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長和變強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在葉玄日復一日的修行中，時間很快過去了一個月。

秋的尾巴徹底溜走，而嚴冬的酷寒則開始漸漸嶄露頭角。

此時已經到了正午，氣溫卻仍舊在冰點附近徘徊，為了不打擾老人和孩子們在冬日裡懶洋洋的作息，狩獵隊便將日常修行的場地挪到了村子後面的荒山上，葉玄自然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此時他仍舊在站缸。

不同之處在於，缸中的水早已經換了幾輪。

從最初的凡水，到輕靈水，再到溺水，最後是如今的弱水。

每換一次，水的浮力便會弱小許多，到現在，更是連一片鵝毛、一粒微塵都無法承載。

但葉玄卻仍能夠穩穩地立在上面！

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足底和弱水的接觸面，不難發現，他並非直接立在弱水上，而是立在一層薄薄的膜上。

這層膜便是由他的法力構成。

「弱水三千，鴻毛不浮……可他已經在上面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後生都是怪物嗎？」

不遠處，陳星河雙手環抱在胸前，眼中滿是震撼之色。

陸霄漢就站在陳星河身側，聽到他的喃喃自語之後，臉上也跟著浮現出一抹贊同的苦悶。

「確實怪物，簡直變態！」

弱水，全名三千弱水，這是天地間九大真水之一，同時也是世界上最輕的東西。

力不勝芥，鴻毛不浮！

三千弱水之名的含義便是：三千世界，此物最輕！

比空氣還要輕，甚至比光還要輕！

光只有在靜止時的質量才為零，一旦它運動起來，光也就擁有了質量。

可是弱水不同，弱水的質量絕對為零！永恆為零！

哪怕有無限多的弱水集中在一起，質量也仍舊是零。

它是世間至輕之物，一束光都可以輕鬆承載弱水，而弱水卻無力承載任何東西。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葉玄跌落到弱水之中，他將永遠也不可能浮上來！

不僅如此，當他站在弱水上，要面臨的可不只是弱水無法提供給他任何浮力支撐這一個難題，他還需要對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大氣會自發由高壓向著低壓流動，能量總是趨向處於更低的勢級……

所以如果仔細觀察弱水和大氣相接觸的平面的話，就會看到，源源不斷的氣流正在「沉入」弱水之中。

弱水的水面呈現出一種虛無的黑色，那是因為它在不停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空氣、空氣中的微塵……當然也包括葉玄足底那一層薄薄的法力膜。

這些東西沉入弱水之內便永遠無法再浮起。

它們在大缸的底部不斷堆積，使得弱水水面不斷抬升，就像是黑洞在不斷擴大，不過這口承載著弱水的大缸也在跟著抬升，這才沒有令弱水逸散出去。

這口缸當然不是凡品，它名為金甌，其實原本是李道塵拿來飲酒的器具。

為了能裝入更多美酒，李道塵在金甌缸的內部煉入了一道名為壺中日月的神通，這道神通在杯中開闢出了一個獨立小世界，這才能夠約束住至輕的弱水。

不然的話，弱水本該在第一時間化作一抹流光上升到天的最高處，直到被天地胎膜所阻擋。

因為它實在是太輕了，所以它理所當然會浮在萬物之上！

雖然萬物都能承載弱水，但除了天地本身，無物可以約束它。

不過葉玄的肚子是一個例外，

玄黃母氣為天地根源，身為天地玄黃體，葉玄的身體內部也相當於一方另類世界，所以即便真的不幸掉入了弱水之中，葉玄也可以嘗試著通過把這一缸水喝掉的方式來解脫。

「他快掉下去了。」

遠方，一個比陸霄漢和陳星河年歲稍長一點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身形消瘦，披著一件鶴氅（音：廠），見到他的到來，陸、陳兩人均是一臉意外。

此人正是被李道塵下令禁足在家的周天行。

「你怎麼過來了？村長同意你出來了？」

陳星河驚奇地說道。

周天行笑罵了一句：「廢話，那老頭子要是不同意，我能走出家門就怪了……」

「嘖嘖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老爺子有朝令夕改的情況，看來他滿疼你的嘛。」

「他可不是疼我，他是疼他這個寶貴的衣缽傳人。」

性格更為穩重一些的陸霄漢此時也來了興趣，上前問道：「怎麼？村長他老人家對自己這個徒兒又有了什麼新安排？」

「是啊。」周天行捏了捏拳頭，一臉的感慨：「他認為葉玄這小子現在的法力精細控制能力已經夠了，該給他上上強度了。」

「上上強度？他想怎麼上？」這句話是陳星河問的，他眼中正閃爍著一些不懷好意的光芒，很明顯猜到了一點，但又不太敢肯定。

周天行聳了聳肩，說：「還能怎麼上？當然是實戰對抗了！不然他派我來幹嘛？還不是怕有人在實戰中下手不知輕重，打壞了他的寶貝徒兒，派我來當個督軍嘛！」

陸、陳兩人於是瞭然的點了點頭。

在遺賢村的狩獵隊之中，各個隊員間的實力差距並不算很大，就連陸霄漢和陳星河這兩個二隊、三隊的隊長比起普通隊員也只不過高出一個境界而已，真要到了對抗激烈的時候，他們兩人還真不一定能及時阻止。

也就周天行這個一隊隊長，小時候曾被李道塵收為記名弟子，親自教導過一段時間，實力比其他人強出很大一截，在李道塵不願親自過來的時候，由他來當一名監督者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這也說明，李道塵將要為葉玄安排的是真正激烈的實戰對抗，激烈到如果沒有實力高強者實時關注戰況，及時拯救他的話，他很有可能在實戰中被當場打死！

想通此節之後，陸、陳兩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慨道：「這老頭，挺捨得下手啊！」

「哼！有我看著呢！難道還能真出什麼意外不成？」

周天行雙手負在身後，下巴微抬，有些傲岸的說道。

陳星河與陸霄漢對視一眼，這語氣可有點不對勁啊，怎麼聽怎麼透著一股子酸味，不過他們明智的沒有點破這一點。

畢竟若是當著周天行的面說他和一個小娃娃爭寵，這傢伙惱羞成怒起來，自己兩人聯手恐怕也頂不住啊。

三人在這邊議論著，另一邊，撲通一聲響起，葉玄已經法力枯竭，直接落入了弱水之中。

不過就在他落進去的同時，金甌缸輕輕一震，他的身體混雜著一部分弱水立刻便被傳送了出去。

這些弱水一暴露在正常的天地環境之中，瞬間化為了一陣光霧，以極速升空而起，向著九天之上浮去，眾人只看到一片光芒升騰，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團光便已經消失不見。

只有葉玄仍留在原地，他的衣服甚至都是乾燥的，絲毫看不出剛剛跌入水中的痕迹。

弱水實在太輕了，輕到它不可能依附在衣物之中，而當它運動起來的時候，它就是世間最快的東西。

再看此時的葉玄，他雙唇緊緊閉著，以極快的速度盤膝坐起，開始運轉練氣功法。

「食水者善游能寒……食氣者神明而壽……」

一聲聲大道綸音不停奏響在葉玄心底，他快速煉化著體內的那一團弱水。

這是他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剎那間吞進去的。

這一個月以來，李道塵可不只是教導了葉玄對法力的精細控制能力，他同時為葉玄普及了許多修行界的常識，其中就包括對各種天材地寶的認知。

所以此時的葉玄很清楚這一口弱水的價值。

若不是為了喝到這口水，他早在法力耗盡前就主動跳下來了。

畢竟弱水雖然不會侵蝕他的身體，但那種陷入弱水之中，無處可以借力，就像是身處於一片浩瀚虛空中的無力感可絕對不算是什麼美妙的體驗……

弱水不愧為天地間九大真水之一，其品質之高、蘊含元氣之豐富是此時的葉玄不可想象的，他只煉化了不到一滴，體內枯竭的法力就再度充盈起來。

要知道，此時葉玄的法力總量已經多達一千縷！

回滿這一千縷法力只消耗不足一滴弱水！

他甚至不會感覺到任何疲憊，因為弱水順帶著滋潤了一番他的靈魂！

這種情況很自然就令葉玄想到了一個月前自己喝的那碗天地陰陽交歡變態如意大補粥。

明明這粥是同一時間在同一口鍋中熬煉的，葉玄盛飯的時間甚至還在李道塵之前，但現在想來，他和其他人吃到的最多算是『殘羹剩飯』，至於粥中的精華養分無疑都被李道塵彙集到了自己的碗中。

就這還好意思宣稱這粥是專為我設計的葯膳呢，真是個糟老頭子！

葉玄心中不由得這樣想到，不過他也只是暗地裡吐槽一下罷了，其實心裡明白，就算李道塵不這樣做，以自己的胃口也吸收不完那粥中蘊含的龐大能量，最終只能是白白浪費。

就像現在這樣。

葉玄仰頭向天，微微張開嘴巴。

那團被困在他體內的弱水頓時像是找到了宣洩口，自葉玄口中飛速升騰而起，落在其餘人眼中，就像是葉玄張口吐出了一道通天光柱一樣。

這道光柱只存續了剎那便消失不見。

見狀，周天行向著葉玄緩步走來。

對於自己的這個小師弟，周天行心中很是有幾分複雜的感情。

一方面，他嫉妒這個娃娃能夠備受老師推崇和寵愛——周天行作為李道塵的記名弟子，他只能稱呼李道塵為老師，而不能像葉玄一般稱其為師父，因為這是只有親傳弟子才能享有的待遇，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李道塵在這上面十分講究。

另一方面，儘管很不想承認，但周天行其實是有些佩服葉玄的。

他已經從李道塵那裡聽說了葉玄的志向，那是一個遠大到他連想都不敢想的目標。

不是任何人在踏上修行路之後都有勇氣把得道成仙當作自己的奮鬥目標的，對於多數人而言，那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是處於無限遙遠的未來的夢。

而葉玄，他不僅將成仙當作自己唯一的目標，而且敢於向任何人宣告，絲毫不擔心可能會遭受的嘲諷。

最重要的是，通過這一個月以來對葉玄的觀察，周天行心中隱隱開始相信起葉玄來，相信這個年齡不到三歲，修為不過食氣的小娃娃，或許真的可以實現萬古以來所有修道之人的夙願。

呵，這種想法若是被他人知道恐怕都會認為我瘋了吧？怎麼會相信這樣一個小娃娃呢？周天行心中翻滾著種種複雜的念頭。

而這邊，葉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周天行，乖乖的躬身一禮，「師兄好。」

孩童清脆稚嫩的聲音將周天行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他雙拳在鶴氅中猛然握緊，掌心有汗水滲透而出：「啊，你……你好。」

葉玄奇怪的看著周天行，這是他第一次以師弟這樣一種相對平等的身份面對自己的這位師兄，以前都是叫他周大叔的。

那時候這位大叔在葉玄眼中無疑是一位可敬可親的長輩，但現在再看，自己這位師兄怎麼好像有點害怕自己。

葉玄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和周天行有限的幾次接觸，發現這種狀態以前就有，自己這位師兄似乎很害怕和小孩子相處，不對，也不能說是害怕，而是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和孩子相處的無措。

葉玄以前沒有發現這一點，自然是因為過去都是以仰視的姿態看待這些大人們，而現在，雖然年齡尚幼，但自從開始修道之後，葉玄心中的自信和傲氣始終在與日俱增，所以才能以一種平常心面對周天行。

甚至不只是周天行，如今的葉玄能夠用平常心面對所有人、所有事！

一個人不論如何強大，葉玄絕不會高看他一眼，一個人再怎麼弱小，葉玄也絕不會貶低他一下。

似乎萬事萬物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頗有些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紂亡的意味。

不過葉玄自己並沒有發現自己無意識中的心境變化，而其他人也只有在面對葉玄時才會感到隱隱的差別，但具體那裡變了又說不上來，因為表面上看他仍然在正常的生活著，和往常一樣尊老愛幼。

周天行看著葉玄黑白分明的眼眸，悄悄地深吸一口氣，心中安慰著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沒必要擔心孩子的看法，就算他理解不了也沒關係，反正都是老師的意思，又不是我要給他安排實戰訓練……

真奇怪，為什麼我每次面對這些小孩子的時候都感到不自在呢？小孩子有什麼可怕的啊！

這樣想了一番，周天行終於開口說道：「嗯……那個……老師他……他給你安排了新的訓練項目。」

葉玄聞言頓時流露出激動的神情來：「真的嗎師兄？我真的可以開始下一階段的修行，不用再每天練習站缸了？」

開頭的話說出口后，周天行也沒那麼緊張了，自如的向下說道：「是的。老師說了，你對法力的精細操控能力已經到了臨界點，除非境界上再做突破，否則繼續練下去效果也只會越來越小，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其他訓練上。」

「我說這幾天怎麼感覺進步越來越緩慢了，原來是這樣。」葉玄恍然大悟，於是追問道：「那麼師兄，下個階段我的訓練內容是什麼呢？我該怎麼修鍊，是由您來指導我嗎？」

周天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下個階段你要接受的是實戰磨礪——真正的實戰，稍有不慎可能喪命的那種！而我，則是保證你不會真的喪命的督戰者。」

頓了頓之後，周天行看著葉玄繼續說道：「不過，我只會保證你不死，至於其他的傷害，你都需要自己去承擔！」

聽聞此言，葉玄長長的輸出一口氣，目光炯炯有神，兩隻小手忍不住攥緊：「原來如此，那麼師兄，讓我們儘快開始吧，誰來做我的第一次實戰對手？」

周天行愣了一下：「嗯？你怎麼這麼興奮啊？不要在準備準備嗎？」

葉玄小手一揮：「不用了，反正不是有師兄你兜著底嘛，又死不了，最多就是受點傷而已，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周天行頓時奇怪的掃了他一眼，這小子，不會是個受虐狂吧？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沖著不遠處訓練的一位狩獵隊隊員喊道：「陳丹青，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