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聚義
處理完家裡族中之事,何青再無牽挂,準備踏上復仇之路。
蘇獃子決定跟她一起干,一起去殺叛賊。
他說:「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我不是為你復仇,只是不想再窩窩囊囊地活著了。活著,總要活出點價值來。」
蘇獃子年輕時頗有抱負,幻想著立功名於世。孰料科舉不利,沒有施展抱負的機會。
蘇獃子科舉不利,固然有學養修為不足的原因,跟平民出身也有很大關係。
唐朝的科舉制度,要有高官名臣舉薦才有資格參加科考。如果家世好,舉薦者多,參加科考次數多,自然更有金榜題名機會。有的人考十幾次才考中,不僅有恆心,也要有背景。
蘇獃子家只是普通富戶,他四處請託老師、同學及地方官幫忙,才得到一次科考機會。一戰不成,就再無機會了。
考武舉也一樣,僅有一次機會。不中,就與功名無緣了。
作為科考失敗者,他不得不承認失敗的事實,卻也不是心服口服。
早年他一心求取功名,無意婚事,想等金榜題名時,再洞房花燭夜。金榜上不去,花燭夜也耽誤了,年近四十還是光身一人。
他當坐館先生,而不轉作別業,主要是不甘心,放不下書生的身份。而他經常拋下教職去做賞金獵人,原因是對這份職業並無興趣。
先生教書育人,自未得度,先度他人,素稱善業。他卻莫名的鄙視自己的職業。
因為他拿不準自己在育什麼人,又該育什麼人。
現在,安祿山謀反,天下遭逢浩劫,他也豁然明白了自己厭惡教職的原因:他的教育方向錯了,徹底錯了!
不僅他的教育方向錯了,整個學界的教育方向都錯了!
在豺狼當道的世界,卻一味教弟子們子曰詩云、仁義道德,豈不是在教他們做綿羊?
跟豺狼講仁義、講道德,就是對自己、對家國最大的不仁義、不道德。
跟豺狼打交道,最正確的打開方式是變成獵人,變成馴獸師。
他想陪何青一起去殺獸兵,也有贖罪的心理動機。
他要現身說法,讓他教過的弟子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仁義、真正的道德!
鐵老大得知何青的復仇計劃,也趕來了。
他說:「國家有難,我輩武人豈能袖手旁觀!我二弟要侍奉父母、照顧家庭,三弟還沒有成親,不宜輕棄生命。我有兒有女,且已成年,無須牽挂,這條命就交給國家了!」
何青很感動,心胸也為之一開。她不僅要為家庭、為家族復仇,也要為所有蒙難者復仇。消滅獸兵,也不僅僅是為了告慰死者,也是為了保護生者。
讓何青意外的是,劉瞎子也趕來了。
在查辦郡守府劫案中,劉瞎子膽小怕事,不敢參與。現在,叛賊顯然是一個更兇惡、更強大的敵人,他卻主動參與進來。
他說:「我老了,不能衝鋒陷陣。但是要尋個人、打探個消息,我還能派上用場。」
作為有名的相師,他有一套獲取信息的方式,在多地有自己的線人。
給人看相時,他為何能對別人的情況了如指掌?自然不能全靠相術,還要靠平時細緻的情報工作。
何青有了志同道合的同伴,膽氣更壯了。
辦事要有計劃,有行動方針。他們四人聚在一起,開始討論復仇計劃。
四個人有點少,好歹也是一個目標明確的組織,蘇獃子提議,
給組織起個名字。
鐵老大說:「我們發願復仇,是因叛賊屠劫朔州民眾而起。現在人少,將來沒準能成伙成隊成團,就叫朔州復仇團吧!」
何青認為,以朔州為名,格局小了,可以起個大點的名字。
蘇獃子說:「叛軍兇惡如豺狼,我們本是獵人,過去為求財而獵凶,現在為興義而獵狼。團是正規編製,我們只是民間幫派,不如叫興義獵幫吧!」
何青說:「就叫獵幫好了,叫起來順口。」
大家都表示認可,並公推何青為幫主。雖然她最年輕,卻最有主見。
蘇獃子又為獵幫設計了一個標誌:一刀一劍,交叉而立。圖案簡潔,立意明確。
劉瞎子表示,他可以找一個治印高手,將標誌刻成印章。
他們為義獵狼,做事敢作敢當,不必遮遮掩掩,有了標誌,就可以隨時亮明身份。
蘇獃子建議說,人多力量大,這次獸兵一路屠劫,殺害鄉民眾多,發願復仇的人也一定很多。只要振臂一呼,一定能招到大批義兵。
何青說:「以我們的財力,兵多養不起啊!」
鐵老大說:「說得是,我們只聚義,不養兵。狩獵不必強求人多人少,一個人是打,一百人也是打,量力而行就是了。」
劉瞎子說:「不是我說喪氣話,殺曳落河,可不簡單!曳落河是重裝騎兵,重甲重鎧,你拿普通刀劍,他站在那裡讓你砍,你都砍不動。蘇先生的鐵戒尺,我的竹棍子,就更別提了,給他撓痒痒都不夠使的。怎麼殺曳落河,咱們還得好好合計合計。」
這倒是個極其現實的問題,為義獵狼,不僅要有鬥志,還要有能力、有稱手兵器。
對付重裝騎兵,最好的兵器莫過於陌刀。何青、蘇獃子、鐵老大三人,還記得李大將軍那石破天驚一刀,一刀出手,人馬分為兩半。
可惜,且不說他們沒有陌刀,有也不會使。陌刀長重,須身強力大的壯士才使得動。
那該怎麼獵狼呢?
何青說:「我不信那幫獸兵一天到晚重甲重鎧。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獵殺機會。」
一句話,確定了他們的戰術:偷襲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