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策略

馬良將關興引為知己，當即打開話匣子。

「賢侄有所不知，當年主公入川。龐軍師陣亡，催促諸葛軍師助陣。當日諸葛軍師與君侯交割印信，某也在場……」

「諸葛軍師當時問君侯道：「倘曹操引兵來到，當如之何？」君侯答曰：「以力拒之。」

軍師又問：「倘曹操、孫權，齊起兵來，如之奈何？」君侯昂首答曰：「分兵拒之。」

我心知不對，但也來不及阻止。果然軍師聽罷搖頭，直言「若如此，荊州危矣。」最後留下八字策略給君侯，這才入川。」

關興聽馬良講起諸葛亮故事，不由認真細聽，連忙問道：「是哪八個字？」

馬良起身來到桌案前，提筆刷刷寫就八個大字。

「北拒曹操，東和孫權。」

諸葛亮這策略當然是真知灼見，只是太一廂情願罷了。

關興從江東的戰略方向分析完，又舉了一個事例。

「建安二十年，孫仲謀趁曹操在漢中與主上對峙，親帥十萬大軍圍攻合肥。最後被張遼八百虎狼，殺得丟盔棄甲。以此看江東難以攻下合肥，所以向北發展受限。只能轉攻南郡，向西發展。同時也能解除主上對江東的威脅。」

聽到這裡，馬良已經信了八九分。心裡也不由感嘆，孫仲謀空有十萬兵馬，臨陣指揮幾近低能。否則孫劉聯手，曹操安能熟睡。

想到這裡，馬良又問道：「照此說，江東與曹操在合肥已經結仇，孫仲謀應該趁君侯北伐之際，提兵一雪前恥才是，怎反倒背盟謀我呢？」

其實，如此種種作為荊州重臣，馬良安能不知，只是考教關興罷了。

說服馬良，是關興計劃里的第一環。只聽關興，繼續分析。

「久攻合肥不下，孫仲謀已然喪膽。何況與我主和的魯肅子敬逝世，是主戰的呂蒙呂子明接任。再者孫劉聯盟是諸葛軍師一力促成，但從實際上看，主公在聯盟中獲利更多，江東明顯是更多讓利的一方……」

馬良也不虧是朝中大員，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

赤壁之戰時，江東為主力出兵五萬。劉備兵馬數千，只是輔助。戰後瓜分荊州，劉備除原有的江夏郡，又利用曹操戰敗收了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四郡，而江東只得了南郡。

「經此一戰，主公擁有數郡，與孫仲謀平起平坐。孫仲謀不安，於是進妹固好。孫劉如此差距，江東豈能甘心。」

關興繼續補充。

「而後主公從江東手裡借得南郡，雖在西北給江東抵抗曹操，也藉此溝通巴蜀，佔有益州。江東催要荊州不得，呂蒙才偷襲三郡。以此看來，孫劉聯盟利益分配不均，江東自然懷有異心。主公得利，江東必然不喜，乃至背盟。」

說道這裡，關興加重了語氣。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若是父親在襄樊有所動作，興料定江東必然背盟。如此，我荊州怎能不防。」

「你所言，我知之矣！」關興越分析，馬良越心焦。馬良使勁一拍桌案，由衷道。

關興見馬良如此，心道大事成矣。

「時逝事移，我等唯有隨機應變，因勢利導了。」馬良也知曉如果荊州有變，江東恐怕不會等閑視之。

得了馬良如此言語，關興知曉馬良必然會有所應對，心中安定。

正事說完，關興這才起身告辭。

「打擾先生許久，就此告辭！」

看著關興神采卓絕，進退有據，馬良不由艷羨關羽。

要是平常子弟，馬良就讓僕役相送了。如今馬良對關興刮目相看，親自起身相送。

臨了馬良想起一事，實言相告道：「主上從南郡推選侍郎，說來可巧。你因意外未至考核，潘慶竟然也推辭了考核！」

送走關興，馬良即刻伏案書寫。

「雲長吾兄：良多日奔走，耳目所及，如此種種不可不查。糧草不濟……兵員短缺……」

從馬良辦公之處出來，關興感覺輕鬆許多。至少拯救荊州的任務已經開啟，並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有馬良介入，江陵的事情就好辦許多。一則可為關羽出征多做補益，二則會針對江東做些防備。

方才在馬良面前，關興只說在自家發現了江東姦細，半點沒有透漏糜芳的問題。就是想馬良主動入局，不為其他因素干擾。

畢竟姦細是在關羽府邸發現的，這要是再由關興舉報糜芳叛變，恐怕在蜀中劉備元從，還有荊州留守人員中都會引起波瀾。

糜芳的身份是不能忽視的，如何處理還要看關索有何發現。

關興回到府宅，關索還在外面盯著糜芳，關銀屏倒是在家等著關興。

見關興獨自回來，關銀屏不僅疑惑，問道：「如何不帶差役過來，將謝薛二人帶走？」還不等關興解釋，關銀屏又狠聲道：「如是馬季常馬太守差人直接，捉拿了糜子方最好！」

心知關銀屏惱恨糜芳吃裡扒外，更暗算自己，關興輕聲安慰。

「留著謝薛二人在此，正要引蛇出洞，不急於一時。」

「如今雖然我們有薛齊兩位人證，但是糜子方一方太守，並不足以搬倒他。不能一擊必中，伯父面上不好看，父親自也不能輕信我等。所以叫季常叔父參與進來，其剛正強直，必定會追查到底。」

照關興看來，馬良在劉備、關羽、諸葛亮面前都會直言強諫，知曉糜芳之事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可比關興出面要好的多，不過他也只想將謝薛二人之一交給馬良。畢竟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其實如果荊州治中潘浚也出面，那就更好了。馬良、潘浚再加上關興，肯定大於糜芳、傅士仁這隊二百五。

想到這裡，關興回憶起馬良的話，疑惑道：「此次侍郎之位，潘慶也放棄了，不知是何緣故？」

見關興問話潘慶之事，關銀屏眉頭一皺，搖頭表示不知。

關興思索了一陣，不得要領，他如今要忙的事情很多，也就作罷。

~~~~~~~~~~~~~~~~~~~~~~~~~~~~~~~~~~~~~~~~~~~~~~~~~~~

江陵城，軍器監。

此地掌兵器製造，為整個荊州提供裝備，最是緊要之處。駐紮著一營兵馬，警戒森嚴，不容尋常人等靠近。

如今關羽籌備北伐，軍器監忙碌異常。造箭所需木料、膠漆、尾羽，制甲用的牛皮、鐵料、布帛，各色軍器原料絡繹不絕送入其內。

這日，糜芳正帶著屬下到此督查。

軍器監千餘夥計工匠，還有其中的原料和裝備都由糜芳負責。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進一出之間，可謂財源滾滾。原本靠著軍器監，糜芳是鐵料、木料通吃。

行走在各個作坊間，看著上好的刀兵鎧甲，糜芳眼裡只有艷羨。

再有幾日，負責關羽軍中輜重的趙累怕是就要回來催要軍械。

還像往常那樣上下其手，卻是不能了。

荊州無戰事時，庫中好箭，好甲也轉手賣了幾回。東南孫曹雙方戰亂紛紛，通過關節的人，可是一摸一大把。

可是偏偏趕上關羽要北伐，糜芳不得不收斂。

糜芳剛走出羽箭作坊，打算到下個作坊。

一位心腹管事匆匆走了來，附耳低聲稟報。

「二老爺，士仁將軍有書信送來！」

一聽此話，糜芳立即漲紅了脖子。

「那廝害我不淺，我到底看他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