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天上天下我無敵,打碎人間為成仙

序章:天上天下我無敵,打碎人間為成仙

世界毀滅了。

我乾的。

……

玄歷四億八千萬年整,元月一日。

這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糟糕透頂的日子。

世界上最後一個活人從時空高原上走下,見到了一個徹底死寂的世界。

「魔頭!」

一聲悲憤的吶喊響徹在荒蕪原野上。

男人虎目含淚,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

他記得自己進入時空高原之前,世界雖然破敗,但仍保留著頑強的生機和活力。

而現在,他舉目四望,大地上塗滿了白骨與碎肉,屍體累成山,血液匯成海,除了自己和遠方天際的敵人之外,竟再也找不到別的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他於是更加感到憤怒與絕望。

「你該死!」

伴隨著這聲吶喊,男人向前邁出一步,同時揮動手中長劍。

從時空高原上領悟的光陰法則之力流轉,他像是置身於另一條時間河流中,這條河格外湍急,流速是正常時間流的三千多億倍,堪稱一秒萬年!

他在正常時間流的一秒內揮劍一萬年,也不知揮出了多少劍,劍氣連綿成通天徹地的巨柱,向著遠方的敵人傾軋而下。

沿途粉碎空間,混亂宙光!

這一劍快得不可思議,超越了因果律,像是在發出前就已經到達,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從命運上鎖定了敵人,縱使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擺脫!

但敵人沒想過要逃!

葉玄就那樣安靜地立在天穹上,背靠一輪殘紅的大日,昏暗的光線從他的背後射來,他的面目隱藏在陰影之中,眼神深邃而清冷,看著那宛如天柱崩塌一般傾軋而來的劍光,平靜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這手指白嫩纖細,骨節分明,皮膚泛著如玉一般潤盈的光澤,指甲像一枚精緻的貝殼鑲嵌在指端。

看起來無比脆弱。

卻充斥著一股妖魅的魔力。

手指輕輕點在那道通天劍光之上。

像精美的瓷器被摔在地上,又像是海潮撞擊礁石,岩漿撕裂大地,那道無物不斬無堅不摧的劍光在下一刻轟然破碎。

雜亂的劍氣四散紛飛,在地上斬出綿延數億里的深淵,更有一些沖入虛空之中,斬落了一角銀河,磨滅了無量星辰。

一派滅世的場面中,葉玄淡淡開口。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像是直接響起在人的靈魂深處,震得執劍男人神魂搖曳眼冒金星。

「我給了你一萬年的時間,但你還是如此弱小,這樣的力量……可不足以拯救世界啊。」

男人握緊手中長劍,直視著天際的敵人,儘管那人身上無邊的威勢深深刺傷了他的眼眸,令兩行血淚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他依然沒有絲毫的避讓。

萬年以前,世界毀滅在即。

而他被世間萬族信賴,視為最後的救世主。

為了給他開闢出一片不受打擾的修行凈土,萬族中不知多少大賢以生命為代價在時間長河中升起高原,將瞬間拉長成永恆,讓他能在末世逼近前的短暫時間中充分修鍊變強。

他在時空高原上修行了無數年,直到強大到了頂點,再也無法進步絲毫。

於是信心滿滿的走下時空高原,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世間最後一個活人!

最令他感到絕望的是,他自以為抵達頂點強橫絕世的力量在那個企圖毀滅世界的敵人面前卻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他似乎連復仇都無能為力!

憤怒!

哀傷!

無窮無盡的憤怒和無窮無盡的哀傷在他的心中翻滾不休。

讓他忍不住地大聲咆哮,他猛地振臂提起長劍,劍鋒指向四周被屍體覆蓋了厚重一層的曠野。

「你殺了多少人?

一億?

億億?

還是兆億?

你到底想幹什麼?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的聲音悲愴中透著巨大的疑惑和不解,質問著遠方站在高高天穹上的葉玄。

葉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我做事何須向你解釋?」

男人忍不住踉蹌一步,僵在了那裡半晌,片刻后,他頹然拋下手中長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是啊,你是天,是蒼生敬仰的真神,是世界意志的具象,整個世界都是你的,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當然不需要向我等凡人解釋……

可是天啊!

你知道嗎?我們這些渺小的凡人也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靈魂,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愛和憤怒!

我們不是你手中的提線木偶!

我們不會那麼聽話!

任何偉大者、至高者、無敵者,如果要擺弄我們的命運,操控我們的生死——我們雖然弱小,但也絕不會屈服!」

伴隨著男人最後的吶喊,他的憤怒和絕望忽然收斂,表情無悲無喜,只有如同深淵一般的平靜。

被他拋在地上的那柄長劍此刻如同被感召了似的,忽然懸空而起,發出無比明亮的光芒。

在這光芒之中,劍身上銘刻的無數符號彷彿活了過來,扭曲抖動著躍出寶劍劍體。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黎民百姓、萬類蒼生……

種種宏大至極的異象自虛空中浮現,環繞著這把寶劍,如同拱衛著一尊至高無上的帝皇!

男人再次伸手握住了那柄劍,如同握住了至高無上的權柄,成為了一尊再世人皇。

「聖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臨陣頓悟,聖人心境,戰力飛躍……你終於有了幾分真正的人皇的樣子。」

葉玄看著這一幕微微點頭,有些讚許,但話語中蘊藏更多的卻是不滿和惋惜。

「但太晚了,你已經無力回天。或者說……你們從來都沒有反抗我的資格。

我們之間差距最小的時間還是在四億八千萬年前,那時我剛剛成為天,而人族還是世間最強的種族,無比強盛,那時的人皇並不遜色於我。

但後來,我始終在變強,而人族卻一天天的衰落下去。

到現在整個世界只剩你一個人,即便大徹大悟,境界飛躍,你這個人皇還能有多少力量呢?」

男人的眼神有了輕微的波動,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他緩慢而又堅定地說:「我的力量或許不如過去的歷代人皇,可那又如何?弱小不是逃避的理由,怯懦才是!而人皇,沒有怯懦者!」

「我願死戰!」

他這樣說著,握緊了手中的人皇劍,身體微微前傾,腳下綻放出無盡繁奧複雜的符文。

下一瞬,他的身影化為了一抹流光消失在原地。

「宇步!」

葉玄見狀搖了搖頭,再度伸手在身前輕輕一劃。

「咫尺天涯。」

他身前彷彿放置了一面哈哈鏡,空間立刻扭曲起來,時空曲率在數軸上向著正無窮不斷蔓延。

如果說,原本的時空是一張平整的地毯,那麼現在,有人攥住了地毯的四個角,將平整的地毯團成了一團亂麻!

無數時空泡連成一片,空間通道四通八達,方寸之間不知重疊了多少層不同的時空面,咫尺即是天涯!

在扭曲的時空中,有一個渺小的身影正在緩緩蠕動,正是方才消失在原地的人皇。

「宇步是天下最強最快的身法,在它的創立者,人皇夏后禹的腳下,能踏遍世間每一寸山河,入絕地,出禁區,天塹做坦途,無處不可至。」

葉玄搖頭輕嘆:「但你不行,一來你不是夏后禹,二來如今也不是太古時代。在禹的時代,他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空間大師,對時空的理解無人能出其右……而現在,我才是!」

「你在我面前施展時空之道,不啻班門弄斧。」

葉玄看著那凝固在時空泡中的身影,他仍舊在掙扎,在揮舞手中的人皇劍,不停地打碎空間,一步邁出能跨越億萬里之遙,超越了光陰,劍氣湮滅一切,他彷彿置身於混沌之中,連法則都在他腳下顫抖。

但這沒有用。

因為如今二者間的相對距離是無窮大。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概念。

任何有限的數字,不論是一還是億,哪怕是億億、兆兆……在無窮大的面前都為零!

這是碾壓性的差距!

葉玄心中清楚,這位末代人皇永遠也不可能走到自己的面前了。

真無趣啊。

作為世間最後一個人類的抗爭,和他的先輩們一樣無力,甚至一代不如一代。

他這樣想著。

把目光移向了一旁,打量著殘破的天地。

天空是深沉的黑色,透著死寂和毀滅的氣息。

自從四萬年前,葉玄令太陽落下之後,它就再也沒有升起過。

太極圖中,陽的那一半永恆消失不見。

孤陰不生,絕望和死亡隨之籠罩世界。

葉玄記得,當年最先凝固的是海洋。

整個渾天星海化作了一塊巨大的寶石,裡面封印著無數生命,它們保持著向下遊動的姿勢,顯然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還試圖追尋著海底的溫暖,但寒潮蔓延得太過迅速,它們終究沒有逃過死神的屠刀。

生命的源泉化作一片死海后,天空中就飄起了雪。

最初是潔白的,那是水汽所凝結。

後來逐漸變得透明,再後來夾雜著湛藍和天青色。

洋洋洒洒覆蓋了整個世界,厚達萬丈。

那是九天上被凍結的清氣。

然後是地下,在那地殼的最深處,億萬年奔涌不息的熔漿太火也逐漸熄滅。

濃厚的地煞濁氣不復往日的凶暴,寧靜得像是死掉了。

在天地之間,在清濁之間,在太陰與太陽之間,在元氣與靈氣之間,在物質與能量之間,在法則與信息之間,在靈魂與意識之間……

在萬物之間!

一切都達到了絕對平衡的穩態!

任何活動,不論是天象活動、地質活動還是生命活動,都被迫陷入終極停滯!

作為世界存在的基礎法則之一,運動的消失意味著萬物的消逝。

這就是葉玄毀滅世界的手段!

他沒有搞什麼大屠殺,沒有什麼血色恐怖,沒有刻意針對任何生命種族。

他只是立在天上,挪走了一塊世界的基石,改動了一條基礎法則。

大滅絕就自然而然的降臨了。

人族、妖族、魔族、神族……

一切種族,一切生命,一切人都平等地面對他降下的死亡。

他們當然有過一些抗爭,但都和此刻一樣無力,葉玄甚至沒有刻意去記憶他們的反抗過程。

那些暫時沒死的生命躲藏在洞天福地中,他們自毀滅中開闢凈土,在時光長河上圈地自保,利用歲月的力量苟延殘喘。

有強橫至極的修士點燃自己,釋放出無量的光與熱,但終究不能取代那消失的太陽。

陰陽失序,萬事失衡,宇宙熱寂。

所有倖存者都知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毀滅是可預見的並不遙遠的未來。

雖然葉玄從沒有去刻意追殺過他們,他只是在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點點地撬動世界的根基,一點點地將世界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到了這一刻,他終於要大功告成了。

喜悅嗎?

葉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心臟的跳動依舊平靜而穩定。

於是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悅。

他忽然想找人說點什麼,還好,這世間最後一個人還沒有被自己殺死。

他揮手驅散了身前的咫尺天涯領域,人皇眼前一花,發覺自己已經渡過了無窮遙遠的距離,看著近在眼前的葉玄,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便是一劍力劈而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抵達天的身前,他只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於是他燃燒了自己的一切,將全部的生命力濃縮在這一劍之中。

這一劍落下,天死不死他不知道,但他一定會死。

可那又如何呢?

所有人都死了,就剩自己了。

那麼死亡也就不再可怕。

他這樣想著,耳邊聽到了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他看到天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劍。

那一劍明明蘊含著極端恐怖的威能,但在天的手中卻像是一把無害的玩具。

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心中湧起一種莫大的悲哀。

像是有一隻冰雕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心臟,冰寒刺骨,心被凍成了冰塊,隨著跳動而不斷龜裂,剝落下瓣瓣碎片。

他看到天空向著自己覆蓋過來,死亡的鐵幕壓下,意識逐漸被黑暗深淵吞噬。

在生命的最後,偉大的人皇忘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忘記了自己的師尊,忘記了自己的親友,忘記了曾為幫助他變強而付出犧牲的一切人。

——畢竟他馬上就要見到他們了。

彌留之際,他心中浮現的最後的念頭是:沒有太陽……

真黑啊……

真冷啊……

真……難過……

他忽然又感到了一點溫暖的柔軟,從額頭處傳來。

葉玄伸出一隻手,按在了這位末代人皇的額頭上。

人皇睜開眼,看到了天,和天身後那一輪殘紅的大日。

天的身後永遠有這樣一枚太陽,在這黑暗的世界上,這輪太陽吝嗇的只會照亮天一個人。

此刻天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那太陽的光和溫暖便也一同傳遞了過來,暖洋洋的像是能照到心底,驅散了死亡的陰寒。

「你這是幹什麼?」人皇忍不住問道:「憐憫我嗎?」

葉玄暫時封印住了世界上最後一個人的生機,讓他能夠在死亡面前更多的駐足一會兒。

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陪我說說話吧。」

……

片刻后,他們來到了一處白骨山上。

人皇緊跟在葉玄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滿是不解,這位瘋狂的魔頭,高高在上的天神,以一己之力摧毀了整個世界的強者,為何在這一刻竟顯得有幾分……脆弱?

他們在白骨山上漫步,葉玄眼中倒映著無盡的毀滅場景,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忽然說道:「孩子,你知道在成為天之前,我是什麼人嗎?」

孩子?

聽到這個稱呼,人皇愣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反對,但又覺得這不是問題的重點。

「人?」他成功抓住了重點,反問道。

「人。」葉玄點了點頭。

人皇笑了:「你想說你是人?」

葉玄依舊點頭:「至少曾經是。」

這種無比坦誠的態度令人皇噎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他那顆已經死寂如灰的心中忽然燒起了一團無名怒火。

你說你是人?

你說你是人!

你怎麼敢說你是人?!

你怎麼能說你是人?!

你若是人……又為什麼要摧毀世界?為什麼要滅絕眾生?

葉玄感應著身後人皇那激蕩的情緒,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平靜猶如海淵,其中映著人皇的身影,無比清晰,像是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

語氣仍是淡淡的,葉玄說道:「我又不是生而為天,自然要有一個來處……在成為天之前,我便是人,至多……是一個很強的人。」

他說著,自然而然地伸手,從人皇手中拿過了那柄劍。

人皇瞳孔一陣收縮,忍不住驚叫道:「你……」

葉玄摩挲著人皇劍的劍鋒,打量著劍身上銘刻的山川日月和黎民眾生,眼神中流露出緬懷的情緒。

他瞥了這位末代人皇一眼,替他說出了後半句話:「我是人皇……」

頓了頓,葉玄補充道:「曾經是。」

「那你……」

「欸!」葉玄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語:「別打岔,聽我慢慢說。」

於是,在毀滅日前的最後一個時辰中,葉玄向著世間最後一個人講述了自己。

「大約是在五億年前,那時我已經當了九萬年人皇,我履行了作為人族一份子的義務,盡心儘力地維護人族的天地霸主之位,在我的統治下,人族空前昌盛,但我也逐漸對人皇的責任感到厭煩,於是當發掘到一個優秀的後輩的時候,我便自然而然地卸任了。

卸任以後,我離開了這方天地,去到遙遠的混沌深處。

在那裡,我見到了許多和我們的世界迥異的新世界,那裡有新的法則、新的修行體系、新的道路和新的真理……

我結識了許多新的道友,對世界的本源至理有了新的認知,我感到困住我億萬年的成仙桎梏在鬆動,突破在即……但我最終沒能突破成仙。」

人皇心中一震。

成仙……

傳說真仙不死不滅,超脫於世界之上,知曉天地間一切大道真理,無所不能,無限永恆……

成為真仙是此界誕生以來,所有修行者的共同夙願。

如果我能成仙,應該就可以真正逆轉時光,拯救世界,將所有犧牲者都復活了吧?

即便是在這樣絕望的關頭,人皇心中也忍不住這樣遐想,一種衝動迫使他開口追問:「為什麼?」

葉玄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因為我們的世界。」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平淡。

那是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手段都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標后,心情從極度的不甘轉為看透一切接受現實的平淡。

這樣的聲音落在人皇的耳中,令他有些恍惚,原來天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他聽到天繼續說道:

「從四萬年前開始,許多人都稱我為魔頭。我一手建立的天庭分崩離析,那些曾追隨我征戰諸天,伴我度過漫長歲月的天兵天將們一一離我而去,我眾叛親離,因為沒有哪個人願意追隨一個以毀滅世界屠盡蒼生為目標的瘋子。」

葉玄轉過身來看著人皇,他張開了雙臂,背後的太陽高高躍起升上天空,世界在經歷了四萬年的黑暗嚴冬之後終於迎來了光明的春天。

遠方傳來滾滾春雷。

那是渾天星海上積蓄萬年的堅冰融化開裂的聲音。

轟隆隆隆……

大地上厚達萬丈的雪原在陽光的照耀下升騰,天之清氣重新充盈宇內,遮蔽了太空中清冷的星輝。

狂暴的風在天與地之間奔涌,大地顫抖著開裂,地肺太火肆虐而出。

風助火勢,火隨風漲!

太火瞬間點燃了大地上的一座座屍山血海,屍體布滿整個世界,火焰也隨之布滿整個世界。

一股股黑煙自地上升騰,遮天蔽日,到處都是一派煉獄景象。

風從大火中捲起屍體燃燒后留下的灰白色餘燼,在氣流活動較為平靜的地方灑下,紛紛揚揚,宛如下了一場另類的雪。

人皇伸手接住了一點余灰,看著那曾經在這個世界上鮮活過短暫瞬間的生命留下的最後殘痕,感受到一種永恆不變的東西。

那東西叫做死亡。

萬物終有一死,唯有死亡永恆。

他看了葉玄一眼,忍不住想道:那麼天呢?天也會死嗎?

葉玄沒有理會他的所思所想,他一邊抹除世界上一切生命的存在痕迹,一邊繼續說道:

「可你知道嗎,我從沒有想過要毀滅世界。」

「我只想成仙。」

人皇瞪大了眼睛,他現在又有了一種衝動,想要狠狠地劈天一劍。

只想成仙?不願滅世?

老天爺,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難道想說,你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成仙而進行的必要準備?

「是的,這都是必要的準備。」

葉玄又一次看透了人皇的思維,這令他有一種被扒光了暴露在人群中無所遁形的惶恐。

「因為我們的世界不允許成仙。」

葉玄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們的世界,不,允,許,成,仙!」

「怎麼可能?如果世界不允許成仙,那麼我們——自有生命以來的無數代修行者——我們到底修了個什麼?」

人皇聽懂了葉玄的話,本能地進行反對,但理智告訴他,天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於是他心中湧起了無法遏制的恐懼,這份恐懼甚至比他從時空高原上走下看到全世界死寂的場面時還要濃重深厚。

對後者的恐懼只是來源於他作為人皇的責任感。

因為他是人皇,是萬族共尊的救世主,他對拯救世界,拯救蒼生抱有天然的責任,可他卻失責了,辜負了無數親朋好友的信任,他因自責而心生恐懼。

但對前者的恐懼卻是來源於他作為一名修士的至高理想的幻滅。

作為追逐大道真理的修行者,成為全知全能的真仙是他畢生的理想和夙願,他為此努力了一生,如果世界不允許成仙,那豈不是相當於否定了他存在的意義?

這是比死亡,比世界毀滅還要令他感到恐懼的事情。

「呵,很諷刺吧?雖然難以置信,但這就是事實。」

葉玄神情淡漠,以陳述一種無可辯駁的事實的語氣平靜說道:

「我們——萬古以來無數的修鍊者——我們修行道路的盡頭,我們的至高理想和最終目標,是虛幻的。

因為我們的世界不允許成仙,所以我們註定永遠也無法全知這世間的一切真理。」

「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人皇拚命搖頭,葉玄笑了:「對,對!就是這個狀態,就是這種想法!」

「我!也不信!」

說到這裡葉玄的聲調陡然高漲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顯露出如此鮮明的情緒。

之前的他即便面對任何事都是一副無悲無喜如無情蒼天的狀態,只有這一次,他的聲音中也帶上了鮮明的憤怒!

他一拳砸在虛空中,空間頓時破碎,無盡混沌氣自那空間的缺口中湧出!

他竟一拳打出了一條聯通天外混沌的通道!

在這片迷離混沌中,一方小小的天地自他的拳端開闢,轉瞬間陰陽分化,小天地中浮現出日月星辰,滋生出山川河流,但卻沒有生命。

葉玄將這方小世界拿在手中,擺在人皇的面前。

「你看,這個世界沒有生命。除了這一點之外,它其他的法則都充足而完美,和我們的世界別無二致,理論上,它是有孕育生命的條件的。」

葉玄又一次發出嘲諷的笑聲:

「但事實上,它不僅現在沒有生命,將來也不會有,不論經歷多少歲月的變遷,它都永遠不可能自行孕育出生命。而這種情況的出現只是因為我在創世之初的一個念頭,我認為這應該是一個無生命的世界,於是便鎖死了它誕生生命的一切可能!」

「我們的世界也是如此!它允許生命誕生,但不允許生命成仙!這和法則沒有關係,和個體的努力也沒有關係,只因世界……生來如此!」

「設定如此!」

葉玄手掌一攥,將那方小世界輕易捏碎,令天地萬物重新歸於混沌之中。

「哪怕我舉世無敵,強絕古今,能在混沌中開新天,也改變不了這個設定。」

人皇出生時,已經是葉玄開始滅世的時間,所以他沒有到過混沌之中遊歷,也不曾見過其他世界,於是不甘心的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問道:

「那麼其他世界呢?其他世界也不允許生命成仙嗎?」

「有些允許,有些不允許,很不幸,我們的世界恰好是不允許的那個。」葉玄說道。

人皇從葉玄的話語中意識到了什麼,倒吸一口涼氣,追問道:「難道我們去到其他世界也擺脫不了這個詛咒嗎?」

不知不覺中,人皇已經將「不允許成仙」視作了一種詛咒,他心中更是滋生出一點恨意,對於這個不允許成仙的世界的恨意。

葉玄搖了搖頭:「擺脫不了……因為我們本身就是世界所孕育的,是世界的一部分,不論在混沌中走出多遠,我們的腳步延伸到哪裡,這個詛咒就伴隨我們到哪裡。」

言語間,葉玄也將之視為一種詛咒了。

他繼續說道:「我在合道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但我不接受它,於是我開始著手改造這個世界……」

「改造?」

「改造。」

葉玄點頭,補充道:「不過你們總說我是在毀滅世界。」

人皇冷笑一聲,難道不是嗎?

但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去,他倒要看看,這位偉大的老天爺要怎麼解釋他的暴力改造行為。

隨後他看到葉玄伸手在虛空中輕點了一下,一縷微風瞬間被他點化,幻化為一個婦人,只是雙眼無神,顯然並沒有自己的思維和靈魂。

這婦人是無形青風幻化而成的風之精靈,身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半透明狀,猶如水晶雕塑,能直接看到皮膚下的內臟和骨骼。

這尊風之精靈的腹部高聳,腹中有一個正在孕育的胎兒。

「你看,如果我們把世界比作母親的話,那麼我們便是母親腹中的胎兒,成仙的過程可以視作胎兒脫離母體的過程。」

葉玄指著那風之精靈的肚子說道。

「有些世界允許生命修鍊成仙,就像母親允許自己的孩子在發育到一定階段后離開自己。

這些離開母體的孩子便擁有了更廣闊的未來,他們能夠完整而全面的認知孕育了自己的母體,能自混沌中汲取更多的營養,成為遠比母親更強大的存在。

這便是真仙,超拔於世界之上,能全知一界真理,在被全知的世界中無所不能,無限永恆,乃至能遠行混沌,全知更多的世界,擴大自己的全能領域。

但還有一些世界,雖然能孕育生命,但不許生命超脫成仙。

這就像有的母親,她們的身體生來殘缺,雖然能孕育胎兒,但不具備分娩的能力,胎兒被迫永久滯留在母腹之中,這就是我們的世界。

別看我一樣能行走於混沌中,見識諸多異界的風光,但事實上,不論我走出多遠,始終都有一根無形『臍帶』將我與母界緊密相連,臍帶束縛著我,令我永遠不能成仙。

想想看,我連孕育自己的母界都無法完全理解,又怎麼能全知那些根源法則都不相同的異世界呢。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便結束了在混沌中的遠航,回歸了這裡,開始著手改造世界。

這個時間,正是四億八千萬年前。

最初,我嘗試著為世界構建出一條允許成仙的通道,所以我自命為蒼天,組建天庭,甚至不惜以身合道,融入天地萬物之中,一步步加深對世界的掌控力。

為此,我需要時刻抵禦自我意識被天地法則同化的危機,

這個過程就像是胎兒通過激素控制母體的行為,同時也會冒著被母體的免疫系統抹殺的風險。

這樣的改造是溫和的,雖然我本人時刻面臨著喪失自我身死魂消的風險,但對世界卻沒有什麼傷害。

事實上,在我的調控下,世間各種修行資源的配置都達到了最優,那時的世界欣欣向榮,我也被萬族敬仰和愛戴。」

葉玄說著指了指人皇,笑道:「那時候地上到處都是我的廟宇,我在萬族中的地位可比你這個人皇要高得多。」

人皇搖了搖頭:「但你後來變了,不是嗎?」

「是啊,我變了。」葉玄攤了攤手。

「我用了四億七千九百九十六萬年的時間,確認了一個結果——作為世界孕育出的生命,我最多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世界,卻永遠不可能改變世界的根本設定——不許成仙就是我們世界的根本設定!

要想成仙,我需要先修改這個設定,但想要擁有修改這個設定的能力,又需要我先成為真仙……

這就成了一個悖論了。」

葉玄說到這裡,人皇已經徹底明悟過來,「所以,當你確定了這個悖論之後,你便放棄了溫和的改造……就像如果胎兒不能正常分娩,那就刨開母親的肚腹!」

「沒錯。」

葉玄坦然承認了人皇的推論,他伸手在面前風之精靈的肚皮上輕輕一點,母腹中的胎兒隨之睜開眼眸,狹小的環境令他感到壓抑,他開始本能的舒展身體。

轟!

這胎兒只是舒展了一下手臂,風靈的肚腹便宛如脆弱的琉璃般破碎!

胎兒通過母腹上巨大的缺口爬出,張望著外面的世界,發出了降世的第一聲啼哭。

嘔啞啁哳,猶如鬼神哀鳴。

「魔胎!」看著這破碎母體換來新生的嬰孩,人皇一臉的厭棄。

「是魔嗎?或許吧。」

葉玄伸手搓了搓那新生兒的頭頂,嘆息道:「但他是有靈魂的,有他自己的情感和思考,比起他那到死都無知無覺的母親,他的生命是否更有價值呢?」

為了模擬的更像無情的世界本身,葉玄點化的這尊風之精靈是沒有靈魂的,自然也沒有情緒和思考,但從她的腹中誕生的這位嬰孩卻眼神靈動,比起他的母親,他似乎更有資格被稱為一個鮮活的生命。

葉玄手掌一震,便將那剛出生的嬰孩和他的母體重新化作了一陣清風,回歸天地之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正是這無情天地孕育出了有情眾生!

眾生為了實現他們的夢想、目標、追求、慾望……一遍又一遍的摧折天地。

這叫,人定勝天。

而天地也在它無意識的、自然的規律運轉中,平等的帶給所有生命以死亡……

這叫,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天地與眾生之間的糾葛交戰從生命誕生的那一刻便開始,綿延過萬古歲月,從未有片刻停息!

你們說我在毀滅世界,其實我只是讓這場戰爭變得更激烈了一些。」

葉玄如是說。

「但你不僅要毀滅世界,你還殺盡了眾生!」

作為世間最後一個活人,人皇忍不住代表死在天手下的無數生靈發出憤怒的吶喊。

葉玄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了人皇一眼。

「孩子,你在說什麼胡話啊。」

他露出詭異的微笑:「在沒有分娩之前,母親和胎兒實為一體,在沒有成仙之前,世界與它孕育出的眾生又怎能割裂?」

看著他的笑容,人皇頓時徹底醒悟過來,他終於想通了一切,於是感到一種徹骨的寒,他僵在那裡,血液都像是凝固在血管中,一種連續不斷的咔咔聲從他的唇齒間發出——他在發抖,無法遏制的發抖。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顫抖著,根本不像一位尊貴的人皇所應該發出的聲音,沒有半點氣度和威嚴。

他說:「所以……你也不例外……對吧?」

「我當然不例外!」

葉玄再度張開手臂,那輪太陽又落回到他的身後,天空重新變得黑暗,無盡的煉獄之火隨之熄滅,大地翻滾著撕裂,將所有生命的骨灰和餘燼吞入地殼深處,地表變得無比平坦。

「我只是天,又不是仙。」

「所以,你毀滅世界,屠盡蒼生的行為,就相當於自殺?」

「沒錯。」

聽到葉玄的話,人皇忍不住大笑起來。

「呼呼,哈哈,呼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響徹在黑暗天穹和平坦大地之間,在廣闊無垠的天地中不停回蕩,逐漸變得激烈,激烈到笑出了眼淚。

他本以為老天爺是瘋了,所以才會想要毀滅世界,但他說他沒瘋,他只是為了成仙,可現在看來,他分明還是瘋的!

只是,面對這樣瘋子,他曾經的憎惡、怨恨和憤怒似乎都失去了依據。

畢竟,天瘋起來連自己都殺,又怎能期待他對其他人抱有憐憫之心呢?

「哈哈,太好笑了,你竟然連自己都要殺……呼嗚嗚……真是……真是瘋了……」

人皇一邊笑,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你想成仙,呵呵,你難道不知道,你死了就絕對不可能成仙嗎?」

葉玄也笑了,很無奈地笑,邊笑邊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想,我知道的你大概不知道。」

「哦?你是說,你要自殺這件事另有隱情?」

葉玄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道:「你當過天嗎?」

「什麼?」人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葉玄向著他步步逼近,一字一句不斷質問:

「我說,你當過天嗎?去過混沌嗎?看過真理嗎?感受過真理觸手可及卻又從指間溜走的無奈嗎?

離仙近嗎?近在咫尺嗎?懂得付出一切努力耗盡畢生心血就是邁不出那最後一步的失落嗎?

見過人心嗎?觸摸過永恆嗎?品嘗過絕望嗎?掌控過大道法則嗎?統治過世界嗎?有過站在混沌中看世界破滅時的絢爛場景的經歷嗎?」

「我……」人皇被逼的步步後退,他張了張口,吶吶無言。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作為生命長度不足四萬年,從出生開始就經歷著蒼天滅世之劫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擁有那樣豐富的閱歷。

好在葉玄也從沒打算讓他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你沒有。」

「所以,你理解不了我的想法,理解不了我的決心。四萬年前,當我徹底確認了成仙悖論無法突破之後,我便決定這樣做了……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會先殺了你,徹底屠滅蒼生,然後,我會令天地相撞,讓世間萬物重歸混沌,最後,我會自死。

我死以後,這方世界存在過的一切痕迹徹底消失,混沌中會再度孕育出一個嶄新的世界,而那個世界不會再有不允許成仙的設定。」

「但那和你沒關係了,不是嗎?」

人皇穩了穩不安的內心,臉上浮現一絲嘲諷的冷笑:

「難道你造下無邊殺孽就只是為了當下個世界的聖人?不惜毀滅自己的母界也要為後世開仙路?你可知你打算進行的是最徹底的毀滅!後世之人甚至不會知道你的存在!」

「所以我說,你理解不了我的決心。」

葉玄眼神落寞:「你以為我是為了後世開路?你錯了,我做這一切只為了我自己,和後世之人毫無關係,自然也不需要他們來銘記感恩。」

人皇對此嗤之以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你還能死後成仙?」

「或許能,或許不能,這都無所謂。」

葉玄忽然感到一陣索然無味,他談性已盡,於是伸手拍了拍人皇的肩膀,收走了維持人皇生命狀態存在的力量。

那終極一劍的反噬力終於落在了人皇身上,令他的生命以極快的速度走向盡頭。

在生命的最後,他聽到他說:「孩子,你還是不了解我啊。

如我這樣的人,可以接受死亡,但絕不能接受停滯,尤其不能接受在離真仙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滯!

所以哪怕是死,我也要跳起來,跳到離仙更近的地方……」

隨著最後一個活人的死亡,葉玄成了世間唯一還能夠思考的存在。

天地無比的荒蕪和凄涼。

葉玄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雙手漸漸靠攏。

伴隨著他的動作,黑暗天穹向著大地壓下,天與地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直到徹底重合在一起!

轟!

一道巨大到沒有聲音的震動傳遍整個世界,地水風火洶湧而出!

萬物湮滅成純粹的玄黃二氣,又在下一個瞬間重歸混沌!

葉玄立在混沌之中,毫髮無傷。

他早已經強大的超越了世界極限,是一個有能力撕裂母親肚皮的胎兒。

不過,他再怎麼強大也不是仙。

而只要不是仙,他就不能失去自己的母界,因為一旦失去了母界,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就像一個不停失血的人,再強壯也撐不了多久。

此時的葉玄已然死到臨頭,可他卻面帶微笑,因為他成功驗證了自己的推論。

就在方才,伴隨著天地萬物的湮滅,葉玄清晰的感應到那個困住了自己億萬年的成仙浩桎正在鬆動,在消散!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因為他還活著,而他本人正是佔據了世界絕大部分位格的存在!

他不死,世界就不能說真正毀滅了,因為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以自身為基礎重新衍生出一個世界來!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因為以他為基礎衍生的世界還是會有那一道不許成仙的浩桎,並不算一個真正嶄新的世界!

葉玄仔細體會著此時的感覺,他正在一步步靠近真仙境界,這真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妙感覺。

世界最本源的一面向著他徐徐展開,法則的奧義,大道的真理,他全部盡收眼底!

但同時,他那萬古不朽的身軀也在一點點湮滅,他正在一步步靠近死亡!

某一刻,葉玄忽然從那種美妙至極的境界中醒悟過來,他感受到自己離成仙就只剩下一步之遙,而距離死亡也只剩下了一步之遙。

「唉……」

無盡混沌中,一聲幽幽的嘆息悄然響起。

在無限逼近真仙境界的途中,葉玄最後的一點存在也終於完全消散。

一個世界徹底終結,了無痕迹。

不知道過了多久,混沌再度翻湧起來,一個將生未生的嶄新世界在混沌中沉浮,在不斷孕育和完善。

忽然,一道執念莫名其妙的從虛無中化生,悄悄融入了新的天地。

這是一道成仙執念,單純至極,不包含任何靈魂、情感或是記憶。

可它卻扭曲了新世界的演化,令新的天地中出現了舊日的殘影,彷彿上一個世界的翻版,只是如今的世界,允許成仙。

時光悄然流淌,在那道執念的影響下,新世界卻沒有什麼新變化,就連歷史都和原本的舊世界相差無幾,直到,葉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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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只想成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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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天上天下我無敵,打碎人間為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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