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民謠-20.婚禮（中）

小泥鰍夭夭靈巧的鑽出蒼蠅開會的涼棚，從一個個忙著上菜的服務員胳膊底下輕鬆穿過。來到前院酒樓的貴賓接待室門口，假模假式的敲了敲門。「仙女姐姐，啊，不對！仙女嬸嬸開門呀！讓我進去！」

一個年輕人從裡面探出頭來，這個人夭夭不認識。他頭髮有點長，髮型和小姑姑柜子上貼的言承旭有點像。但也就是頭髮像了點，臉長的照言承旭可差遠了。眼睛不算很大，臉也不是很白，嘴角下面還有好幾個痘印。叫帥哥讓人為難，說難看也不至於。反正夭夭這個小花痴對他一點也不感冒。

「小孩兒，你找誰？」

「我找我嬸嬸！」小玲兒面對這個陌生的叔叔，大著膽子回答。

「阿始，讓她進來，她是你姐夫的親侄兒。」裡面傳來三嬸嬸脆生生的動靜。這個叫阿始的年輕人就側了側身讓夭夭擠進來。「姐，太沒意思了，我出去走走，你有事兒叫我哈～。」說完便出去了。

安麗麗也不管他，隨他去了。馬小慧正在補妝，安麗麗就在一邊兒看著，時不時幫她拍一張照片。夭夭看三嬸嬸閑著沒啥事，就湊到安麗麗身邊開始彙報剛才的所見所聞。

「嬸嬸你舅舅咋那麼好玩！」夭夭貼著麗麗的膝蓋想往上面爬，麗麗瞬勢給她抱到懷裡，聽了小孩兒的話感覺非常奇怪？舅舅？她媽媽都下落不明，哪裡還有舅舅？

「我舅舅？長什麼樣，你在哪看見的？」麗麗不禁好奇起來，難道她在鶴城還有別的娘家人？

夭夭為了吸引大人們的關注，表現欲越發膨脹，手舞足蹈的開始邊比劃邊說。「你舅舅很高，有門那麼高，鬍子長長的和我姥姥家的山羊一模一樣。」

馬小慧閉著眼睛讓化妝師給她貼假睫毛，補充了一句「是不是頭上還戴了一頂小白帽？胳膊上套了兩個黑套袖？」

夭夭從麗麗身上跳下來「你咋知道的？就是這樣！他可有意思了！連紅燒肉都不吃，還和奶奶生氣！有肉吃還生氣？他好像傻，哈哈哈。」

馬小慧聽夭夭這麼說自家長輩也不生氣，她沒必要和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孩兒計較。「那你奶奶說什麼了？」小慧還是比較在意老太太那邊是怎麼想的。

夭夭從後院出來有一陣兒了，她遲疑了一下「嗯…奶奶說…哦對了！奶奶說你們家一分錢不掏還要這要那的，要飯吃還嫌餿。」

這話一出口連安麗麗都聽不下去了，知道的這是他們老苗家在娶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家在買賣貓狗呢！「哪有這樣的婆家？到底會不會說話！小慧，我真的是…」說著就提起婚紗要往門口走，一副要去找人理論的架勢。

正在往頭上戴頭紗的馬小慧擺了擺手表示無所謂。「沒關係，夭夭你接著說，奶奶還說什麼了？」

夭夭含著大拇手指想了半天，好像確實沒什麼了，就搖了搖頭。

馬小慧朝夭夭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點兒，然後從包里給了她一塊俄羅斯產的巧克力。「你再去幫嬸子們打聽打聽奶奶還說啥了，一會兒把你聽見的全部都告訴我們好不好～」夭夭一心都在手裡的巧克力上，想也沒想一個勁兒的點頭。

一路小跑回到奶奶這邊，在炕沿旁邊搬了個小板凳，夭夭有滋有味兒的吸溜起巧克力來。這麼稀罕的東西，她才不捨得一下子就吃完了呢！

苗玉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從孫家屯裡尋摸著一個來東北打工的XJ老頭兒，工友都說他做的清真菜特別地道。苗玉芬又出力又出錢的，累的是渾身臭汗。來到外屋洗了洗胳膊擦了擦脖子，看著自己曬得通紅的臉，今晚回家肯定又得黑一圈兒。也不知道自己圖個啥。就王秀霞那人也不見得會念自己的好。唉～算了，就算是為了自己的侄子好了。她收斂了疲態，喜氣洋洋的和王秀霞說了廚子的事兒。轉頭想起安麗麗和她爸爸安天齊來，不無羨慕的扯回之前被打斷的話題。

「嫂子，我剛才去辦事兒不是嗎，老三就用那個凱迪拉克接送我。哎呀，人家這豪車不愧是豪車！這裡面的座椅都是真皮的。那音響duangduang的，老帶勁兒了！連車裡的空調風兒都是帶香味兒的，和咱們那破空氣清新劑的味兒可不一樣！聽開車的小老弟說，是個啥哭泣香水的味道。咱也沒見識過，我這回也算是體驗了一把大款的生活兒哩！」苗玉芬三十齣頭，對屯子外面花花世界的新奇事物充滿了嚮往。她想著自己啥時候也能開上這樣的豪車，那日子才算是真的過好咯。顯然這輩子可能是指望不上自己了，還是看看兒子能不能有出息吧。

王秀霞對豪車什麼的一點兒概念都沒有，她覺著那個玩意兒忒不實用，還不如吳老三他們家拉豬肉用的麵包子（車）。「我就看不出那玩意兒有啥好來，又不能拉柴火。」

「你那拉柴火的破車才幾個錢兒，你知道人家這個凱迪拉克多少錢嗎？」苗玉芬把瓜子兒皮順手扔到地上，挑眉看向王秀霞。

「多少？」一個小破汽車還能比拉柴火的大卡車貴了？

「不貴，也就50多萬吧！」苗玉芬低著頭扒拉乾果匣子，淡淡的來了一句。

「多…多少？！」王秀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爺啊，就門口那個坐不下幾個人，底盤子快都要貼地上了的小汽車，要…50萬？！是現在的錢都從天上掉了么？他安天齊哪來這麼多錢！

苗玉芬對王秀霞的反應毫不意外。「三嫂，你終於知道你自己找的是個什麼樣的親家了吧！你就偷著樂吧！」

雖然王秀霞心裡確實已經欣喜若狂，但是面子工程該做還是要做一下的，她極力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故作清高。「樂個屁我樂，有什麼好樂的。老三找的這個安麗麗除了有點破錢還有什麼啊她。我剛才上前面涼棚幫忙就聽人議論，說她之前啊就特別能得瑟，沒少和不三不四的人處對象。大著肚子進門這是什麼光彩事？」

喝了口涼水繼續道「咱也不是那種靠攀扯親家過日子的人家。娶媳婦不圖她大富大貴，就圖一個清清白白。娶她進門還不夠我糟心呢，你看看她那做派，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看人都不會好好看，誰家大姑娘拿鼻子眼兒看人？家裡趁點兒破錢，可給她不是物了。她能嫁到我們這樣的好人家，那還不是因為我家老三沒啥心眼子，硬生生被這麼一家狐狸精給迷了眼。我也是沒辦法，要不然我們家怎麼可能要這一個沒結婚就大肚子的賠錢貨！」

自己三嫂是個什麼人，她苗玉芬再清楚不過。玉芬也不多說話，靜靜的等著王秀霞的表演。

「安麗麗好在不是我閨女，又花錢又費勁的，還不是他安天齊怕十里八村的笑話，拿錢堵大家的嘴。這要是小玲兒干出這種事兒，我還給她遮掩？我能給她關家裡一輩子不出門，可別光屁股拉磨轉圈兒丟人了！」

奶奶的話又多又密，夭夭怕自己記不住一直在心裡反反覆復的重複。直到她的小腦瓜里所有的內存空間都用完了，她才連跑帶顛兒的往前院沖。她可得跑快一點兒！她怕自己跑的稍微慢了會兒，就全都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