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土鱉
醫生給榮強的眼皮做了消毒處理離開了。
房間里就他們三人。
聽見榮強低聲抽泣，林浩沒再安慰他，榮強右眼能不能保住，他心裡也沒底。
如果一會兒榮強眼睛還是看不見，林浩打算把那人扭到派出所，如果眼睛能看見就問這人要些錢榮強。
坐著的時候，林浩與那人東一句西一句聊了起來，林浩三言兩語套出了那人的話，摸清了他的底細，知道他是哪個村的姓什叫誰。
下午四點多，林浩讓榮強睜開右眼看看什麼情況。
「林浩哥，我不敢睜，我怕右眼睜開看不見。」榮強哽咽著說。
「別怕，如果真瞎了，我幫你找醫院換眼睛。」林浩說，「你睜開吧，或許能看見了，我們就回家。」
榮強鼓足勇氣突然睜開眼睛，驚喜地跳下床喊道：「林浩哥，可以看見了，可以看見了。」
林浩喜上眉梢起身仔細看看榮強的右眼：「瞳孔還有些充血，但看起來沒有大問題。」
榮強高興地一把抱住了林浩說：「謝謝你，林浩哥。」
「我可以走了嗎？」那人問。
「你拿一百塊錢醫藥費。」林浩說。
「不是能看見了嗎？」
「沒看見眼皮流血了嗎？」
「沒有那麼多。」
「算是萬幸，如果他的眼睛真瞎了，你拿一萬塊都賠不起。」
那人從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些零錢，很為難地說：「雜七雜八就這些。」
林浩拿過來錢認真了數了數說：「八十七塊多，算了，就這樣。」
那人提起包袱就走，還沒走出房門又被林浩喊住。
「你等等，我不放心他這眼睛，如果明天又失明了或者以後留下後遺症了，我要能找到你。」林浩說，「我跟你到你家走一趟，後期如果他這眼睛還有問題再來找你。」
林浩又找醫生給榮強開了些活血化淤的葯讓他拿好。
「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去一趟。」
榮強點點頭興奮地跑出了衛生所。
右眼又可以看見了，雖然看東西還不是很清楚，周圍的世界那麼明亮那麼美麗。街上的女人們都那麼漂亮那麼好看，街上的男人們臉上都是祥和的笑容，街上的孩子們都那麼活潑可愛。
光禿禿的楊樹也有了春天裡的生機，陽光明媚，花花綠綠的世界像畫里一樣多彩艷麗。
從上午到現在，榮強一直處於緊張的情緒中，走著走著聽見肚子咕咕響，才醒悟過來大半天沒有吃飯了，他一路歡快地跑回家。
「媽，爸，我回來了。」
鳳英滿臉怒氣從屋裡出來朝他吼：「你死哪裡去了，你爸你姐輪番去東西南北街上找你。」
榮強告訴母親實情，鳳英著實嚇了一跳，說：「讓我看看，要是炸瞎了可怎麼辦呢，後面胡昆家老二那左手小指就是那年冬天去街上撿人家的鞭炮給炸斷了半截，以後那些人放鞭炮放雷子的時候躲遠點，真不省心。」
鳳英仔仔細細看了幾遍才放下心，用手摸著胸口念叨著：「我這心還在咚咚跳，真擔心死了。」
榮強笑著說：「媽，你給我弄點飯吧，我半天沒吃飯了。」
「餓死你活該。」鳳英罵著去了廚房。
天黑的時候，榮嫻從外面回來，看見榮強坐在鐵爐子旁邊烤火，伸手在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跑到哪裡去，讓人擔驚受怕，以為你被人拐走了。」
榮強嘻嘻笑著說：「我都多大了，
別人能把我拐走，我明年都要上初一了。」
榮強又對姐姐說一遍事情的經過，也嚇得榮嫻察看他的右眼。
鳳英問榮嫻：「你爸到哪裡去找了？」
「我們找了幾遍問了很多人沒有找到他，我爸騎車去上坡村了。」
劉順仁回來后看到榮強沒有責怪他，親昵地抱住他。
一家人圍著火爐烤火說笑時，林浩從外面走了進來。
「哎呀，林浩，多虧了你。」劉順仁騰開位置把林浩按在凳子上坐。
鳳英招呼榮嫻去給林浩洗個蘋果吃，林浩連說不吃。
「還沒有吃飯吧？」鳳英問。
「回來的路上買了個燒餅墊了墊肚子。」林浩說。
榮嫻端了一盤洗好的蘋果放在火爐鐵板上，拿了一個遞給林浩：「林浩哥，吃一個吧，紅富士。」
林浩接過了蘋果，咬了幾口說要回去了。
劉順仁攔住說：「我去街上買點熟食，等下我和榮強陪你喝點，真是讓你費心了。」
林浩再三推辭，榮強一家人都不許他走。
鳳英家四口人輪流與林浩碰杯喝酒，林浩、劉順仁和榮嫻喝得滿面通紅，鳳英和榮強兩個面不改色與往常一樣。
「我爸說喝酒臉不紅的人酒量大，鳳姨和榮強估計都是海量。」林浩說。
「我是能喝，我們潘家的都能喝，榮強估計也能喝。」鳳英看了眼榮強說，「你還是少喝點。」
「我同學說喝酒面白的人詭計多端，面紅的人忠厚老實，」榮嫻開玩笑。
「喝酒面紅的人才詭計多端，姐姐你就是這樣的人。」榮強咧著嘴笑。
「都是胡說八道，這世上沒有一定的事情。」鳳英說。
劉順仁抿了口酒呵呵笑。
「榮強，看來你與林浩哥有緣分，要不你認林浩為乾哥哥吧。」榮嫻打趣道。
鳳英看著榮嫻說：「有認乾爸乾媽認乾兒乾女的，哪有認乾哥哥的？」
「有認干兄弟干姐妹的。」劉順插了一句。
「榮強跟林紅成天耍在一起，現在又跟林浩哥這麼有緣分，乾脆讓榮強認景成伯為乾爸吧。」榮嫻說。
「能行，能行，我回去跟我爸說。」林浩不知是喝酒上了頭還是一時興起說了這樣一句。
「我願意，我願意。」榮強拍手叫好。
「榮強與他們哥倆個關係好，也不一定要...」鳳英稍顯不自然地笑。
劉順仁呵呵笑，榮嫻還要繼續戲說讓榮強認乾爸的事，被鳳英找了別的話題蓋了過去了。雖然孩子們有意願，但他心裡一萬個不願意。
榮強很想認林浩做乾哥哥，他比自己大了六歲，他說話做事也很沉穩。他說的每一句話榮強都相信，他做的每件事榮強都覺得是十拿九穩。
遇到棘手的事情，林浩都是一馬當先衝到最前頭。那次他拿著獵槍與黑娃父子對峙，榮強就從心裡佩服他，佩服他的血氣方剛與英勇威猛。
有一年深秋，亭村村民和上坡村村民因為爭奪亭河左岸的無主灘涂地起了衝突，林浩就帶頭領著亭村村民與對方對峙。
榮強站在高高的土坡上往河谷里看，兩邊的村民黑壓壓一片。
林浩帶著亭村的人得勝而歸，亭村的人沒有吃虧，林浩在全村就漸漸有了名氣。
看到母親有阻撓的意思，榮強有一點失落，不過以後他和林浩的關係更加親密了。
高二輟學后第二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林浩來找他去河邊抓魚。
前天晚上下了雨，亭河漲了水，河水漫上了兩岸的水草地，河裡的魚會游進淺淺的水草地。
抓魚的人只要拿著洗臉盆赤腳站在半膝深的水草里，看見哪片水草里有魚翻打水花，用那臉盆連魚帶水一起舀起來倒在岸邊的乾草地上，然後徒手捉住魚放水桶里。
抓魚的人很多，榮強和林浩找了一片水草地不一會就抓了幾條草魚和鯽魚。
榮強拿著臉盆仔細觀察水草里哪裡有魚翻浪花，感覺光腳板踩了一個滑溜溜的蓋子，那蓋子還在動。
「林浩哥，我踩了個滑溜溜的東西，那東西還在動。」
「踩住別讓跑了，可能是土鱉，我來逮住它。」
林浩在水草里跳了幾跳就到了榮強身邊，草里的水花四濺。
「踩緊了。」林浩一隻手順著榮強那隻腳脖子摸索進水裡。
「抬腳，我抓住它了，是個老鱉。」
榮強鬆了腳，只見林浩從水裡抓了一隻墨綠色的土鱉。
「好傢夥，這麼大，有差不多兩斤多，能賣不少錢。」
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鱉拿到縣城的水產市場賣了。
市場上養殖的甲魚都很少，養殖的甲魚都要賣七八十塊一斤。
他們拿著土鱉跑了幾個做水產生意的攤子，有一個老闆以一百八十塊一斤的價格買了這條土鱉，這條土鱉二斤出頭賣了三百七十多塊錢。
「能買一頭豬了，榮強。」林浩笑得合不攏嘴，「頂在工廠上班的普工兩個月的工資了。」
「真不少啊，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值錢。」榮強看著林浩手裡幾張大團結不禁咋舌。
「野生的才值錢，人家老闆也識貨，他一看就知道是野生的，要不然人家不能像個傻瓜一樣買了。」
林浩帶著榮強去了館子，點了幾個葷素菜花了三十多塊錢，倆人美美地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最後每人分了一百七十塊錢。
榮強只留了十塊錢，其他的錢都給了母親。
鳳英質疑地眼神看著榮強說：「不會是偷的吧？」
「不會。我去喊林浩哥來作證。」
榮強轉身就喊來林浩，林浩說不是偷的，是捉的土鱉賣了錢分的。
鳳英這才相信了榮強的話。
母親劈頭問榮強錢是不是偷，榮強臉上也發燙，因為上初中的時候他真的偷過錢，他從母親放錢的錢盒裡先後偷過二百塊錢。
慫恿他偷錢的是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