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賭注
輪不到孫文龍悲秋傷春,泰哥率先走上了擂台。
泰哥其人十分精壯,渾身是線條極為明顯的肌肉,塊頭不大但彪悍氣息爆表。
頭永遠微微低著,含著下顎;眼神永遠冷峻兇悍,眼睛雖然不大但殺氣騰騰;板寸頭上一道傷疤從左邊額頭,橫貫到右邊鬢角。
而兩位老闆——炮哥和李金牙,也碰面了。
「炮哥,真沒想到居然是你的人,怎麼,你這位大忙人也摻乎起網紅之間的紛爭了?是不是有什麼發財的道兒啊?」
「呸,那是老子兄弟,你妹的網紅。」一提起什麼發財的道兒,炮哥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恥的山寨、跟風模仿剽竊者。
「阿霸么我也是有點了解的,不過對上我的阿泰,勝算么,就很低了。」
炮哥嘿嘿一笑:「你少吹牛逼,今兒個我來,一來是為我兄弟助威的,還有就是……」
他旁邊的人遞過來一個皮包,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錢。
「不多,二十萬。我輸了,你的,你輸了,自然也要如數拿來這麼多。你看成嗎?」
二十萬對於他們來說不算多少錢,顯然只是當個彩頭,輸贏才是根本。
有人開啟了直播,圍觀人數逼近一萬。
炮哥在乎輸贏,因為臉面;而李金牙更在乎——主要是背後的人,李金牙開罪不起。
「我接了。叫你的人上台吧。」
於是阿霸上台。
阿霸老早看到擂台上的泰哥時,便傻眼了。
而泰哥看到阿霸,也是一陣恍惚。
居然是老相識,不僅是老相識,關係還很特殊。
泰哥名叫陳啟泰,是廣西玉林人,當年去中東那邊撈金時,和阿霸坐的同一架火車。
兩人一路交談甚歡,因為都愛好搏擊。
在中東漂泊的前期,兩人基本是搭夥行動的。
友情也是那段時間建立的,當然,互相切磋提高,惺惺相惜也是毋庸置疑。
只是後來,阿霸成了雇傭軍,這支雇傭軍被伊國***武裝租用,成為了和當地政府軍對抗的前鋒軍。
而伊國的王儲自然成了刺殺的對象。
鬼使神差的是,陳啟泰居然成了這位王儲的私人保鏢顧問。
誰叫他功夫高強來著。
這兩人幾乎是兄弟般的情誼,卻似乎站在了對立面。
再一次小規模的衝突中,阿霸的刺殺小隊幾乎陷入絕境,而追蹤他的,就是陳啟泰。
結果就是,陳啟泰腿部中槍,阿霸順利逃脫。
其中內情,別人不清楚,只當是陳啟泰不敵,但阿霸心裡是知道的。
這份恩情他永遠銘記在心。
陳啟泰為了放阿霸一條生路且不引人懷疑,朝自己的大腿開了一槍。
所以,陳啟泰的左腿有傷,乃是他最大的破綻。
當年他們在一塊浪跡中東時,戰鬥力是五五開的。
現在,如果阿霸願意,陳啟泰沒有勝算。
可是,真的要贏這個堪稱救過自己性命的恩人?
他看了看身後面色平靜,一臉自信的炮哥,陷入了糾結。
當年他攢夠了錢回到本省,混進了省散打隊,又違反紀律被開除。
加上那時候母親過世,女友嫌他不務正業,也離開了他。
這讓他一度頹廢酗酒度日。
是炮哥將他從頹廢中拉了回來。
從此以後他從一個頹廢的混混,變成了個積極面對人生的混混。
炮哥待他,也算是有再造之功了。
他一臉的糾結,但是阿泰卻依舊平靜。
他從阿泰的眼中,看到了超脫的意境。
阿泰露出了罕見的微笑,小聲向他道:「不要有什麼負擔,就像從前一樣放開手腳。」
他立刻覺得,自己的境界比阿泰低太多了。
曾經認為這輩子阿泰的恩,自己再也無以為報了,這次有了這麼個機會。
有何糾結的?
炮哥的情,以後慢慢還吧。
至於這次的丟臉,也該可以讓炮哥改改那副死要面子的德行了。
我這也是為他好。
想開了,瞬間豁然開朗。
一聲鈴響,底下的喧嚷都瞬間被二人在腦中隔離。
這是一個格鬥高手應有的素質——完全不受外界干擾。
第一輪拳腳碰撞,阿霸感到阿泰的拳腳犀利了不少,當然阿霸也不是吃素的,三年的職業技擊訓練,讓他也提高了很多。
泰拳兇狠霸道,肘、膝皆是傷敵利器,硬碰硬的打法既兇狠,又有十足的觀賞性。
阿霸自打進入散打隊后,則學會了很多摔法。
阿泰一上來的膝頂肘擊,不住地將阿霸逼上繩圈后一通亂拳的打法,看似佔據了上風。
但是雙方心裡都明白,沒打上勁。
阿霸則時不時地來個抱腿摔,別腿摔,讓阿泰也狼狽了幾下。
由於沒有專業的裁判,所以這個比賽,基本上會打到一方倒下或是主動認輸。
阿霸心知肚明,對方左腿有傷,只要和他拼腿,肯定穩贏,但他決定要讓阿泰贏,所以不可能這麼做。
但是不能讓人看出來,自己放水。
於是在追逐避讓中,阿霸漸漸「落入下風」。
台下的炮哥就有點著急了。
「阿霸,揍他,不要給我面子!」炮哥沒有個大哥樣,在下面大喊大叫。
看來真的急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這是個沒有回合,沒有裁判,一旦開始必須分出勝負才會終止的比賽。
阿霸覺得,再僵持毫無必要了。
阿泰一個鞭腿,阿霸彎腰躲避,這時阿泰勢必一個砸肘直擊阿霸面門,阿霸是領教過這手的,但現在,是將自己的臉往對方的肘上送的時候了。
他伸出臉,準備迎接劇烈的打擊和深邃的痛感。
孰料對方觸電一般彈開,在半米外,抱起拳架,用預備式站好,又開始試探了。
「阿泰也想讓我贏?」炮哥心驚。
這事難辦了。
一個人肯幫你一次,就有可能想幫你一輩子。
說什麼都要讓他贏!
阿霸一個頭槌,撞向對方的胸口——他從未用此方式攻擊過。
下面炮哥看呆了:「阿霸居然偷偷練了鐵頭功?厲害厲害哥幾個鼓掌!」
小弟們不知阿霸送臉下鄉,以為是阿霸新練的絕技,紛紛鼓掌喝彩。
而阿泰並未一拳砸在對方臉上,反而張開雙臂,推搡阿霸的肩膀。
這一腦袋結結實實頂在阿泰的胸口。
阿泰一個屁股蹲坐下后,半晌沒站起來。
就這麼奇奇怪怪地輸掉了。
李金牙在擂台下原地起跳。
「你怎麼?你個阿泰,你怎麼會輸?你給老子站起來!」場面優勢巨大,居然輸了?怎麼能說得過去。
阿泰氣喘吁吁站起來:「老闆,這個不能怪我啦,我最近太順了嘛,對手從來沒撐過一分鐘,導致我沒重視耐力訓練,我沒力氣啦!」
「你給老子滾!找你麻痹的借口!」李金牙氣急敗壞地扇了阿泰一耳光。
阿泰苦笑了一下,默默退開。
這一切阿霸全看在眼裡了。
他目光一冷,這個李金牙,該吃點苦頭了。
喧囂散去,有人將這一場比賽的錄像,細細分析一番,得出結論。
由於都是業餘選手,所以沒有重視系統訓練,導致戰鬥時間一長,體力嚴重不支,所以不要說兩人打假拳了,這種私下的小比賽,有什麼必要打假拳?
但是打得不好看是真的,綠毛龜眼瞅著自己的粉絲數又蹭蹭往下掉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截,卻還渾然不知這些恩恩怨怨,此刻的他正準備迎接高二上學期的期中考試。
雙江三中高二一共七個班級,約五百名學生,李截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地徘徊在四百名上下。
基本可以定性為學渣了。
學渣逆襲這種事情,在雙江三中的歷史上幾乎沒有出現,但是企圖逆襲最終倒下的學渣,差不多可以將雙江市圍成一圈。
大多數企圖逆襲的學渣,無論嘴裡說得多狠,決心下得多鐵,一般很難撐過一個星期。
能放棄以前散漫的習慣,努力了一個月的,那都是出了名的狠人了。
但是「努力學習」,對於李截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努力」二字,是刻在他的基因里的,無非是轉變一下努力的方向罷了。
當然,李截並不是放棄了練武,他通常是一邊練一邊刷題。
他的這份堅持,相對的是他以往「武痴」,「學渣」的身份,外加傳奇事迹的加持,這次期中考試李截的成績便備受矚目。
好事的人無處不在,所以那些乖學生好學生選擇默默等待,靜靜看戲。
那些平日里流里流氣一半學生一半流氓的傢伙,居然開啟了賭局。
賭的就是李截的名次。
按照這幫人的經驗,以往的學渣逆襲,有很多努力了一段時間,成績反而下降了——這是他們放棄的主因。
在這幫人看來,學習,那是天分佔主導的。
李截這傢伙,小腦發達運動能力爆棚,大腦的養分勢必缺缺,肯定都長肌肉上去了。
所以,排名不升反降的可能性……
那是很有可能滴。
所以,第一個賭注就誕生了。
以高一期末考試,李截的成績為基調,當時是402名,賭李截的排名升降。
賠率計算他們也很專業,他們家就有開地下賭場的。
然後就是賭具體的名次了,從大概下降或上升多少多少名次,到具體和精準預測他會排名多少,根據難易,設定賠率。
簡直玩出花了。
搞得像博彩網站上的賭球一般花樣百出。
李截並不知道這些傢伙的快樂,他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當然如果他知道,他大概也不會太介意。
大部分人對他的努力,抱著的是同情的態度,認為他在做無用功,賭局中押注一邊倒的押在平局上——也就是名次升降在自然、合理的範圍內。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合理的範圍」大概是五名上下。
也就是說絕大多數人認為,李截基本還是四百名徘徊的。
也有人押了一百塊錢1比1000的賠率,賭李截能得年級前三。
這傢伙基本是屬於篤信「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
李截這一段時間的惡補,深感學習這玩意兒,和練拳是一樣的道理。
基礎不牢,補起來真是急煞人也。
他十分理解一些後進的學生,努力了一段時間又放棄的原因。
一是積習難改,二是看不到希望。
提高成績,這不是某個學科落後一點點,幾天惡補能補起來的那樣簡單。
幾乎是個一攬子工程。
初中的東西就不牢靠,公式記不得,單詞記不得,還得往回倒著去學。
所以當他坐進考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雖然進步了很多,補齊了很多從前丟下的知識,但是考試成績……
恐怕真的如那些看熱鬧的所願,不升反降了。
因為這段時間他補充的,都是以往的知識,跟考試的內容,基本不沾邊。
進了考場,基本也和李截料想的差不離。
那些題認得他,他不認得它們。
當然他骨子裡明白,目標是長遠的,道路是曲折的,挫折是暫時的,前途是光明的。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才高考,他有機會。
當然,考試結果出來時,不出意外的,405名。
李截成績的穩定可靠,那真稱得上是有口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