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歷史的倒影

哀嚎、戰吼、爆炸……

無數的身著機甲戰士和金光閃閃的天將，手持各種武器，沖向了天穹。

一道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在天穹之外遊盪。

吼——

黑影的嘶吼夾雜著扭曲的囈語回蕩在天地之間。

圍攻祂們的人類戰士和天將頓時化作愚痴的怪物，紛紛從天穹之上墜落。

出現在白祈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副慘烈的場景。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被強迫「觀看」這一切的旁觀者。

他低頭朝著地上望去，看到了兩個無比顯眼的存在。

一個銀甲執槍，額生天眼的神人，一隻戴冠披甲，手握鐵棒的猴子。

在這偌大的世界之中，白祈只能聽清這兩個存在的聲音。

他們身上散發著極其強大的氣息，幾乎與他「面見」過的神靈一般無二。

他們是誰？

白祈在心中才猜測著，然後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一人一猴身上。

「怎麼樣了？」三目神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朝著天上詢問道。

「吃裡扒外的可憐蟲帶著它們的主子，都來這了。」天上的猴子回答了他。

神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三尖兩刃的奇形長槍，活動了一下手腕，面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在他的身後，是難以計數的覺醒者和天將。

一個滿身是血的機甲戰士從天穹上飛落下來，神情焦急。

神人微微一怔，沉聲喝道：

「說！」。

大片的鮮血從機甲上滲出，戰士在大聲嘶吼著什麼。

白祈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但是能感覺得到他的絕望。

大概是非常糟糕的消息。

「天京城即將陷落？」神人訝然道。

「天宮呢？」他轉頭向著身後的一個天將問道。

那位金甲持斧的天將面色晦暗，低聲說了句什麼。

「所以，我們沒有援軍了。」神人沉聲道。

猴子將鐵棒扛在肩上，望著天穹之上的戰場：「照這樣下去，我們必敗無疑。」

神人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猴子又道：「%@入滅之前好像傳過你一招「星火」。」

神人盯著猴子，「你不是人，學不會的。」

猴子揮了揮手中的鐵棒，齜牙一笑：「你會，我為你開路。」

神人望著天空，搖了搖頭：「他們太多了，單憑我催動「星火」，最多也就拉上幾個當墊背。」

夕陽被陰雲徹底遮蔽，橫亘天地間的黑影也徹底現出了身形。

有巨人，有天使，有惡魔，有怪物，有難以名狀的存在……

動靜之間，無數攻擊從他們身上傾瀉而下。

不斷有戰艦墜落，死戰的人類被擊殺，無數天將被粉碎，殘破的血肉和崩碎的金光從天穹跌落。

大地之上，已成血海。

整個世界，淪為絕域。

天地間只剩下了一片無言的死寂。

戰士們和天將們都停止了攻擊。

在這麼多強大怪物和神靈的面前，他們的一切反抗都顯得異常可笑且毫無意義。

他們在天穹之上，在地面上，凝固成為了一尊尊面露絕望的雕像。

無聲的嗚咽和嚎啕映入了白祈的眼帘。。

即便是作為旁觀者，他也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無可遏止的絕望和恐懼。

這是人類的末日，也是文明的終焉。

忽然。

軍營中角落走出來一個穿著殘破機甲的半大孩子。

白祈注意到了這個孩子，因為他忽然可以聽見他的聲音。

但是他根本沒有那位神人和猴子一般強大。

「小林，怎麼了？」神人問道。

「尊神，是不是只要打敗他們，我們的文明，就有機會延續下去？」

神人怔然，良久之後，點了點頭：「不錯……但就算傾盡我的性命燃起星火，也無法奈何所有的敵人。」

小林脫去了他那不太合身的機甲，朝著神人躬身一拜，平靜道：

「尊神，我願成為人類未來的薪柴。」

他那稚嫩的臉龐之上，顯露出一種超脫生死的決然。

「為了人類，為了文明。」

猴子望著這個半大的孩子，睥睨天下的火眼金睛中流露了出了一絲欣賞。

所有人和神都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緊接著，他們一個個面朝神人，躬身而拜。

神人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足以改天換地的強大力量。

以至於突破了時空的限制，讓白祈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因為在這股力量之中，蘊含了人類最強烈的意志。

「願以我之魂血，為文明之薪柴！」

「為了人類的未來！」

「為了我們的文明！」

……

神人的胸膛滾燙。

似乎一團烈火在他的心中燃燒，直要將他的神魂燃盡。

在一片寂靜之中，神人緩緩彎腰，朝著眾人躬身一拜。

「願以我等魂血，燃文明之炬火。」

他的話剛說完，天地之間就顯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法相。

是那隻睥睨天下的猴子。

他哈哈一笑，朝著天穹揮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棒。

一如當年。

捅破了天，捅破了覆在天穹之上的陰翳。

玉宇澄清，天光垂落。

神人站直了身子，手中的長槍直指天穹上的敵人，拔地而起。

在他身後，所有人都全部站得筆直。

飛至半空，沐浴在光柱中的神人長嘯一聲：

「星火，燎原！」

須臾間，每一名戰士，每一名天將的頭頂都升騰起一點火紅微光。

他們齊齊伸出手，觸摸著這介乎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星火。

然後將自己的血肉、神魂、意志盡數燃燒，將所有力量一齊注入這星火之中！

於無聲無息之間，他們化作了熾烈而璀璨的火光，將整個天地照耀。

漫天星火如流星一般劃過天際，匯聚在白祈的槍尖。

轟！

山河倒轉。

天地翻覆。

天穹上的怪物和神靈們都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神人手持長槍，朝著破開的天隙飛去。

沖向敵人。

槍出如龍。

一往無前。

神人身上也燃起了熊熊火光。

傾盡所有。

璀璨星火燃遍虛空，照破了一切黑暗和混亂。

痛苦而瘋狂嘶吼響徹天地之間。

然而就在這時，白祈發覺周遭的一切忽然陷入了停滯。

他的意識被迅速從這個世界抽離。

在他的注視下，持槍的神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迎向了敵人。

白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卻吐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直至火光衝天。

世界淹沒在一片熾烈的光芒之中。

最終光芒漸漸消散，化作漫天星火。

白祈傾盡全力，伸手握住一枚即將消散的星火。

灼燒，刺痛！

最終一切都化作虛無的黑暗。

……

白祈猛然直起了身子，從血色的棺材中坐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濕潤，熾熱。

緊接著一個溫婉明媚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咦，這麼快就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