了。

在辭職前和我爸爸相識，辭職后爸媽就結婚了。後來聽爸爸說他們結婚時，家裡是村裡最富的，爺爺是村委會的，奶奶是村醫，還信佛懂很多偏方，很靈，爸爸在酒廠上班，家裡存款二十多萬。

結婚時好幾輛摩托車當婚車，爸爸說九幾年和他同齡村裡結婚的，他的婚禮是最濃重最豪華的最有面子的，沒有之一。

後來不知怎的，十幾年過去，我和妹妹一天天長大，家裡都很節儉，卻是成了村裡最窮的。家家都有十幾萬幾十萬的代步車的時候，我家還是那個騎了好幾年的紅色三輪車。

其他家最低也有一百多萬的存款，最富的那家都搬進城裡了，農村的老家卻是裝修成豪華的別墅，哪怕只是佳節過年回來一趟。

有多富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家會給村裡低學歷輟學的小輩介紹自家公司的職位，還自家給村裡修路，給每家門口都裝上了太陽能照明燈等。或許這些錢對她們來說並不多，受惠的也不止我這一家，但是我一直都很感動，想著有機會報答，不過這輩子是沒機會了。

對了！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呢，小學畢業后，媽媽永遠都留在了那個盛夏。初中渾渾噩噩，我和妹妹的成績都一落千丈，高中都沒考上，中職中專又渾渾噩噩的過去了，又是畢業季，噩耗又來了，妹妹因為抑鬱症自殺了!!!

家裡人村裡人甚至整個縣城大部分人都信佛，不知怎的，我想找個宗教寄託下自己的信仰了，可是我對佛教不感冒，一直百度查查查，決定通道。

網上看見道教學院招生信息，本科書本食宿全免，18歲高中學歷就行，大部分都要已經入道修行。不過我還在查，找到一所接受俗人的，報了名……

我騙年邁的父親說是外省本科，因為比較偏僻所以讓我踩著線上了。這個暑假終於有個喜事了，只是妹妹剛走不久就沒有給我辦升學席，不辦也好，免得應付客人說漏了嘴。

和家裡人說的是定向培養，免學費，而且還有很多獎學金助學金，學校沒啥消費巴拉一大堆，意思是不用爸爸給我錢。

2022年9月，開啟我的大學生活，沒有假期，素齋，每天五點起十點睡。每天平靜且充實，因為疫情反反覆復，來迴路費上千，我一直找借口不回家。

直至大學畢業，回了趟家，忽悠家人說定向培養要在那公司做好幾年，其實是準備去正一派道觀，自己已經喜歡上當道士的生活了，順便試試考研名校，畢竟是自己的夢想。

能養活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反正老爸幾十萬存款夠爺爺奶奶和他自己養老了，自己沒必要那麼拼，拼出病來沒錢治，隨緣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