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家過年的那點事
臨近年關的時候，小賣部的阿姨來喊黃震華去接電話——那是從老家打來的。
黃震華去了一會兒，回來后對張娜英、黃嵐和黃鵬飛說：「今年過年回老家過年。」黃嵐和黃鵬飛自然是很興奮的，早早就去做準備了。
回老家過年自然不可能說走就走，畢竟還有看車棚子的任務。黃震華還需要和居委會打聲招呼，知會一聲；馮興知道后，自告奮勇的表示晚上他可以幫忙照看。
就這樣，幾天後，一家四口人坐上了開往回家的客車。
……
小客車內，黃鵬飛被黃震華抱在懷裡坐在車座上。臉色慘白的他正努力壓制因為暈車而帶來的嘔吐的慾望。沒辦法，他每次回老家的時候這都是必須經歷的磨難。
終於，黃鵬飛還是忍不住「哇」的吐了出來，那個胖胖的女售票員倒是沒什麼，就是一個勁兒的哈哈笑，這讓本來就不好意思的黃鵬飛更加尷尬了。
好在，黃鵬飛很快就下車了。
他所處的位置是溪城郊外一個叫「楊村」的地方，這裡山清水秀，空氣很清新。老家的院子大，房子也大，有三間大瓦房，院子里有牛、有豬、還有一群雞鴨鵝。
看門的大黑狗看到有人進了院子，「汪汪」的叫了起來，叫了幾聲后就不叫了，還搖起了尾巴，它是有靈性的，能聞得出來進來的是自家人。
隨著狗叫聲，屋門打開，先跑出來一個跟黃鵬飛年紀相仿的孩子，他可不是黃鵬飛的兄弟，而是他的侄子。
後面還跟著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老頭，他就是黃鵬飛的爺爺——黃漢輝。雖然已經70多歲了，但是他耳不聾眼不花，而且因為當過兵的關係，他的腰背挺得筆直，一點沒有彎的癥狀。
黃鵬飛頭部受傷休養的時候，聽姑姑講過，他的爺爺黃漢輝年輕的時候在溪城那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是一提起來就豎大拇哥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那個對領袖十分狂熱崇拜的年代里，他們一家才有倖免於受到波及。後來退休離職的時候他拒絕了去榮譽軍人療養院，而選擇回了楊村，買了房子和地，悠哉悠哉的過著他的退休生活。
跟在黃漢輝身後的是個同樣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戴著一副花鏡。雖然她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不難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大美女，而且她給人的氣質是：此人很有學問。
黃鵬飛也聽說過，她的奶奶早年留學國外，在抗戰勝利后回的國，機緣巧合認識了黃漢輝，對他那是一見鍾情，中間還發生了很多故事，不過好在後來終於是成為了他的妻子。
……
對於黃嵐和黃鵬飛的到來，兩個老人自然是無比高興的，因為在同輩中，姐弟倆是最小的，因此很受寵愛。
進到屋內，黃嵐和黃鵬飛和各位叔叔大爺、姑姑嬸嬸、哥哥姐姐打過招呼后，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姑姑嬸嬸們則是去準備飯菜，叔叔大爺們則是陪著黃漢輝夫妻聊天，小孩子們被允許去玩，但是不許到馬路上，更不許去牛的旁邊。
因此，兄弟姐妹一夥十幾個人，再加上幾個比他們還小一輩兒的，也就是他們的侄子、侄女，大家湊到了一塊。這夥人中，最年長的大哥黃雨澤已經結婚生子了，孩子只比黃鵬飛小一歲，但是大家一聚在一起，心態都變年輕了。
黃鵬飛偷偷聽大人們說過，大哥黃雨澤的爸爸，也就是他的大伯黃中華和大姑黃雪華雖然是親姐弟，但卻不是爺爺的親生孩子，是他收養的一對孤兒。不過幾十年了，他們早就把自己當做黃家的孩子了。黃鵬飛也知道，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對外人說的。
……
在屋子裡放上兩張桌子，幾個年歲大的開始打麻將、看牌、下象棋；黃嵐、黃鵬飛等幾個年紀小的則是打撲克，當時「鬥地主」還沒有興起，因此他們只是玩：竄火箭、打紅a、金鉤釣魚、打朝鮮……這類比較簡單好學的玩法。
不過黃鵬飛很快發現，他似乎天生不適合玩牌，因為幾把玩下來，他居然輸多贏少。這讓他就比較鬱悶了……
……
很快，飯菜就做好了，一夥子人就簇擁著去吃飯了。
由於人多，因此擺了兩個桌子：炕上一桌、地下一桌——都是大桌子。
長輩們都去炕上吃了，小輩們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好不熱鬧。由於今天是除夕之夜，因此小輩們都被允許喝一小杯果酒——那是一種自家釀製的、度數很低的酒。
黃鵬飛喝光了杯里的酒，覺得甜絲絲的，還挺好喝，他偷看了一眼媽媽，見張娜英正給他使眼色，所以他取消了再來一杯的想法。
飯後，喝醉的男人們各自去睡覺醒酒，女人們則是收拾了碗筷后，也抓緊時間去休息一下，因為等下要準備包餃子的。
孩子們精力旺盛，拋去黃鵬飛的侄子黃義，也就是最開始出來迎接他們的那個孩子。因為他多喝了兩杯，醉倒了，被抱進屋子睡覺去了。
剩下的幾個孩子統統穿好大衣，帶上帽子圍脖和手套，到門口的那條已經凍結實的冰面上踢球、卯爬犁、抽冰嘎。
黃鵬飛坐在爬犁上，他的前面坐的是二姑黃茜華家的表哥房小龍，他用兩根自製的滑雪杖來讓爬犁前進。
隨著速度加快，黃鵬飛有些擔心起來，他剛想出聲提醒一下，爬犁翻車了，黃鵬飛一下子就摔了出去，好在河邊的積雪很厚，摔進去並不是很疼。
幾個姐姐看見黃鵬飛摔倒了，連忙跑過去想扶，結果忘了腳下是冰面，結果一個拽一個的都摔倒了……
兄弟姐妹們互相看著，都大笑起來……
……
很多年過去了，黃鵬飛長大了，卻再也找不回當時的那種歡樂了。生活雖然一天天的變好了，但是「過年」卻一點年味兒也沒有了。當然也很少有這種兄弟姐妹齊聚一堂的時候了，難得有那麼一兩次的機會，但很快就會分開，畢竟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業。
黃鵬飛明白，伴隨著成長，人，總會失去一些什麼東西……
……
山裡的天黑的早，很快天空就暗下來了，兄弟姐妹們收拾了一下，便回屋子裡去了。
屋子裡，炕燒的燙屁股，孩子們玩了半天，都覺得冷了，變紛紛到炕上去取暖，順便吃放在炕桌上的瓜子花生、糖塊和爆米花。
女人們開始和面、剁餡兒，準備包餃子。一時間屋內一片繁忙景象，隨著餃子一個個被包好端到廚房去準備下鍋，孩子們就又準備去放炮仗了。
點炮仗這種事是房小龍等幾個年齡大的負責的事，黃嵐、黃鵬飛等幾個年歲小的孩子只能捂著耳朵在一邊看。
絢爛的煙火在空中盛開，宣示著新的一年的開始……
……
電視上《春節聯歡晚會》正在播放，不過黃鵬飛等年紀幾個小的孩子並沒有去看，在早早得到了長輩給的壓歲錢后，馬上就被父母以「你年紀小，我幫你保管」為由拿走了。不過，畢竟還是小孩子，很快就把不愉快拋掉了，紛紛跑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了。
此刻，天上飄飄洋洋的下著大雪，放眼望去，整個村子彷彿都被大雪所覆蓋，銀裝素裹，十分漂亮。
孩子們瘋夠了，餃子也煮熟了，大家聚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吃起了餃子。
餃子很好吃，有豬肉白菜的、韭菜雞蛋的，不過黃鵬飛發現餃子里其實還有別的東西，比如他老姑黃玉華家的表姐張麗，吃的一個餃子里有花生；四伯黃保華家的堂哥黃明吃到了一枚硬幣。
黃鵬飛也想吃出個什麼東西，可直到他都吃撐了，也沒吃出花生或者硬幣來。後來黃鵬飛就明白了，他——就沒那個命……
摸了摸吃的滾圓的肚子，黃鵬飛打了個飽嗝，決定去四處轉轉消消食。
現在離新春的鐘聲敲響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黃鵬飛的哥哥姐姐們有幾個已經熬不住去睡覺了。但是大人們還是遵從老一輩的規矩：三十兒晚上熬一宿。因此，大人們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當然也有個別的因為吃餃子的時候又喝了頓酒，導致上一頓酒還沒醒，又接著喝了一頓，因此酒意上涌，已經趴在炕上睡著了。
黃鵬飛無所事事，黃嵐和張麗倒是叫他一起打撲克，但是他下午的時候輸的太慘，心裡有了陰影，所以拒絕了。他倒是很想去下象棋，但是他只會基本的走法，什麼：「馬走日，象走田，小卒一去不會還。」加上他又是個臭棋簍子，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
就這麼東屋逛逛，西屋瞧瞧，眼看著可就快11點了。黃鵬飛也困了，實在熬不住的他趴在炕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覺察到自己被抱到了褥子上……
……
在老家過年給黃鵬飛的另一個印記就是「吃肉」。
一大盆的白水煮肉，蘸著醬油吃，別有一番風味。
黃鵬飛有一次可能是腦袋抽風了，提出和爺爺黃漢輝比賽吃肉，黃漢輝也就答應了，兩個人大肥肉片子蘸醬油，你一塊我一塊的吃起來，兩個人連著吃了兩天，6頓飯。
最後黃鵬飛認輸了，而且此後七八年內不再吃肥肉，後來才一點點的恢復過來。這也是他童年的一點樂趣。
黃嵐後來回憶說，她看見弟弟和爺爺大肥肉片子直往嘴裡放，看的都覺得膩的荒，真不知道他們當時是怎麼吃下去的。
可是黃鵬飛表示：當時，那肥肉真的很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