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坐車
榮嫻去了西街家裡，看到二姐在院子里正剝玉米粒，問：「二姐，媽在衛生所嗎？」
「是，三哥騎車把她送去了，大姐跟著一路。」
「帶了桶麥乳精，還有一些雞蛋，我去衛生所看看媽。」榮嫻說話間進了屋子。
「還有麥乳精，我化點喝。」榮嫻二姐扔了手中的玉米跟著進來。
「別只顧自己著吃，那雞蛋，每天給媽煮上兩個吃。」
榮嫻二姐口裡答應著已經拆開麥乳精蓋子，倒了些在碗里，拿來暖水瓶去沖化。
地上亂七八糟的，幾隻涼鞋躺在地上，還有臟襪子扔在一邊。
她緊鎖雙眉說：「二姐，把屋子裡收拾一下，進來都沒有個站腳的地方，真不知道你們一天怎麼過的日子。」
榮嫻二姐喉嚨里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胡嚕胡嚕喝起化好的麥乳精水。
榮嫻看著二姐那樣子，扭身就走，走到院子里對著那散亂堆放的玉米棒子，使勁踢了幾腳，喃喃自語：「亂糟糟的，不能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嗎？」
金玲躺在床上輸液，看到榮嫻來了想要坐起來，榮嫻按住她說：「躺著吧，爸和三哥呢？」
「爸半天都沒見人影，三哥把媽送過來就走了。」榮嫻大姐說。
「醫藥費交了嗎？」
「交了，三哥把錢給我，我去交的。」
「他給了你多少錢？」
「給了九十塊，他說鳳英姨借了九十塊。」
「明明給他拿了一百塊，三哥太不像話了，連給媽治病的錢也要截留。」
榮嫻怒容滿面對金玲說：「媽，看你這兒子，真不像話。」
金玲低聲說：「算了，別嘔你哥的氣，要怪就怪我和你爸沒有本事，把你們都養活不好。你說你大哥還在坐牢，二哥不知道還活沒活著，你三哥又是這樣，哎，真是不該把你們生出來...」
「媽，你少說兩句吧，讓人聽見了笑話。」榮嫻大姐搭話說著，嫌棄地瞅著病床上的母親。
「我們家這光景村裡人哪個不知道，我只當活一天算一天，等到一伸胳膊一蹬腿死了，就徹底省心了。」金玲死聲活氣地嘟嚕出這些喪氣的話。
榮嫻和大姐陰沉著臉都不言語了。
輸完液，榮嫻推著自行車把金玲送回了家。
二姐在家蒸好了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在一起的兩和面饅頭，炒了一鍋白菜豆腐燉粉條，大姐二姐一人端了一碗菜啃著饅頭就吃，榮嫻給金玲沖了一碗麥乳精端給她喝。
天完全黑了下來，屋裡的白熾燈只有十五瓦，昏暗的燈光下，人臉像個鬼臉，榮嫻一陣哆嗦。
「媽，大姐二姐，我回去了。」榮嫻拿了一個饅頭就走。
「要不要拿個手電筒？」金玲虛弱無力地問道。
榮嫻說了聲不要快步出了院子。
一隻烏鴉凄厲的叫聲化破黑夜的寂靜，榮嫻頓時感覺自己被蒼涼的暗夜緊緊包裹著，騎在自行車上感覺越來越冷。
院子里亮著燈，鳳英坐在院子里，爸爸和弟弟已經睡下了。
「金玲怎麼樣？」鳳英問。
「醫生說沒有大問題，是個比較嚴重的痢疾，明天再輸兩次液應該沒事了。」
榮嫻刷牙的時候，鳳英又說：「榮嫻，你別怪媽，我這嘴...」
「媽，別說了，我知道，早點睡吧。」
「你潘軍哥過幾天要訂婚，到時候你和榮強都跟學校請了假，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去。
」
「嗯。」
「天氣涼了，我給你找了床厚被子放床上了。」
「嗯，媽，你去睡吧。」
「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準備去找你呢。」
「媽，睡吧。」
蓋上被子睡覺的時候，榮嫻覺得特別暖和。
潘軍訂婚的那天早上，一家四口人騎了兩輛自行車往上坡村去。
劉順仁跟林紅家借了一輛車子。鳳英帶著榮嫻，劉順仁帶著榮強。
天氣晴朗，秋風蕭瑟，路邊的樹木上只剩下孤零零幾片枯黃的葉子搖曳，新長出的麥苗上鋪滿白色的冰霜。
「真冷呀，爸。」榮強凍的直打戰。
「馬上立冬了，不冷才怪。」劉順仁呵呵說。
「看我有先見之明吧，帶了圍巾，你要不要圍上，弟弟？」
「不要，我嫌是紅色的，姐，還是你圍吧，我能挺住。」
鳳英冷得流了清鼻涕，她單手抓車把騰出一隻手掏出手絹擦了擦鼻子，說：「順仁，你把還哥哥的錢帶好沒有？」
「帶好了，總共八百，這次趕上他有事，一起還了他。」劉順仁吸了吸鼻子說。
「那你收藥材本錢不多了吧？」
「本錢少就少收點藥材，少掙點。」
「這次順便跟哥哥說說拉磚的事，不行先把磚拉回來堆在院子里，明年開春，你的藥材要是能賺些錢回來，就把那土牆推了砌成磚牆。」
「嗯。「劉順仁猶豫了一下，看鳳英一眼說：「磚錢只有先欠著你哥的了。」
「先欠著吧，反正他磚場里多的是磚，沒準他不要磚錢呢。」
「你哥如果不要，砌牆只要買些灰沙，請個泥瓦工就行，倒也花不了幾個錢。」
「你這算盤打的溜，早讓你辦這件事，你非要往後推脫，真是的。」
劉順仁一陣呵呵笑。
媒人還沒有到，鳳英兩口子和哥哥嫂子坐在一塊閑聊。
「姑娘是哪裡人？」鳳英好奇地問。
「就咱們本地的，她父親是你哥哥的戰友。」巧蓮說，「你戰友叫什麼來著？」
「邢溫岳。」
「對對，那姑娘叫邢菲菲，好像是在輕工業局上班。」
「那是吃公糧的，不錯也，姑娘什麼時候過來？」鳳英問。
「媒人說是十點鐘左右過來，她與父母一起過來。」巧蓮說。
「哦，姑娘長得怎麼樣？」鳳英又問。
「除了我沒見過這姑娘，他們都見過。」
「找個媳婦，只要人品好身體健康，相貌是次要的。」潘朝宏沉著臉說。
「那也不能長得太丑...」巧蓮話說了半截感覺有問題，陪著笑對鳳英說：「你哥哥說的也是，媳婦還要孝敬長輩會過日子。」
潘朝宏狠狠瞅了巧蓮一眼，轉頭問劉順仁：「下半年出去收藥材沒有？」
「正準備立冬后出去跑一趟。」
「聽說去年囤的藥材賺了些錢？」
「是的，對了，我把以前借的錢還了，總共是八百，這潘軍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劉順仁說著就掏腰包，把錢拿出來給巧蓮，「嫂子，你收好。」
潘朝宏不高興，說：「順仁，我又沒跟你要錢，你販藥材需要本錢，你拿著吧，我不缺你那幾個錢花。」
巧蓮剛才吃了潘朝宏一個臉色，這下被她抓住機會要扳回一局，她瞪著潘朝宏說：「你跟順仁提錢錢錢的，不是暗示他要還嗎，自己不會說話！」
鳳英和劉順仁都笑了，鳳英拉著巧蓮的胳膊說：「嫂子說的對，我哥就是話裡有話，轉著圈的提醒我們還錢嗎。」
潘朝宏也覺得剛才話說的不妥，跟著笑起來。
鳳英拿過錢來塞在巧蓮手裡說：「這錢是要還的，不過有一個條件，先給我們家白拉兩車磚。」
「修院牆嗎？」巧蓮問。
「可不是，那土牆都十來八年了，一天天往下崩土，我擔心牆那天突然塌了把過路的人給砸了就麻煩了。」
「讓你哥給你拉幾車磚就是，咱家不缺的就是磚。其實你哥哥也一直操心著這事，你們不開口，他也不好先說，怕傷了你們的自尊，是吧，朝宏。」
潘朝宏面露笑容說：「順仁你看什麼時候拉，我讓潘軍給你拉過去就是。」
「等我收藥材回來拉。」劉順仁說。
「過幾天就拉，-免得一拖再拖。」鳳英說。
劉順仁笑著不說話，巧蓮說：「明天就拉，行吧，朝宏。」
潘朝宏點頭說行。
十點多的時候，潘朝宏這邊的媒人來了，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又隔了會，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媒婆引著一群人進了院子。
與邢菲菲同來的還有她的父母，以及她的一個弟弟。
潘朝宏和巧蓮熱情地招呼媒人及邢溫岳夫婦坐下說話，將大家互相介紹了一番。
大人們談笑的時候，榮強他們圍住了潘軍的未婚妻邢菲菲說話。
「榮強，這就是你未來的嫂子，還不叫嫂子。」潘麗拉著邢菲菲說。
「嫂子好。」榮強喊了一聲害羞地笑了。
邢菲菲是個開朗的姑娘，開心地摸著榮強的頭說：「嫂子好看不？」
「好看，潘軍哥哥娶了個美人。」榮強被邢菲菲的笑容感染了大著膽子這樣說。
「榮強，想不想坐小轎車？」潘軍問。
「想坐，我沒有坐過。」
「來來來，去外面坐。」
潘軍帶著大家向外面走去，原來邢菲菲一行人是坐小轎車過來的。
司機打開車門說：「坐上去吧，我帶你們兜一圈。」
榮強鑽進車子，潘麗拉著榮嫻也坐到車上，潘軍坐在副駕駛，司機駕駛轎車在馬路上飛馳起來。
搖開車窗，陣陣冷風灌進轎車，榮強卻一點也不冷，他簡直興奮地要跳起來。
「哇，車子開起來好快呀，以後我也要買轎車開。」他不由地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