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幸得到茅教授的言傳身教之後,我和老劉對青華的教育徹底失去信心,我們覺得與其把人生拿來給別人糟蹋還不如自己先糟蹋了划算。從大二開始我們從懵懂的小蝌蚪一躍成為世故的老牛蛙,每門課程只上兩節,開學第一節去跟任課老師打個照面以及期末最後一節參加考試,其餘時間連教學樓都懶得踏進一步。我想任何混過大專的同學都知道這種生活方式上的變化就如同少女向婦女轉變的自然規律一樣,是無法避免的。

青華大學分工明確,老師負責在課堂上誤人子弟,而男生則致力於課餘時間關懷女同學。當時校園裡流行著這樣一句話——「身在大學不戀愛,不如回家種白菜」,愛情故事就像狗血韓劇一樣在大學校園裡不斷上演。我和老劉也蠢蠢欲動,整天在校園瞎逛以求提高被丘比特這小破孩射中的概率,每當看到凹凸有致的女同學時我們都會有一種路見「不平」拔手相助的衝動。在我姻緣遲遲未到之時,老劉卻接連被丘比特射了兩次,同時戀上兩個女孩,一個叫玲,一個叫慧。

玲是老劉在飯堂打飯時認識的,當時老劉和玲在轉角處不小心撞在一起,玲被飯菜灑了一身。老劉當場把衣服脫了給玲當抹布,這讓玲大為感動,主動把衣服拿回去洗乾淨再送還給他。後來我問老劉當時是不是沒帶紙巾,老劉說帶了帶了,但是他頭腦清醒反應敏捷知道那是一個光明正大公開裸露的絕世良機,這可是他一大人生理想。

老劉不僅實現了人生理想,並且博得玲的好感,畢竟能在大庭廣眾不假思索地脫下衣服給女生當抹布的男人全中國也沒幾個,於是愛情的種子開始在兩人之間生根萌芽。十一國慶節的晚上老劉扛著一把借來的舊吉他坐在玲宿舍樓下的草坪上一個勁地唱蘇永康的《我只想陪在你身邊》,雖然在老劉的深情演繹之下,把情歌王子蘇永康唱了康康,但玲還是被感動得聲淚俱下當場就和老劉互許終生。老劉一時心血來潮還信口吟下打油詩一首:

小玲小玲我愛你,就像青蛙愛蝦米。

你是藍天我是地,神鵰俠侶都妒忌。

老劉選擇在國慶節晚上表白是別有用心,因為那時學生回家的回家開房的開房,留校的人少,被扔臭雞蛋爛西紅柿的概率也小一些。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老劉在青蛙愛蝦米的第二天就遇上了慧。

慧是學校廣播台的播音員,主持一個叫「愛琴海」的點歌節目。那天傍晚老劉剛好要去給玲點歌,一看到慧情花之毒馬上發作,當場就把點給玲的歌轉點給慧。回來之後懊悔不己對我大吐苦水說他年幼無知交友不慎不幸早戀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女孩。從第二天起他每天跑去廣播台點一次歌,而且每次都是點給慧。兩個星期後慧也在老劉如同錢塘江大潮般洶湧澎湃的愛情攻勢面前舉手投降,老劉在情場上春風得意梅開二度。

老劉在追到玲之後又和慧好上並不違背當初他對玲說的一番甜言蜜語,因為青蛙是一種雙棲動物,再說藍天和大地之間也還隔著一層厚厚的空氣。

同時和兩個女生戀愛是一件痛並快樂的事,快樂的是同時有兩個女朋友會讓你很有面子,痛苦的是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兩個女朋友,這就好比錦衣夜行,炫耀不得,而不能炫耀如此值得炫耀的東西會讓人相當痛苦。老劉一人必須當兩人用,早上陪玲逛商場下午就得和慧出去看電影,而每當婦女節青年節國慶節情人節聖誕節等等亂七八糟的節日來臨之際則更為痛苦,

除了大出血準備好兩份禮物之外,還要分配好時間避免腳踏兩船一事敗露。

老劉痛並快樂著撐了一個學期后終於心力交瘁,唉聲嘆氣跟我訴苦說再這樣下去他就算不得精神分裂也會有精神抑鬱。我在一本醫學雜誌上得知抑鬱症早期會出現**減低,男性可能出現陽痿。老劉一聽大驚失色,為了自己以後的幸福生活決定忍痛割愛和其中一人分手。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割哪個愛難以抉擇,他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和我商量應該割誰。

我問:「你覺得哪個長得好看些?」

他想了一陣,說:「玲長得高挑一點,但是慧身材好一點。」

我問:「那你更喜歡哪一個?」

老劉說:「玲家裡是搞企業的,將來我畢業後走投無路還可以跟她回她爸的公司打工。慧她爸是公安局的,跟著她我將來一旦殺人犯法她爸可以罩我。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為何不能教人魚與熊掌兼得?」

我說:「這麼煩,乾脆隨便拋個硬幣看人頭還是字聽天由命算了。」

老劉義正詞嚴地否定我:「感情的事怎能兒戲?」

我啼笑皆非。

老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說:「還是跟玲分了算了,慧她爸是公安局局長,她要是恨我說不定會捉我進去躲貓貓。」

第二天早上我和他一起去跟玲攤牌。這是老劉的家事,我一個局外人跟過去會顯得很猥瑣,但老劉堅持要我過去,主要是怕待會小女生想不開一哭二鬧三上吊起來他自己一個人不好處理。

老劉和玲在約定的地點見面,我隱藏在可以觀察到所有動靜的範圍之內,時刻準備應付各種突髮狀況。

我聽見老劉說:「玲,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吧。」

玲點頭說:「嗯,昨天我打電話回家,我媽說我年紀不小了催我找個男朋友。我跟她提起你,她叫我們有空一起回去見家長。」

老劉一臉尷尬,搪塞著說:「這個太早了吧……」

玲拉著老劉的衣服,羞答答地說:「丑丈夫遲早要見家長的嘛,何況你長得這麼帥。」

老劉沉默,等玲撒完嬌,正兒八經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說:「玲,其實我有話對你說。」

玲說:「什麼事你就說嘛。」

老劉提起勇氣,快刀斬亂麻:「我們分手吧。」

玲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突然像冰一樣凝固,她獃獃地看著老劉,眼眶紅了起來。

老劉看玲接受不了,連忙說:「是我不好,我是個混蛋,我配不起你。你將來可以找到更好的男朋友,沒必要在我這種人渣身上浪費青春。」

玲聲音哽咽,說:「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你,不管你是人才也好人渣也好,我都喜歡你。」

老劉說:「你不要這樣,勉強的感情是沒有幸福的。」

玲用手捂著嘴巴低聲地哭著,一個勁地說:「不不不……」

老劉說:「乖,聽話,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說完之後老劉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離開。

我說:「這樣不大好吧,人家小女生還在那哭著呢。」

老劉說:「感情的世界傷害在所難免的。」

我和老劉大步往前走去,當我回頭的時候,看到玲一直在那裡傷心地哭泣。多好的一個女孩啊,就這麼給老劉糟蹋了。但這又能怪誰呢,現在的女孩只喜歡兩種人,一是帥哥,二是老闆,而這兩種人恰好是最花心的。

走到半路的時候老劉的手機響了,他說是慧的簡訊,約他見面。老劉仰天長嘆:「如果一個男人有魅力是一種罪,我已經是罪無可赦了,真不知道我爸媽怎麼把我生得這麼有女人緣。天啊!她們到底看上我那一點啊?我改還不行嗎?」

老劉情緒不錯,畢竟是他甩人而不是被人甩,於是決定帶我過去見識一下他泡妞的功力。我們前去約定的地方和慧見面,老劉用手撥弄頭髮,一個勁問我:「怎麼樣,有沒有地方看起來不瀟洒?」

我說:「丫的得了,我用一個字就能形容你。」

老劉很開心地問:「哪個?」

我說:「猥。」

他說:「切,你丫是妒忌我。」

我說:「你要兩個字的也行。」

老劉不理我,走上前去找慧。我落在身後,看見老劉溫柔地跟慧調情,但慧似乎心情不佳。

數分鐘后,我聽見慧對老劉說:「劉莽,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老劉說:「是啊是啊,其實我們幾千年前就認識了,我們的緣分一直刻在三世石上面。」

慧聽了這麼肉麻的話沒有笑,反而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我有話對你說。」

老劉嬉皮笑臉地問:「有什麼肉麻話急著要跟我說啊?」

慧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老劉說:「沒事,我這人心理素質好,多肉麻的情話我都受得了。」

慧看到有我這個電燈泡在旁邊,欲言又止。我知趣地往外挪了幾步,但依然處在「電燈泡區域」之中。

慧說:「我們分手吧。」

老劉一下子蒙了,難以置信地問:「what?」

慧斬釘截鐵地重複:「我們分手吧。」

老劉哭喪著臉問:「為什麼?」

慧很坦率地說:「我喜歡上其他人了。」

老劉問:「是誰?」

慧說:「說了你也不認識。」

老劉說:「我就知道是無名小輩,你說我有哪點比不上人家?」

慧上上下下打量著老劉,說:「不是比不上,是根本沒法比。人家開蓮花,讀MBA,你怎麼跟人家比?MBA啊,你知道MBA是什麼嗎?」

老劉說:「不就是美國打籃球的嘛,是不是易建聯那小子?我老早就看那傢伙不順眼。」

慧搖搖頭說:「算了吧,大家好聚好散,以後各走各的路。」

老劉雙眼通紅,拉著慧的衣服苦苦哀求:「我哪裡比不上人家我可以改的,我會努力的。慧,你不要離開我。」

慧別過頭去,說:「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你知道強求的感情是不會幸福的。」

我在一旁覺得他們說的這些對白似曾相識,看來雖然不幸的人各有各自的不幸,但不幸的人還是可以有相同的對白。

老劉緊緊拉住慧的手,說:「不勉強連感情都沒了,還談什麼幸不幸福。」

慧甩開老劉的手,絕情地轉身離去。

老劉站在原地,神情痛苦落寞,望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呼喊著慧的名字。

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背,說:「算了吧,感情的世界傷害在所難免。」

老劉突然哭了出來。我認識老劉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他哭,我一直以為老劉是條漢子,沒像到在感情面前卻如此脆弱,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在拋棄了一個愛自己的人的同時被自己愛的人拋棄,這種痛苦恐怕誰也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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