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幾陣高風鴻雁遠 一犁春雨杏花紅
詩曰:
落日映紅責任田,養殖戶外曉星繁。勤勞致富苦當甜。
四海潮歡輕戲水,八方風笑恣揚帆。小康路上敢為先。
——作者調寄《浣溪沙·改革開放》
序章
一朵黑雲寒,亭亭杳靄間。天垂滄海闊,地鎮白雲閑。
五嶽名雖隱,三神道可攀。時觀觸石化,甘露沃塵寰。
——《題艾山》·丘處機
艾茶山聳立於膠東半島中部,綿延數十里,山高谷深,奇石崢嶸,主峰靈艾頂海拔814米,素有膠東屋脊之稱。從遠處眺望艾茶山主峰,巍峨挺拔,直插雲霄,左右輔有兩座耳峰,常有帽子云籠罩峰頂,蔚為奇觀;因丘祖在此修行,三座並列的山峰被稱作「琴心三疊」,意為修道的好地方。
艾茶山盛產一種艾蒿,喚作靈艾,《棲霞縣誌》記載:「艾山上產靈艾,蒼紫莖光,異凡種傳世,五月五日,神人采之,遂以名山。」靈艾可以制茶,每逢端午前後,山民採集靈艾嫩葉,經過蒸煮焙炒,除去苦味,製成艾茶;艾茶湯色金黃,口感飽滿,清香回甘,經常飲用,能夠溫經止血,散寒祛濕,平喘鎮咳。艾茶山因艾茶而得名。
鍾靈毓秀的艾茶山孕育了一位享譽世界的道教傳奇人物——丘處機。丘處機,字通密,金末元初道士,道號長春子,道教主流教派全真道掌門人,山東棲霞人。公元1221年,應成吉思汗邀請,74歲高齡的丘處機遠赴西域,勸說成吉思汗清心寡欲,止殺愛民,被成吉思汗尊為神仙。丘處機出生在艾茶山下的濱都村,常年在艾茶山修行,並修建了太虛宮、老君廟、三清觀等道場,給艾茶山留下了無比豐厚的精神財富,為膠東半島的神仙文化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後人敬稱其丘祖、長春祖師,並在太虛宮設道場常年祭祀。有詩為證:
一朵帽雲擁翠峰,琴心三疊向三清。松風皓月修真性,春雨艾茶悟道經。也曾萬里傳功業,只為一言致太平。九九歸一逢燕九,玄風浩蕩做長生。
且說就在這神仙故里、艾茶山下,有一座長滿了桃樹的山谷,叫做桃花溝,相傳丘祖在艾茶山修行時,就在此居住,並築有一所石屋,山谷里的桃樹就是丘祖修行時所栽,歷經八百年的風風雨雨,早已遍布整個山谷。桃花溝南北走向,長約十里,兩邊都是大山,東山低緩,西山陡峭,兩山從北山引出,向南綿延到旗杆山水庫。桃花溝里流淌著一條小河,因總長約八里,得名八里河;就在八里河源頭、北山坡下,有一個古老的小山村,因桃花而得名,叫做桃樹夼村,一座座石頭房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山坡上,遠遠看去,碧水環繞,綠樹掩映,如同仙境一般。
八里河從北山流出,源頭是一座約有十幾畝水面的土壩水庫,建設於十幾年前,有一個極具時代特色的名字——紅衛水庫。一汪綠水蕩漾,灌溉著八里河兩岸千畝良田,哺育著生活在桃花溝里的山民。一條彎彎曲曲地土路穿行在八里河東岸,土路兩旁,低緩的山坡開墾成了梯田,一層層延伸到山頂;陡峭山坡上滿是各種各樣的樹木,野生林以松樹、刺槐等喬木為主,也有棉槐、臘梅等灌木,山腰處長滿了桃樹,比較低緩的地方還栽種了核桃、板栗等耐旱果樹。每到春天,各種花朵次第盛開,燦若煙霞,美不勝收。
順著土路走進桃樹夼村,生活的瑣瑣碎碎撲面而來。泥土築就的街道表面被雨水重刷得坑坑窪窪,坑窪比較深的地方歪歪扭扭地鋪設了幾塊青石;街道兩側堆砌著大大小小的柴草垛,幾隻瘦小的土雞不停地用爪子著散落在地上的柴草,啄食柴草下的蟲子;各家各戶的院牆外面都有一座豬圈,一頭頭瘦弱的黑豬把兩隻前蹄搭在低矮的圈牆上,探出半個豬頭,張著大嘴大聲嘶叫著;孩童們三五成群,聚在街道上玩耍,男孩子們在甩沙包,女孩子們在跳方格,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身上的破衣爛衫絲毫不影響他們燦爛的心情。
其時正是1983年10月底,地里的莊稼都已經收拾完畢,艾茶山馬上就要進入鋤犁歸庫、牛馬閑槽的冬季。此時,村民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晾曬地瓜幹了。村頭向陽的山坡上擺滿了白生生的地瓜片,這些地瓜片就是未來一年的口糧,村民們在生產隊辛辛苦苦勞動了一年,分到手的最主要的糧食就是地瓜。地瓜不耐儲藏,容易腐爛,只能用擦刀切成約半厘米厚的薄片,在太陽底下晒乾,製成地瓜干,裝入特製的大筐里儲存,這樣就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秋收。
北山有一處低緩的山坡,滿山都是裸露的青石,被喚作青石坡,石縫裡長滿了野生的蠟梅和櫻桃。因為青石坡上的土壤太少,不適合種植莊稼,村民們就在坡上建了一個打麥場。打麥場的北邊是一溜高大的倉庫,用來儲存糧食;南邊都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玉米秸稈垛,生產隊有十幾頭耕牛,冬季植物枯敗,玉米秸稈是耕牛的主要飼料;東邊建有兩個敞口庫房,停放著拖拉機和小麥脫粒機,這兩部喝油的鐵疙瘩是桃樹夼村實現農業機械化的標誌,也是桃樹夼村的臉面。
打麥場永遠是桃樹夼村最熱鬧的地方。農忙時節,各種各樣的莊稼堆在這裡,脫粒、去皮、晾曬;農閑時節,生產隊在這裡召開社員大會。平常孩子們也喜歡到打麥場玩耍,在平整的場地上跳格子、捉迷藏、趕趟兒。最令人激動的就是公社放影隊來村裡放電影了,周圍村莊的村民都聞訊趕來,將打麥場擠得滿滿當當;當柴油發電機「噠噠噠」地響起,將一個大燈泡點亮時,村民們就會發出陣陣驚嘆。
打麥場的地面平整結實,是最好的晾曬場地,婦女們三個五個聚成一堆,坐在馬紮上,拿著擦刀切地瓜片,男人們把切好的地瓜片擺在打麥場上晾曬,打麥場擺滿了,就擺在旁邊的山坡上。
貧農王萬全和妻子何田田也在切地瓜、曬地瓜片,他家六口人分得兩千多斤地瓜,要全部切成片。何田田坐在馬紮上,身邊放了一堆白皮地瓜,身前放了一個木桶,桶里放著一把專門用來切地瓜片的擦刀。擦刀就是一塊長方形的木板,中間安裝了一把刀片。何田田左手扶著擦刀,右手拿著一個地瓜,摁在刀片上,不停地滑動,一片片薄薄的地瓜片便落進木桶里,只一會兒功夫,一個地瓜就都切成了片,顧不得歇息一下,又拿起一個地瓜,繼續切片。等到木桶里堆滿了地瓜片,王萬全就提著木桶,把地瓜片倒在地上,一片片地擺好。夫妻倆的手上密密麻麻全是裂口,冰涼的秋風吹過,一陣陣鑽心地疼。
這時,一個婦女說:「聽說今年包干到戶,究竟有沒有個准信?」
「是啊,中央號召農村包干到戶都好幾年了,咱們煙台地區還是老牛走老路——照舊。」
「聽廣播說,是因為咱們煙台地區比較特殊,不用單幹。」
「凡是單幹的地方,農民都富裕了,早就不吃地瓜了,每天都是饅頭、包子、苞米餅子,把人都吃胖了。」
提起包產到戶,婦女們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包干到戶就是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是指農村從集體生產模式轉變為以家庭為單位的生產模式,所以農民簡稱為單幹。
農村實行改革,土地包干到戶,已經在艾茶山沸沸揚揚地傳播了好幾年,村民們通過廣播,聽到全國各地農村都實行了包干到戶,農民都過上了好日子,家家糧食滿倉,禽畜成群,吃上了饅頭和雞蛋。可是整個煙台地區卻巋然不動,仍然繼續著效率低下的集體生產,村民們依舊吃著毫無營養、聊勝於無的地瓜飯。
這時,何田田身邊的一個婦女說:「公社都召開好幾次村幹部大會了,傳達了地委的精神,年底前各村必須包干到戶。」她名叫靈鳳,是大隊會計高有成的妻子,一向消息靈通。
「高有成,你來說說,現在是什麼形勢。」大家說著,紛紛看向
一個穿著一身藍色滌卡中山服的中年人,他就是大隊會計高有成,只見他笑眯眯地說:「為了在煙台地區全面推行農業聯產承包責任制,今年春天,煙台地委、行署召開了地區五級幹部有線廣播大會,一共有40多萬幹部群眾參加了這次廣播大會。會議的精神就是做好農村工作,大力推行農業聯產承包責任制,也就是包干到戶。」
何田田問道:「政策會不會變啊。」
「大嫂,放心吧,不會改變。」高有成信心十足地說,「包干到戶是社會潮流,誰也不能逆潮流而動。」後面那句話文縐縐的,應該是他到公社開會時,聽哪個領導幹部說的。
婦女們頓時歡呼起來。
「那就太好了,改革的春風終於吹到窮山溝了。」
「自己有了地,來年多種幾畝小麥苞米,饅頭、苞米餅管夠,再也不用吃地瓜了。」
「嗯,我也堅決不種地瓜了,早就吃夠了。」
何田田直起腰,甩甩胳膊,蠟黃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有些興奮地喊了一句:「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村民們嘻嘻哈哈地跟著喊著,清冷的山野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桃樹夼村就開始了大包干前的準備工作,先是丈量土地,並給土地定級,作為徵收公糧的依據;接著公社的駐村幹部召開了全體社員大會,美其名曰包干到戶動員大會,希望村民們能積极參与,不要有抵觸情緒。村民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哪會有抵觸情緒。
在村民們的企盼中,準備工作終於就緒,村黨支部決定在立春節這天召開全體社員大會,落實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立春這天,風輕雲淡,艷陽高照,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打麥場周圍一叢叢蠟梅花兒開得正艷,一簇簇黃燦燦的花朵掛在枝頭,散發著幽幽清香,傳達著春天的信息。打麥場上人頭攢動,非常熱鬧,全村老老少少近五百口人都來了,來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
倉庫的一面白牆上已經貼上了一張用紅紙毛筆寫成的告示,內容是耕地的定級情況和分配措施。桃樹夼村的耕地分為兩種三級,一種是水澆地,一種是旱地。水澆地屬於一級耕地,是指位於紅衛水庫下方、八里河兩岸能夠自流灌溉土地,也叫泊地;泊地土地肥沃,糧食產量高。旱地分為兩種,分別是二級和三級耕地。三級耕地就是位於山坡上的梯田,又叫山塂地,土地瘠薄,保墒能力差,靠天吃飯,糧食產量低。二級耕地是指位於山腳下的土地,距離水源較近,但地勢比水源高,沒有灌溉設施;且與山塂地一樣,都是砂性土,透水性強,保墒能力差,土壤肥力低,但土層較厚,靠近水源,保墒能力較強,所以糧食產量比山塂地要高很多,也叫二薄地,在風調雨順的年份,二薄地的糧食產量不比泊地差;由於二薄地適合種植所有農作物,所以被村民們親切地稱作黃金地。桃樹夼村僻處深山,多是梯田,一級耕地和二級耕地比較少,一級耕地每人只能分得二分,二級耕地每人只能分得三分半,而三級耕地每人能分得八分。之前丈量土地、統計人口時,村民們都參與過,告示的內容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最關心的是趕緊把土地分到手。
一個沒有門的倉庫里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算盤,一個賬本,還有三個用報紙粘成的盒子,盒子里裝滿了白色的小紙團。村幹部們圍著桌子,或站或坐,沒有了以往開會時的嚴肅,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大隊書記高耀輝穿著軍大衣,坐在最中間,右邊是副書記牟發支,左邊是生產隊長高偉東,高有成坐在桌子旁邊翻著賬本。看到鄉親們都來的差不多了,高偉東揮了揮手,說:「大夥靜一靜,現在開會。」
村民們頓時安靜下來,都一眼不眨地盯著坐在倉庫里的村幹部。
高耀輝清了清嗓子,大聲說:「會議內容大夥都知道了,也不用重複了,咱們長話短說。按照今年《中央1號文件》的指示精神,為了充分調動社員們的生產積極性,艾茶山公社決定實行聯產承包制,咱們村的耕地分成三級,按照人口平均分配。」
聽到這裡,村民們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開始使勁地鼓掌,高耀輝雙手不住地往下壓,才讓大家安靜下來。
「老少爺們的心情都能理解,不過耕地雖然定為三級,但同等級的耕地也有好壞之分,誰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為了避免爭執,生產隊決定以抓鬮的方式來決定各戶的土地坐落,抓到哪塊地就種哪塊地。大家同不同意?」
畢竟眾口難調,抓鬮是最公平的方式了,村民們紛紛表示同意。
「既然大夥都同意,那就開始抓鬮吧。三個紙盒子裡面裝的鬮分別代表一等地、二等地、三等地。各戶根據人口,家裡有幾個人就抓幾個鬮。從第一生產小隊開始,高有成喊到誰的名字,誰家就派個代表過來抓鬮。」
高有成攤開賬本,開始喊人。被喊到的村民進入倉房抓鬮,打開抓出來的鬮,高有成將耕地坐落記錄在賬本上。每個抓完鬮的村民都滿面春風,拿著鬮,述說著自家分到的耕地有什麼特點,適合種植什麼農作物;還沒抓鬮的村民盯著高有成,焦急地等待著。
王萬全夫婦也領著子女來到了會場,他們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生育了四個子女,長子王大富,1968年出生,剛剛初中畢業;長女王春華,1972年出生,小學五年級學生;次子王山貴,1977年出生,剛上小學一年級;次女王秋榮,1980年出生,還抱在何田田懷裡。四個孩子的名字里寄託著王萬全的希望,榮華富貴都有了,可是他家日子卻過得困苦不堪,連吃飽穿暖都是奢望。
這時,小兒子早就跟小夥伴們玩去了,大兒子跟高有成的獨子高志騰湊在一起,在地上畫了個格子,下著五子棋;高志騰正在縣一中讀書,長得白白凈凈,不像個庄稼人;大女兒靜靜地站在一株蠟梅樹旁看梅花;何田田抱著小女兒,跟妯娌楊梅坐在一張長凳上,看著大夥抓鬮;王萬全跟弟弟王萬友並排坐著,抽著旱煙,聊著家務事。
王萬全問:「萬有,大富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王萬友說:「已經辦好了。讓他跟張瓦刀學瓦工。」
王萬全嘆了口氣,說:「他要是能跟你學木匠多好。木匠在家裡幹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瓦匠在露天幹活,風吹日晒多辛苦?這孩子就不是享福的命,愣是學不會木工活。」
聽到丈夫數落兒子,何田田有些不滿,說:「你是享福的命?學手藝講究天分,大富學不會木匠活,說不定就是個好瓦匠呢。」
王萬友急忙打圓場,說:「瓦匠比木匠吃香,我還是贊成學瓦工。」
這時,正好高有成念到王萬全的名字,王萬全扔掉手中的旱煙捲,大踏步走進了倉庫,鄉親們在一邊起鬨。
「萬全,你家合適啊,能分六個人的地。」
「俗話說破手如刀,你一定能抓個好鬮。」
「榮華富貴,你家是盼著了。」
王萬全只是咧著大嘴笑,鄭重地把手伸進紙盒子里,在每個紙盒子里都抓出六個紙鬮,寄託著一家人希望的土地就在這些小小的紙鬮里。打開紙鬮,高有成將承包地的坐落寫到賬本上。王萬全一家六口人,分得一級耕地一畝二分、二級耕地二畝一分、三級耕地四畝八分。其中四畝八分三級耕地有三畝位於一座山坡的坡頂上。王萬全看著紙鬮,心裡稍微有些失望:「刺槐坡,地皮一寸薄。下雨順山淌,旱天死一窩。」這座山坡叫刺槐坡,山頂的土層極薄,雨天的時候雨水順著岩石流走了,旱天的時候莊稼往往就會幹死。桃樹夼村的塂地主要分佈在三個山坡上,另外兩個山坡叫櫻桃坡、泉水塂,山勢低緩,土層較厚,糧食產量比刺槐坡高多了。王萬全的另外一畝八分塂地都位於櫻桃坡的山腰上,還算令人滿意。不過令王萬全稍微安心的是二薄地都位於水庫旁邊,是種植花生的黃金寶地。
高有成一邊記錄著土地坐落,一邊說:「不要喪氣,我和高書記的塂地都抓在刺槐坡。」
王萬全咧嘴笑了笑,分到土地的喜悅湧上心頭,豪氣地說:「這些年來,刺槐坡的小麥畝產都是一百多斤,玉米不過三百斤。從今天起,我王萬全就把它們改造成千斤田。」
高有成高興地說:「你有這個信心,就一定能脫貧致富。」
千斤田是指一年兩作,糧食畝產達到一千斤的耕地,這也是所有山區農民的願望。只是山區土地瘠薄,靠天吃飯,平常情況下兩季畝產能夠達到六七百斤就算大豐產了,畝產千斤,似乎永遠都停留在想像中;現在王萬全大聲說出來,瞬間點燃了村民們心中的願望,會場上的氣氛越發熱烈,一些分到土地的村民聚在一起,談論著來年的計劃,有人想多種一畝花生,有人想多種一畝小麥,有人甚至想栽種蘋果樹……暢想著來年的豐收,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每個人身上都充滿了幹勁。畢竟,種了這麼多年地,終於有了自己的土地,自主經營,再也沒有人來瞎指揮了。
抓完鬮,日已西斜,一輪火紅的夕陽掛在西山,將天空染得一片通紅。王東偉簡短地做了總結:「地都分下去了,我這個生產隊長也干到頭了。最後說一句話,土地里能夠長出出什麼花樣來,就看各家各戶自己的本事了,不知道大夥沒有沒有信心打個翻身仗,努力干兩年,徹底解決溫飽問題?」
「有!有!有!」村民們熱情高漲,歡聲四起。
時令正值寒冬,會場上卻如夏天一般火熱。農村土地包干到戶,這個受到全體農民熱烈歡迎的土地改革制度,轟轟烈烈地在全國推行了幾年後,終於來到了古老的艾茶山,雖然姍姍來遲,但也正當其時。
有詩為證:
正愁風雪亂光華,山裡臘梅先盛發。
清氣流傳千萬里,報得春信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