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蠻荒殿毀,像中藏法
便在此刻,一聲凄厲而悠遠的長嘯陡然從蠻荒殿的廢墟中傳來,高亢不絕:「狗賊休走,有膽毀我蠻荒神殿,就沒膽子留下來與老夫做過一場么?」伴隨著話聲,一道七彩色的絢麗毒霧扶搖而上,宛若爆發的岩漿火柱一般瞬間衝破了所有阻擋,緊追在龍玄身後。
蒼穹中,陡然綻放出無限凄美的劇毒光霞,回蕩著奇異的魔嘯之聲,如滿天神佛低唱,如九幽惡魔獰笑,無名的震撼感,浮現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萬毒羅煙,萬毒門竟然還儲備著這種有傷天和的東西,看來這毒神老匹夫隱藏得很深啊!」三妙仙子神色凜然,深深地望著場上鬚髮飄揚,雙臂撐天的毒神背影,美眸中掠過一絲忌憚,心裡與鬼王宗結盟,共抗萬毒門的想法也是更加堅定了!
鬼王面無表情,目光炯炯,渾身上下戾氣皆無,只是隱藏在袖袍下的右手,已經托住了「落魂燈」的底座。一點琥珀色的妖異火焰,在燈芯上跳動著,每一次跳動,周圍的空間都會出現一絲灰黑色的深痕――但是那縷火焰不是沖著天際的龍玄去的,看它躍躍欲試的方位,分明直指毒神中門大開的背心要害!
天際罡風凜冽,無數道劇毒的雲霧彷彿漩渦般扭轉起來,將那道劍虹層層包圍住。五彩色的劍虹左突右撞,卻始終沒法衝出重圍,終於頓止下來,顯出了兩個人影,一黑袍一白衣,黑袍人右手握著一柄金光璀璨的奇劍,渾身上下劍氣沖霄,凌厲無比的劍勢貫穿天地;白衣人靜靜地站在他身旁,身材窈窕,分明是個女子,一頭烏黑的秀髮如潑墨般在浩蕩的劍風中飛舞!
「老匹夫,你真當本座怕了你不成?」黑袍人的聲音無比嘶啞,寒意刺骨,他的右手輕輕搭在劍柄之上,未曾出招,就有一股鋒銳無雙的霸道劍意直接鎖定了地上的毒神。
毒神面色大變,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心悸感,彷彿被萬千柄劍的劍尖指著一般。
但眼下既然出手了,他也斷沒有不戰而退的道理,當下咬了咬牙,默然抬頭,迎著凜冽的劍風,高聲道:「閣下劍道通天,陣法玄奇。但我聖教也不是泥捏的,閣下肆意屠戮我教徒眾,老夫縱使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那些無辜喪生的弟子討個公道!」
「好,毒神前輩說得好!」
「正當如此,我煉魂宗的修士願追隨老前輩,弒殺此獠祭我聖教英靈!」
「不錯,我赤魔宗也……」
………………
隨著毒神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聲出口,一時間竟是響應如雲,許多魔教散修與一些小門小戶的支脈弟子均是神色激動,恨不得立馬追隨毒神上場,誅殺龍玄!鬼王與三妙仙子同時色變,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仇敵愾之色。
「聒噪!」半空中,龍玄手中的心劍陡然出鞘半寸,一股傲然霸絕,君凌天下的浩瀚劍勢陡然升騰而起,鋪天蓋地地壓下,金色劍芒吞吐間,隱隱有一種撕裂天地的感覺。
那些正吹捧著毒神的魔教弟子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雞鴨一般,肉麻的話語卡在喉嚨里,原本的喧嘩聲沉寂下來,像是被一柄利刃瞬間斬斷一般。
「老匹夫,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你想死,本座就成全你!」
伴隨著龍玄冷冽的話聲,心劍上銘刻著的「八凶雷罡陣」陣紋瘋狂地扭轉著,四種天地絕煞化作四色劍虹,完全融入到他的體內。一時間,他原本的傷勢被這種神異的力量強行修復,枯竭的法力也迅速回復,他雙手握住心劍劍柄,劍身上燃點著森藍色的罡火――
劍勢迅速飆升,凝聚到極致,龍玄沒有任何猶豫,揮劍便斬,一道銀色的劍光彷彿神明之怒,颯然飛出,劍嘯九天,就連無垠星河,也要在這一劍之下黯淡無光――
一劍出,天地分,輕者上浮,濁者下沉!
那彷彿幽冥惡鬼般,張牙舞爪的漫天毒霧亦是被這一劍乾脆利落地斬開,化作古銅色的微塵消散於天地,露出了一條通天大道!這是龍玄第一次有意識地融合心劍中的絕煞之力,因為眼下情況危急由不得他猶豫,若是被下面這群魔教妖人看出他外強中乾的虛實,事情可就麻煩了!
幸虧這破釜沉舟的一劍沒令他失望,看下面這群狼狽逃竄的魔教妖人,哪裡還有心思來攔截他和陸雪琪。龍玄往下看了一眼,輕輕舒了口氣,強自壓制著體內真元劍意的反噬,帶著陸雪琪破壁而出,消失在黑暗的天幕盡頭!
而蠻荒神殿,此刻也是亂了套,那通體由陰風血石構築而成的蠻荒神殿被這道銀色劍光一分為二,銳利的劍氣咆哮著,彷彿龍捲風一般肆虐天地,將這片原就傷痕纍纍的平地撕裂開一條條猙獰的劍痕,內中更是彌散著一股攝人心魂的不朽劍意!
至於首當其衝的毒神老爺子,更是重傷垂死,一條左臂被這六道寂滅的凌厲劍氣齊根切去,但是傷口卻沒有流血,一滴也沒有,因為所有的血液都在湧出的瞬間被他傷口上殘留的寂滅劍意蒸發!
毒神枯槁蒼老的面容上,彷彿失去了魂魄,也同時失去了所有感覺,木然的爬起,怔怔地看著自己枯槁的右手掌心中,那隻雕琢著詭異銘文圖案的寶鼎――那是萬毒鼎,萬毒門千年道統的傳承之物,也是歷代萬毒門主的信物。
但是,此刻這寶鼎卻是靈光暗淡,彷彿風中之燭一般沒了生機,烏黑冰涼的鼎身上布滿細小的裂痕,蜿蜒地生長著,慢慢擴張變大,「咔咔」幾下輕響,萬毒鼎碎成了一地殘片,只餘下一個完整的三足底座,隱隱傳來一陣凄涼之意。
萬毒門曾經威震天下的至寶啊,豐碑啊,今日,折於此地!
毒神的嘴角扯了扯,臉色忽明忽暗,慘白異常,說是面如死灰也不為過,他長嘆一聲,用僅剩下的右手,鄭重地將那萬毒鼎底座放在蠻荒沙地上,雙膝跪地,悲聲道:「老夫愧對萬毒門歷代祖師啊!」
他聲調蒼涼,說不出的痛心,鬼王等人聽在耳中,一時竟是默然無語,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離他最近的三妙仙子猶豫了片刻,才上前兩步,低聲道:「毒神道兄,萬毒鼎雖是貴門傳承信物,卻是折損於那神秘劍客的劍下。今日道兄為我聖教榮光甘冒奇險,捨生忘死,必然名傳千古,為後世聖教弟子傳頌,還請道兄節哀!」
「老夫沒事,仙子無需掛懷!」毒神向著破敗的萬毒鼎身鄭重三拜,默然佇立片刻,方才揮了揮手,淡淡道,只是臉上的疲倦似乎又更深了一層,此時的他,如同一個衰朽的風燭老人,全然沒有了方才聚毒為煙扶搖破天的威風。
鬼王負手而立,閉目無言,心裡同樣有著一絲感觸,這樣勾心鬥角、矛盾重重的聖教怎會是神州正道的對手么?別的不說,光是自己那越來越高深莫測的外甥,就讓自己生出一種無法招架的感覺。
天地蒼茫,我聖教的出路又在何方?
心念轉間,他的心裡更是升起一絲莫名的焦慮煩躁感,周圍的血腥氣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濃烈起來,不怒而威的面龐上,更流露出一絲森冷之極的寒意。
遠處的廢墟中,天煞明王與幽明聖母的神像依舊矗著――天煞巨斧開天,幽明垂憐世人,魔教雙聖的金身法相就這樣狂傲地立在殘垣斷木之中,雖靜默無言卻桀驁不遜,凜然注目著周圍諸人,彷彿已與腳下這片蠻荒大地完全融為一體!
「咔!」突兀地,一聲輕響,陡然傳到了場中所有人的耳中,無論是閉目無言的鬼王,凄楚悲苦的毒神,還是一邊站著的三妙仙子均是一怔,所有人的臉上突然都失去了血色,彷彿那一聲輕響,竟是世界隕滅的喪鐘之音一般。
他們或轉頭,或抬頭,似乎關節的每一次動彈都要耗盡他們的力氣!
「咔咔!」一連兩聲輕響,彷彿亘古冰原上裂開一絲裂縫一般,兩道橫貫神像的深邃劍痕慢慢的變大,緩慢卻勢不可擋的向四周延伸,在神聖古老的雙聖法相上蔓延開――
「砰!」一聲爆響,魔教至尊無上的雙聖雕像轟然炸開,天煞明王猙獰兇惡,黑臉鬼角的四顆頭顱咕嚕嚕地滾到鬼王腳邊,還沾著蠻荒沙土的污穢,終於停了下來!
「這,這不可能,當真是天要亡我聖教么?」剎那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腦海中完全空白,毒神氣喘如牛,雙目中赤紅一片,透著一股絕望瘋狂之色――沒了,什麼都沒了,蠻荒殿毀了,萬毒鼎毀了,竟連天煞、幽明兩位祖師的法相金身也毀了,日後魔教諸脈還有何面目行走天下,號令群倫?
鬼王的面色同樣也很難看,心裡的悸動越來越重,幾乎沒有精力再去維持那真元護罩,任由漫天冰冷的血雨打在臉上,寒意森森,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中穿入,他深深呼吸,每一次吐息,他身上的戾氣消散一分,眼中紅芒也漸漸淡去,多了些睿智平和之氣。
他微微低頭,閉目嘆息,面容上帶著一副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似悲憫,似殺伐!
就在此刻,一道淺淺的光華一閃,鬼王霍然睜眼,卻見天煞明王的神像頭顱中,陡然掉出一塊巴掌大小,光華瑩瑩的玉石板,流露著一絲溫潤的暖意,其上更是刻滿字跡,如錐划沙,筆劃凝重而不失靈動,不似刀刻,反像是天生其上的文字,字體雋潔,不羈狂傲中又透著一份飄渺俊逸之氣!
鬼王感到全身筋脈彷彿一下子被抽緊,一顆心跳動之劇烈似是快要脫出胸腔,驚鴻一瞥間,他看到了那塊玉石板最上面的十個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ps:終於把蠻荒殿給強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