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盟友
哭了一頓,鳳英洗了把臉,又往彩芬家去。
吃完飯,彩芬家的親友賓客都四散回家。
院子里,婦女們蹲在地上圍著幾個大鐵盆洗鍋碗瓢盆和盤碟碗筷,男人們圍著桌子坐著喝茶。
鳳英一進彩芬的院子就聽見有人喊她。
「鳳英,這邊來。」喊她的是愛琴,愛琴問她:「怎麼這會才來,吃飯了嗎?」
看見愛琴,鳳英像找到了大救星,剛才被孤立冷落的心情好起來,又看見廖啟辰媳婦孟文華也在愛琴那一圈人里,她就歡喜地來到她們身旁拉了個凳子坐下。
「剛才就跟這吃的,怎麼沒看見你?還有你文華?」鳳英問,拿了把抹布就洗碗。
愛琴說下午去村東頭看她母親去了,回來就聽說彩芬兒子出事了,趕忙過來幫忙。
文華說她下午趕著母豬去東李村配豬種去了,這才來晚了。
素蘭玉梅這夥人不時往鳳英這邊看幾眼,鳳英都沒有在意,不再有被孤立的感覺。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劉順仁還在跟一群男人喝茶說談,鳳英就獨自回了家。
榮嫻和榮強已經睡下了,那一車玉米只能第二天上午去拉了。
一大早,在一陣哭喊喧嚷聲中,人們把彩芬兒子發喪出了殯。
喪事一完,劉順仁和鳳英就拉車子去玉米地里,到地頭一看,沒拉回來的一堆玉米早沒了蹤影。
「這挨砍刀的賊坯子,真是見縫插針,日他先人的賊坯子!」鳳英狠狠地罵了幾句,和劉順仁耷拉著腦袋回了家。
那晚鳳英哭了一頓又去了彩芬家后,榮強問姐姐母親為什麼哭,榮嫻說素蘭玉梅菊香這些不與母親說話的婦女們有意地孤立冷落母親,使母親難堪受辱。
榮強懵懵懂懂點點頭,在上了二年級的那個冬天,他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母親被人孤立被人冷落的難堪與心酸。
榮強一年級是在五隊麥場旁的一棟獨立的房子上的,二年級的時候他才到了亭村小學讀書。
亭村小學是在亭村原先的一座廟宇——南廟上建設起來的。
亭村作為五千多人的大村子,有十六個小隊,是亭鎮的鎮政府所在地。
亭村有東西南北四個廟宇,東廟是龍王廟,西廟就是榮嫻親父母前面那座破廟,北廟是水神廟,還有南廟。
亭村小學大門朝北,門口那個門廊亭子和左右兩邊廂房連在一起,這門廊和兩個廂房就是南廟原來的大雄寶殿所在地,學校把裡面的一些東西給拆除了。
榮強二年級教室是進門左手那個廂房,二年級六個班分為甲乙丙丁戊己班,榮強是二甲班。
進了校門,往前面走下一個十級台階的青磚砌壘的坡坎,是一個比兩個足球場還寬大的土操場,操場右邊是六排整齊的青磚灰瓦磚木結構的教室,操場右邊一排房子是教師辦公室,操場最南頭是男女廁所。
林紅上三年級,開學沒幾天,就糾集趙俊幾個人在放學的路上圍住榮強打了他。
林紅罵:「不要讓我在上學放學的路上看到你,老子看到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沒有哭,哭有什麼用呢?
他沒告訴姐姐和父母,姐姐幫不了他,父親只會笑著說「以柔克剛」,而母親除了謾罵還會更生氣。他不想母親為自己擔心生氣。
他的叔叔劉順義比父親劉順仁還文弱,他的兒子也比自己小,都不頂用。
親父母哥哥們不在身邊,沒有人能幫得了他。
找到一處積聚了雨水的水渠,洗了把臉,他不想灰頭土臉回家被父母質問。
在回家的途中,路過林紅家的老院子,院門緊鎖。
院子里種著些蔬菜,看沒人注意的時候,他翻過土牆,在那黃瓜地番茄地南瓜地里胡亂踩踏一番,把菜地整了個狼藉不堪。
又找了個長木棍使勁打那高高的棗樹,撿了大顆的紅棗吃。
回了家,鳳英見他臉上有一片烏青就問,他說是上課不注意聽講被老師用教鞭打了一下。
從學校到家的路有兩條,一條近道,一條遠道。
近道走到家二十分鐘,遠道走到家四十分鐘。
為了避開林紅這伙壞人,榮強就選擇那條遠道。
林紅髮現他選擇走遠道上下學,偶爾在那條遠道上等著揍他。
後來,他就等學校已經放了學二十分鐘后,才敢走出校門,一路奔跑到家。
上學的時候就提前幾十分鐘出發。
學校是早上六點半早讀,他早上五點就出門了。
冬天的時候,出了門什麼都看不見,經常不小心被腳底下不知什麼磚頭瓦塊絆倒。
他以為這樣可以躲過林紅這夥人的欺負,那知林紅挑唆學校那些大他一年級的學生都來欺負他。
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三隊的武黑娃對他說:「看林紅那伙人成天欺負你,以後來我們三隊跟我們耍吧,我們武家不怕他林家。」
武家人確實不怕林家,武家在村裡哪家也不怕。
武家大大小小也上百號人,黑娃這支更是人丁興旺,黑娃弟兄八個一個姑娘。
黑娃和二個哥哥一個姐姐還在上學,他五個哥哥都是屠夫,分別在亭村東西南北四個街面擺了豬肉攤子,哥幾個成天嘴裡叼著煙,手裡拿著把明晃晃的殺豬刀割肉刀,村裡耍橫逞強的見了他們都要謹慎幾分。
黑娃當時上三年級,他父親武勝乾做了一輩子的屠戶,手把手教會幾個兒子殺豬賣豬肉的營生,自己退到二線鹵豬頭鹵豬內臟,幹個賣鹵豬肉的生意。
黑娃對榮強說:「我們武家與林家有深仇大恨,我們武家與林家在村裡勢不兩立,你以後跟我在一起,看那林紅再敢欺負你,我就揍那狗日的!」
榮強已經被欺負的麻木了,覺得亭村人都是壞人,他沒有一個朋友。
黑娃的話他將信將疑,他問母親:「媽,黑娃對我說他們武家和林家有深仇大恨,是真的嗎?」
正在剝花生米殼的鳳英說:「村裡的人都這麼說,說是林紅他爺爺當年解放戰爭的時候抓住了原是國民黨士兵的黑娃的爺爺,後來不知道怎麼著,看守黑娃爺爺的林紅爺爺不小心讓黑娃爺爺掙脫跑了。」
「後來呢?」
「後來,林紅爺爺一功一過相抵,政府沒有追究林紅爺爺的責任。黑娃爺爺跑了后就再沒有了音信,也不知道是死到外面了還是跑到台灣去了。就這樣,武家人恨上林家,兩家結上了大仇,一直到林景成武勝乾這輩及下面,兩大家子人不來往不說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黑娃說的到是真話,我能信他的話。」
「信什麼話?」
榮強沒有告訴母親黑娃說會保護他揍林紅的話。
正在織毛衣的鳳英看兒子沒有說話,放下手裡的話盯著他問:「黑娃怎麼會跟你說這些話?你和他怎麼攪和到一起了?」
「放學的路上碰上閑聊,他給我說了這些。」
「我們二隊向來跟三隊不對付,你也少跟三隊的孩子一起玩耍。
「原來去侯村的那條土路修路的時候,二隊和三隊鬧過矛盾。
「沿著那條路過去,先是我們二隊的地,然後才是三隊的地。有一次大雨沖毀了前半截土路,林景成去找三隊隊長曹炎說兩家一起出錢出力把那半截路修了,因為去那塊水地二隊三隊都要過,曹炎死活不同意。
「後來我們二隊修了路,他們三隊的厚著臉皮過人過車過騾馬。就這樣鬧下矛盾,兩隊的人除非是親戚和非常過硬的關係,各家各戶都不怎麼說話。這條路,我看以後還會鬧事。再加上玉米地那水渠偷水的事,估計也會鬧將起來。
「所以,你不要跟三隊的孩子們耍,不要和黑娃混在一起,不然二隊的人怎麼看你怎麼看我們家,不得說我們裡外通敵賣國?」
榮強聽了母親這一通長篇大論,茫然地點點頭。
他也聽過二隊三隊因為修路鬧矛盾的事,也聽過水渠偷水的事。
雖然母親叮囑他不要跟黑娃耍,可他心裡拿定注意要與黑娃交好,對付欺負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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