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坐著火車去姥家

這天，黃鵬飛背著書包剛一走進大門，就聞到了廚房裡飄出的干炸帶魚的香味。黃鵬飛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向屋內走去，沒辦法，誰讓這道干炸帶魚是他最喜歡吃的菜之一呢！

走進屋內，黃鵬飛就看到自己的舅媽高淑珍和表哥張志峰都在。

高淑珍今年已經快50歲了，原本在煤氣公司上班，因為改制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雖然提前下崗了，但是每個月還是會有退休金拿的。

張志峰今年20出頭,1米78的個頭，很壯實。因為少年的時候喜歡逃課去遊戲廳，一玩兒玩兒一天的原因，讓他早早患上了近視。好在後來在張娜英的嚴格監視下，張志峰改掉了逃課去遊戲廳的惡習，開始認真學習，後來考進了溪城技術學院。現在已經畢業，被分配到溪城鋼鐵公司下屬的軋鋼廠工作。

高淑珍看見外甥放學了，笑呵呵地說道：「誒呀，大學生放學啦？」

黃鵬飛臉一紅，說道：「舅媽好，」轉頭又看著張志峰說道：「志峰哥好。」

張志峰點點頭，扶了扶眼鏡問道：「在學校學的怎麼樣啊？」

黃鵬飛笑笑說道：「就……就還行吧！」

張志峰笑道：「還行？那就是學的挺好唄！」

黃鵬飛看了看張志峰，撓了撓頭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高淑珍幫黃鵬飛放下書包后說道：「趕緊去洗洗手，準備吃飯。」

黃鵬飛答應一聲，向廚房走去。

……

飯後，黃鵬飛在寫字檯上寫作業，耳朵卻支棱在偷聽大人們的談話。他隱約聽見來信、上墳等字眼。其餘的，他就聽不清了。

黃鵬飛不禁開始羨慕起張志峰來，作為成年人的他可以和大人們平等的對話、參與他們的討論。黃鵬飛何嘗不想參與進去？但是絕大部分的時候，都被黃震華和張娜英以「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寫作業去！」或者「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參合！」之類的話打發掉。

……

直到後來，黃鵬飛已經成年了，在有些時候，父母在一些事兒上仍然會瞞著他，而且其中有些事還是於他本人息息相關的。而瞞著他的後果就是等到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黃鵬飛往往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反過來還會被父母埋怨。

至於被弄的裡外不是人的黃鵬飛卻也只能苦笑。

……

晚間吃飯的時候，張娜英在桌子上宣布：正月初五，她會和高淑珍一起回她（指張娜英）的老家——內蒙古赤峰市張庄，給父母上墳。

既然是去內蒙古，短時間內是不能回來的。而且過完年學校也就快開學了，因此黃嵐就沒有選擇去，反倒是黃鵬飛被允許去，反正學前班開學的時間比較晚，而且知識也不難，憑黃鵬飛的智商，即使開學之前回不來，短時間內也能把落下的課程補回來。

而黃鵬飛之所以這麼自信，除了他本身的頭腦比較夠用外，還有一個品學兼優的姐姐做後盾。

時間如流水一般，轉眼黃嵐和黃鵬飛都放寒假了。而去內蒙古的時間也越來越接近，黃鵬飛的心情也逐漸興奮起來，沒辦法，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而且不但要出省！還要坐火車！

……

在黃鵬飛的期待下，2000年到了，人類在喜迎千禧年的同時，也正式告別了20世紀，向著21世紀進發！

……

正月初五，下午3點——

溪城火車站裡人頭涌動，黃鵬飛拉著提著行李的張娜英的衣襟站在入口處等待著高淑珍的到來。因為要照看黃嵐的緣故，黃震華沒有送張娜英母子到火車站。

時間不大，取完火車票的高淑珍和張志峰也趕到了。

張志峰將手裡的旅行包遞給高淑珍說道：「媽，我就不送你們進去了，我等下得去上班了。」

張娜英點點頭說道：「志峰，你上夜班要多注意安全啊！」

張志峰點點頭笑道：「知道了。姑，你們出門要多注意小偷，還要看好我小弟。」

黃鵬飛說道：「志峰哥，你小看人，我又不會亂跑。」

張志峰心說：「我知道你不會亂跑，我擔心的是有人販子。」但他也知道，黃鵬飛是年少無知，無知者才無畏，所以他笑呵呵的拍了拍黃鵬飛的頭說道：「路上要聽話。」

黃鵬飛點了點頭，拉著張娜英的衣襟，跟著高淑珍一起向候車室走去。

因為是過年的原因，火車站裡的人並不多。黃鵬飛在檢票口前的長椅上坐好，等待檢票的開始。因為是第一次進到火車站裡邊的緣故，他免不了四處打量，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黃鵬飛是坐在第一排的，他前面就是檢票口，當時並沒有自動檢票口這個機器的，所有檢票都是人工服務的。而就在那檢票口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笑呵呵的問黃鵬飛：「小朋友，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黃鵬飛抬頭看了看中年男人說道：「吃風（赤峰）。」當時的黃鵬飛並不知道「吃風」與「赤峰」的區別，但他覺得兩個詞大概差不多。

中年男人笑笑說道：「你知道那兒的人平常都吃什麼嗎？」

黃鵬飛搖搖頭，中年男子笑道：「喝風啊！」

黃鵬飛不是笨蛋，他聽出來中年男子在逗他玩，心中有點不爽，因此他問道：「叔叔，那你去哪兒啊？」

中年男子笑道：「我去赤水。」

黃鵬飛說道：「那你們……」

中年男子笑道：「對，我們那兒都吃水。」

黃鵬飛忍不住笑了，心中的不爽也消失了一半。這時候，中年男子的火車進站了，他拿起行李對黃鵬飛一揮手說道：「小朋友，再見！」

黃鵬飛也揮了揮手，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站進了排隊檢票的隊伍中去了。

……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快，黃鵬飛就跟著張娜英和高淑珍通過了檢票口，來到了站台上。

到了站台上的黃鵬飛才知道，原來火車站裡的人不是不多，那是相當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輛緩緩駛來的綠皮火車。

火車挺穩，車門剛一打開，站台上的人都向車門涌去，氣的列車員大喊：「先下後上！」黃鵬飛在張娜英的拽著下，終於是爬上了火車。

進到車廂后，高淑珍拿著火車票在前找座位，張娜英拉著黃鵬飛在後跟著。可是車廂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光座位上坐滿了人，就連車廂的空地和車廂的連接處都站著人。人群擠動，黃鵬飛跟張娜英一下子分開了。

黃鵬飛被擠在一個座位邊動彈不得，他腦子一蒙，隨即馬上就想立即回到媽媽身邊去。他幾次想擠開身後的人回到張娜英身邊去，結果都失敗了。倒不是他身後的人不想讓開，是實在太擠了，讓不出來！

黃鵬飛剛想開口喊張娜英，火車開動了，人群晃動。接著，一隻手伸進來抓住了黃鵬飛的胳膊，把他拽了出來，黃鵬飛剛想叫「救命」，因為他以為遇見了搶小孩的，接著就聽見張娜英氣急敗壞的聲音：「都看著點孩子啊！差點把我孩子擠丟了！」

重新回到張娜英身邊的黃鵬飛鬆了口氣，這回他學乖了，抓著張娜英的衣襟不再鬆開。

高淑珍見找回了黃鵬飛，也鬆了口氣，開始繼續找座位。走出不遠后，高淑珍找到了座位，她拿著車票對坐在座位上的兩個年輕人說道：「小夥子，這是我們的座兒。」兩個小夥子連忙起身讓開了位置。

黃鵬飛被按在了座位上坐好，高淑珍和張娜英在放好行李后也坐了下來。黃鵬飛挨著窗子，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田野、湖泊、城市、鄉村，心中越來越興奮。從小到大他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因此，直到天色暗下來，他還沒覺得餓。

……

車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黃鵬飛覺得要是把車廂里的燈關了，應該還能看到窗外的景色，當然，這卻是不可能的。

此時此刻，黃鵬飛的興奮勁兒已經過去了，剩下的只有無聊。就連火車上的盒飯他也嘗過了，得到的結論是：不好吃，沒有張娜英做的好吃。

高淑珍讓黃鵬飛睡一會，因為等下到前面的車站要倒車，中間有很長的時間是沒辦法睡覺的。可黃鵬飛一點也不困，相反他倒是有點後悔沒帶本童話書或者玩具什麼的來打發時間，畢竟這麼長的旅途，什麼消遣的東西都沒有，是種折磨。

好在，這種無聊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們要下車，準備倒車。

黃鵬飛問張娜英他們所在的位置，張娜英告訴他這個地方叫：「夜百獸。」

……

當然，這是黃鵬飛從發音上想到的字，而且後來他也是一直這麼認為的，畢竟他沒有手機、電腦什麼的來查證，而且此後他也沒再回過姥姥家，更沒辦法從車票上獲得信息。直到十幾年後，黃鵬飛偶然間心血來潮，上網搜了一下，才發覺自己一直都想錯了，那個地名應該叫「葉柏壽」才對。

……

在候車室里，黃鵬飛再次看到了滿滿當當的人。有些沒有位置的人只好坐在行李上，還有些人甚至乾脆的躺在地上休息。

黃鵬飛比較幸運，有個好心的阿姨給他讓出了一塊位置。黃鵬飛道了聲謝后，就坐下了。剛一坐下，睏倦襲來，他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黃鵬飛被推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向外面，天還是黑的。黃鵬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張娜英說道：「車來了，準備上車了。」

黃鵬飛揉了揉眼睛，起身站在了張娜英身邊。

……

在去往火車位置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小跑著的，黃鵬飛對這個叫「夜百獸」的地方還是挺好奇的，想看看四周有沒有「野獸」，可是什麼也沒看到，因為四周都是黑乎乎的。

再次坐在火車座位上的黃鵬飛，不用高淑珍提議，往張娜英懷裡一趴，很快就睡著了。此刻，火車的車廂里很靜，只有火車發出的「哐當哐當」聲，載著人們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