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泡酒
劉順仁終於趕在秋收種麥之前背著大包小包回了家。
「榮強，榮嫻。」還沒進院子，劉順仁就在門外喊上了。
門上和牆上的臭味已然散盡，他沒有聞到。
熟悉的木柵欄門，熟悉的院牆，熟悉的院子，還有親愛的一家人在等他。
「爸爸回來啦！」榮強聽到聲音率先從屋子跑出來，榮嫻跟著出來。
劉順仁看見兒子，一隻手把他抱起來看著兒子憨笑。
榮嫻走到父親身邊取下來一個背包。
「下來吧，弟弟，快幫爸爸拿包。」
榮強掙扎著要下來，劉順仁沒有理會，一直抱著他進了屋才放下。
發現鳳英沒在，就問到哪裡去了。
榮嫻說母親去後面愛琴家了。
劉順仁從包里拿出來牛肉罐頭、水果罐頭、蜜餞、奶糖，讓孩子們吃。
吃東西的時候，姐弟一人一嘴訴說著與鳳英家的風波。
劉順仁蹲在地上抽著紙煙笑呵呵地看著一對兒女，對他們的訴說沒有驚訝沒有憤怒。
「爸爸，他們那麼欺負我們，你不生氣嗎？」榮強不解地問。
「榮強，有些事情不是用剛用強就能解決的，世上還有一種方法叫以柔克剛。」劉順仁笑著說。
姐弟倆嚼動著嘴巴，不再說話，或許都不同意他的說話。
他們又問父親去了那裡，見到了什麼稀奇的人和事。
麥收后，劉順仁搭夥同村的霍吉祥一塊去外縣賣藥材，霍吉祥開著拖拉機拉了一車在本地收購的藥材，輾轉了幾個縣，尋了一個好價錢，把囤了一年的藥材出了手。
算了下帳，拋去收購藥材的成本，藥材的損耗，拖拉機油錢，過路卡費，住宿零用，等等這些費用，這一趟凈賺二千六百塊。
因為拖拉機是霍吉祥的，劉順仁最後分了一千二百塊，霍吉祥分了一千四百塊。
劉順仁原本也老老實實守著那幾畝地，夏收夏種秋收秋種，像祖輩那樣靠著黃土地吃飯養家。
無奈，他種地不是那好把式。同樣的水地，從下種澆水施肥到後期管理，一畝地算下來，林景成小麥收了900斤，趙成飛也有800斤，到了劉順仁這裡就只有600多斤。
小麥畝產沒有人家高，玉米收成也比別人畝產少個百十來斤。
其他的雜糧如小米、高粱、葵花子、棉花畝產收成皆不如人。
鳳英就嚷罵他幹啥啥不行，只會抽煙喝酒笑哈哈。
劉順仁和鳳英剛結婚的時候，靠著幾畝地還能輕鬆過活，畢竟地多人少。
每年把收下的糧食賣上一些，他和鳳英也能買上肉吃買上酒喝。
可後來先認養了榮嫻，又認養了榮強，日子就過的緊巴巴的。
劉順仁心裡發誓一定要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讓他們吃的穿的不能比別人差。
他也信誓旦旦地對鳳英這樣說，可結果事與願違，他始終不是種地的好手。
這日子就過的慢慢不如別人了，不如別人是不如林景成、趙成飛、許輝、廖啟辰這幾家。
林景成既是把種地好手，隊里又有一份固定收入。趙成飛和許輝在縣城上班，也不完全靠那黃土地。離他們這幾家人遠些的廖啟辰除了種地還種了塊菜地，逢集逢會把菜挑到街上也能賣幾個錢。
這樣說起來，在這幾家人當中，劉順仁家的光景就排在了最後一位。
眼看死守著土地全家只能喝西北風，
劉順仁就生起了倒賣東西的點子，先後販過菜販過騾馬販過農資，都賠了錢。
賠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雖然大部分都是借的大舅哥潘朝宏的，可那得還。
後來在與榮嫻乾爹羅通攀談的時候，羅通鼓動他去販藥材試試。
羅通詳細教授他關於各種藥材什麼用處，藥材質量好壞怎麼看，藥材怎麼儲藏保管，各種藥材什麼價格，天氣對藥材生長的影響等等。他聽了羅通的建議，硬著頭皮去學著倒賣藥材。
前面幾次小打小鬧有賠有賺，後來感覺把握大的時候下的本錢也大了，慢慢摸著了販藥材的門道。
累積了幾年的經驗和本錢后，這次喊上好朋友霍吉祥跑到外縣倒賣藥材，最終買賣做成了。
兒子女兒在自己膝前親昵地依偎有說有笑，劉順仁很是欣慰，伸手去另一個背包里掏東西的時候說：「爸爸還跟你們帶了...」
似乎想到什麼事情，劉順仁說了一半手從包里抽出來，若有所思地拿了一隻煙夾在手裡。
「爸爸，還給我們帶了什麼？」榮強說著去翻那隻背包，被劉順仁一把按住了。
他說：「給你們每人十塊錢零花錢，但是不準讓你媽知道，記住了嗎？」
姐弟倆高興地跳起來拍手叫好。
劉順仁抽完了一支煙說要去街上買些東西，騎車出去了。
大庭廣眾之下，鳳英與素蘭、玉梅翻臉對罵，周圍一圈能和她說話的只有愛琴了。
愛琴兩兒一女，一家人都很仁義，鳳英很喜歡去她家串門。
從前，鳳英日子拮据的時候，向素蘭借錢，素蘭借是借，免不了思索一番。鳳英在等待素蘭思索的時候就有些小小的擔心與尷尬。素蘭琢磨半天，最終還是借了鳳英。這期間的等待讓鳳英煎熬不已。
鳳英也向玉梅借過錢，玉梅不像素蘭那麼磨蹭，能借出來二百直接去拿錢，爽快利落。可玉梅那嘴饒不了人，笑嘻嘻地就要把劉順仁奚落一頓，間接地說笑了鳳英。
玉梅說：「你說你們家老劉，自己不老實把家裡的地種好，一年之中大半年在外面胡跑亂顛，說是販藥材，他給你拿回了幾個錢？我可聽說那常年在外溜達的男人都不老實，沒準那天給你在外面找個小妻小妾的，到時候有你的氣受。」
鳳英不拉臉，總歸是找人借錢，可嘴上也不讓玉梅：「玉梅，你借錢就借錢吧，那來那麼多風涼話，我們家老劉那嘻嘻哈哈的小老頭樣子真要被別的女人看上，我還替他高興呢。再者，你們家老趙在城裡上班也是一周回來一次，你就不怕他也給你家趙俊找個姨娘？」
玉梅咯咯地笑起來把鳳英推出門去，嘴裡罵著「滾」。
玉梅向愛琴借錢，愛琴不問借錢幹什麼。玉梅開口借二百，愛琴擔心她二百不夠非要給她三百。
這愛琴在鳳英眼裡的地位比之素蘭和玉梅就高出了一頭。
現如今，與素蘭吵翻了，捎帶著惹惱了玉梅，借不借錢的無所謂，大不了她找哥哥去借。關鍵是平日里，她們這幾個人談得來合得來，平時有個事也聚攏摻和在一起。
這一鬧，鳳英就少了說話的人。其他的那些鄰居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即使年齡相當又說不到一起去。這心裡有個什麼事就只能去和愛琴吹擺。
劉順仁回來這會子，鳳英正是在愛琴家裡說話。
在愛琴家坑頭，倆人相對而坐，一人手裡拿著一個鞋底子舉著長針在納鞋底。
「你跟素蘭、玉梅就這麼一直惱下去了？」
「惱下去吧，離了她們，我又不是活不下去。」
「都是孩子們惹得禍，也不是個事，他們懂個屁！」
「都是為了要個臉面么，她們不讓，我就不忍。」
「要不，我跟你們說和說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這幾個人好了多少年了，別因為這點小事斷了這根弦。」
「今天好明天惱的，都說不清楚，萬事不由人。」
「這事一鬧...」愛琴突然捂嘴笑了出來，「乾脆把榮強和林青訂了娃娃親算了，這樣以來怨也解了，緣也結了，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我看那林青長得有素蘭那俊樣，長大了定是個漂亮女子，配你家榮強也合適。」
鳳英聽愛琴這麼說也笑起來，說：「我也挺喜歡林青這孩子，他們年齡也相合，不過...」
「不過什麼，你若同意我就給你說去。」
「不過，這什麼年代了，那有娃娃親這事，你就別說笑了。」
愛琴說出這個想法的一瞬間，鳳英心裡也生出一些念想，轉念想到林景成那畜生，她立馬把這念想給掐死了。
愛琴下了炕，學著鳳英罵玉梅的樣子和玉梅當時的窘樣，把鳳英逗的前仰後合。
倆人像唱戲一樣說笑的時候，榮嫻來了說她父親回來了。
愛琴趕緊推著鳳英和榮嫻回家，說不耽擱她們一家團聚。
鳳英和榮嫻回去的時候，劉順仁已經從街上買東西回來，在廚房裡和兒子燒火擇菜做飯。
「我還以為你死到外面了。」鳳英進了廚房，拉著臉對劉順仁說。
「嘿嘿嘿，我這人耐活，嘿嘿嘿。」劉順仁說著就過來抓鳳英的胳膊。
「起開，我來。」鳳英擋開劉順仁的手，搶過來菜盆擇菜。
「這趟出去賺了些錢。」劉順仁拉過一張凳子坐在鳳英旁邊。
「賺了多少？」鳳英只顧擇菜沒看劉順仁。
「一千多塊。」
「不錯啊，看來我小看你了。」鳳英停了手，眼睛一亮滿臉欣喜地看著劉順仁，半晌又低頭擇菜，說：「明天把欠素蘭的那二百塊錢還了她。」
劉順仁嘴裡「嗯」了一聲。
他剛才去街上了買了兩個用來泡酒的大瓶子，把準備好的各種藥材放進瓶子，把六十度的白酒倒進瓶子，做成了兩大瓶泡酒。
吃飯的時候，鳳英時不時給劉順仁一句難聽的話，劉順仁只是笑，他知道鳳英就是這嘴不好，他習慣了。
睡覺的時候，劉順仁從包里拿出二千塊錢給了鳳英，說是連本帶利都在裡面。
鳳英捏著那厚厚的錢心裡很是踏實，這男人還頂些用。
夜裡，劉順仁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是個女人。
第二天一早，鳳英和孩子們還在沉睡的時候，劉順仁就抱著一瓶子泡酒去了林景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