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劍野望，神裔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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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柱，從那遙遠的天心銀河傾向凡間，似乎要用這蒼天之水，來拭去人間的血色！
陸雪琪先是緊張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雖然身形狼狽，眼中卻神光熠熠不像是有什麼傷勢，不由得放下心來，輕舒口氣。
下一刻，她的目光轉移到那柄殺氣衝天的血色斬龍劍上，眼底深處似有異芒閃爍，宛若夜中飛舞的流螢，靜靜道：「玄弟，你剛才使用的『引血入劍』的法門，」她彷彿是在猶豫什麼，嘴唇因為用力咬著而顯得蒼白，白衣蒙塵，更增添了幾分凄艷：「可是魔教的『血煉』之術么？」
龍玄一怔，望著她的眼眸，那裡似乎燃燒著無聲的火焰，彷彿有千言萬語，千般疑惑在其中明滅。他不由得拍了拍陸雪琪的腦袋，柔聲道：「想什麼呢，傻丫頭，魔教那種殘缺不缺的『血煉』秘術我會看得上眼么？」
他淡淡微笑，孤傲而決絕，靜靜地解釋道：「我只是以燭龍之血覺醒斬龍劍靈罷了，只要我在渡『六九天劫』的時候，以雷霆之力洗刷掉斬龍劍靈的肅殺本性，使返本歸元，那這把斬龍劍就能真正大成，無論是劍威還是靈性都會有一個極大的提升！」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無論是斬龍劍還是青萍劍，都被他以九天劍元溫養了數年，又以蜀山奇術「小乘多寶秘法」祭煉至今，早已劍心澄澈，只欠缺一個契機就能令雙劍脫胎換骨。
雙劍之中，斬龍主殺，唯有無盡殺戮、以血祭之，才能令劍靈覺醒歸位，所以龍玄一般對敵時都是用得斬龍劍。也正是這個原因，這次他明知道「龍骨雷域」中有蠻荒燭龍守護，仍然要來闖蕩一番，內中的因由除了印證劍道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希望借燭龍之血來完成斬龍劍的蛻變升華！
陸雪琪眼中的異光惘然盡數消散了，像是肩頭有什麼壓力忽然解脫一般，連神色也是柔和了下來。雖然她不明白何謂「六九天劫」，但也沒有再問，雙眸凝望著血色斬龍，仍帶有一分忌憚：「玄弟你心裡有數就好，此劍至凶至邪，凜冽肅殺，你還是少用為妙，免得影響你的道心，妄造殺孽！」
龍玄微微頷首，心中卻是苦笑不已：若說凶戾，斬龍還差了他的心劍不止一個檔次呢，想他的心劍劍胚本就由天地奇煞構築，他又在上面刻畫了「八凶雷罡陣」的陣圖，引得四種絕煞之力入劍，可謂是天下一等一的至凶之劍，待其九轉大成，只怕赫赫凶威絕不會遜色於青雲門的至寶「誅仙劍」！
只是這些東西牽扯到他跨界轉生的秘密，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了！
………………
淡淡的晨霧正飄蕩在樹林之中，晶瑩的露珠在微風中輕輕顫動，慢慢抖落，滲入蒼涼平實的土層之中，「當！」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鐘鼓之聲，悠揚空濛，回蕩在天際，彷彿亘古的歲月在這裡停滯，靜謐而沉凝，像是有許多英武的戰魂埋骨此處！
一個手持權杖，身穿奇異祭祀長袍的白髮老者，靜靜地走在這片樹林之中，偶爾遇見一些在林中修鍊武技的年輕男女，他們都會雙手致禮，恭敬地向老人問安，口稱「大族長」！老人微笑著，一一向他們回禮，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著，穿過狹窄的林間小路，來到了一座莊嚴宏偉的殿堂之前！
這座殿堂通體由天宮玉鑄就，晶瑩剔透，仙韻飄渺，雄峙偉岸，氣勢恢弘。殿前八十一根巨大的青玉石柱衝天而起，宛若一柄柄倒立蒼穹的神劍。
大殿之前的空地上則是矗立著一座極其寬廣的祭壇，下首處垂掛著無數猛獸的骨骼利齒做成的裝飾，無數蒼涼的血色紋路在祭壇上延伸著，繪紋出玄奧莫測的符文與圖騰，邊角處隨處可以見到被歲月磨礪的痕迹，無盡肅殺，像是冥冥中有什麼凶物在揚天咆哮一般！
老人面色漸漸肅穆下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默然佇立，向著祭壇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深深吸氣，隨即再度轉身，向殿堂的正門走去。
寬闊的陰風石台階呈現在他腳下，殿堂的門邊，一個身著紫衣的狐耳少女正在打瞌睡，陡然間聽到沉凝的腳步聲不由得吃了一驚！英魂祠雖然屹立於聖城神農殿千百萬年歲月，香火不絕，但除了神裔六族每年要舉行的年祭之外，平時都是冷清之極，少有人來！
老人佇步而立，凝望著從英靈祠深邃的黑暗中裊裊飄出的輕煙，對少女慈祥一笑，靜靜道：「山彤，左師那個老傢伙還呆在裡面么？」少女一怔，終於回過神來，秀氣的小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道：「回稟大族長，左師爺爺現下正在祠堂中拜祭六族先尊！」她有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支支吾吾的，看去竟是憑添了幾分嬌憨之色！
老人掌管神裔六族千餘年，閱歷何等豐厚，只一眼就看穿了稚山彤的心思，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笑罵道：「好了，小丫頭，老夫不會告訴左師老鬼的，下次你別在執勤的時候打瞌睡就是了！」說罷，再不多言，走上了石階，向英靈祠走去！
「謝謝大族長，山彤知道錯了！」稚山彤吐了吐舌頭，笑意盈盈，歡聲道。
老人搖了搖頭，隨著腳步聲緩緩起落，他臉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變化，變得凝重肅穆，他深吸口氣，彷彿朝聖的信徒朝拜信奉的神明一般，輕輕地推開了祠堂虛掩的木門！
「滋噶滋噶！」蒼涼古舊的木門向兩邊展開，如山如海，宛若荊棘叢生的燭光映著更加深邃的黑暗，將他枯槁的身形吞沒，祠堂中非常安靜，唯有明滅不定的香燭檀煙在空氣中燃點，如同一隻只逝去魂靈的神秘眼眸，在借著朝拜者的信仰願力復甦，靜靜地凝望著世間！
老人繼續往前走著，蹣跚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裡的沉寂，千萬年來為神裔六族征伐諸天世界的英靈戰魂，化作一塊塊滄桑威嚴的聖碑，如山如岳的磅礴氣勢，宛若傲嘯九天的太古蒼龍，源自靈魂的威壓直直地作用在老人心頭。
這個祠堂頗大，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莫名陰冷感在繚繞著，宛若遊走幽冥界的陰魂，讓人不由得心頭髮寒。一個蒼涼而佝僂的身影，默默地坐在叢生的燭火之中，面對眼前的一塊塊碑拓，彷彿在冥想，又彷彿在沉默！
「朔祉圭，今年不是聖族年祭，你來英靈祠堂作甚？」盤坐的老者左師緩緩抬起頭來，一黑一白的眸子審視著跨步進來的朔祉圭，慢慢站起身來，枯槁的身體上，隱隱散發著一種停滯時間，禁錮空間的神秘異力，在馳騁天宇四維！
「許久不見了，左師，你好像又蒼老了幾分！」朔祉圭笑了笑，左師沒把他當成神裔族長，他也沒有在左師面前逞族長的威風。兩個身影，一站一坐，就彷彿久別重逢的經年故友，在討論著曾經笑傲天下的激昂歲月！
「是么？」明滅不定的燭火中，看不清左師的面色，只能依稀看到一條條深邃的皺紋：「辰皇血裔衰敗至此，老夫縱死難辭其咎，蒼老點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隨著左師的話聲，兩道如幽冥業火的森寒光暈陡然在他身側騰起，無形的龍嘯之聲化作奇詭的波紋，掠過整個大殿，所有的檀香燭火瞬間亮起。
「如果你來只是要和我說這些廢話的，就出去吧，老夫沒心思出山幫你收拾殘局！」也不知過了多久，左師詭異的眼眸緩緩合攏，凌厲雄渾的氣勢瞬間收斂，他微微嘆息，帶著難以形容的滄桑倦意，淡淡道：「神裔辰皇早已名存實亡，日後族中大事，你自己和其他五族元老決定便是，不需要來通稟老夫了！」
他緩緩站起，大半張臉都隱沒在黑暗之中，拖著蹣跚沉重的步子，走到靈台之前，從香案上取過一隻嶄新的檀香火燭，指尖升起兩道昏黃色的熱焰，將它點燃，替換下身旁另外一支即將燃燒殆盡的火燭！
朔祉圭微微搖頭，面上的表情愈加沉凝複雜，有悲憤、有愧疚、有痛楚，對於這位似是行將就木，枯槁蒼老的守祠老者，他似乎有一份異乎尋常的包容，沒有絲毫的架子！
他輕嘆口氣，仍是邁開腳步，緩緩地來到左師身後，忽然道：「這次來，只是要通知你一個消息，」他頓了頓了，聲音中忽然也帶了幾分感慨，道：「數日前，少尊以辰皇秘法將一縷訊息封禁，破界而來，傳入創始龍殿之中！」
「你說什麼？」左師的面色陡然凌厲起來，一股睥睨天下，橫掃一切的磅礴氣勢陡然衝天而起，蒼老的面容直視朔祉圭，眼中異芒熊熊，如盛放的璀璨妖火：「少尊，少尊他真的還活著！」
「呲啦！」一聲輕響，從他手中傳來，竟是那根被替換下來的檀香燭，瞬間被巨力碾壓變形，灼熱的燭油落在他枯瘦的手臂上，漸漸凝固，但他恍若未知，就那麼靜靜地凝視著朔祉圭。
朔祉圭微微頷首，鄭重道：「不錯，此事已經確認了，當年大尊率領六族部眾，征伐修羅界，雖然受到十面埋伏，身受重創，但仍以時空秘法將少尊送了出去，投放在神州大地上，少尊修鍊數百年，才有了足夠的法力跨界傳訊！」
「甚善，甚善，哈哈哈哈！聖尊在上，不亡我辰皇啊！」左師的面上像是重新煥發了榮光，神情中酸楚苦痛盡去，被一股豪情所取代，哪裡還有絲毫曾經的蒼涼佝僂模樣，長笑出聲：「老夫這便前往神州，護衛少尊左右！」
「你給我回來！」朔祉圭面色一變，將左師的衣擺扯住，沉聲道：「不要衝動，莫要壞了少尊大事，現在他正在籌謀一個大計，若能成功的話，我神族聖城也將徹底解放，重歸神州！你且聽我說……」
兩位老人互視一眼，尋了兩個相距不遠的蒲團坐下，開始靜心商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