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我便全了你的遺願(2合1)
洛景軒好奇道,「那假鬼醫不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嗎?怎麼跟襲爵一事也扯上關係了?」
夏落懶洋洋地撐著腦袋,扯了扯嘴角道,「今日那個冒牌貨又是裝神弄鬼,又是放血做戲,明顯不只是用醫術騙錢這麼簡單。
以他那副神神道道的德行,就算他之後藉機成立一個什麼邪教組織,我都不意外。」
「只是如果真讓他做成了,這便是觸了洛安郡王的逆鱗。這假鬼醫是沈綏找回來的,卻在他眼皮子底下幹些神神鬼鬼的騙人勾當,到時候沈綏想解釋也百口莫辯。」
在夏落的提點之下,眾人想起白日里那假鬼醫的行事,頓時豁然開悟。
洛翊宸聞言頷首,「這或許就是針對沈綏的連環計上的一環,今日那人被當場戳破,就算是讓他逃了,怕是也無法成事。」
他沉吟道,「不過這都是我們的猜測,明日如果我們能先行找到那假鬼醫,也許便能真相大白。」
洛翊宸掃過眾人臉上略顯疲憊的神色,表情略緩,「夜深了,先去歇息吧。」
幾人向洛翊宸躬身告退,便回了房。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眾人確實都很疲憊。
洛翊宸此時也顧不上潔癖了,直接摟著夏落仰倒在稻草墊上和衣而睡。
雖然地上又硬又涼,但是稻草乾燥厚實,還有著淡淡的稻草清香,比想象中要舒服很多。
很快他們便睡著了。
......
此時,在宜賓城的另一頭,一處古樸低調的民居內。
堂屋裡燭光大亮,中間上首坐著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帶著薄紗帷帽,看不清面容,只有面部精緻的輪廓在燭光的投影下影影綽綽。
屋內飄蕩著淡淡的沉水香氣。
那女子微微抬手,身邊的侍女走到下首,為坐在兩側的人斟茶。
下首坐著兩人。
一人是仇縣令,另一人儼然正是白日里趁亂逃跑的假鬼醫。
那假鬼醫此時沒戴面具,露出一張尖嘴猴腮的細長臉,略顯兇狠的三角眼裡轉著一輪精光。
他接過侍女手中的茶杯,似是不經意間撫過侍女的青蔥玉手,眸中閃爍著令人作嘔的淫光。
那侍女如觸電般縮回手,嫌棄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到女子身邊站好。
假鬼醫有些沒趣兒地咂吧了下嘴,卻沒有喝茶。
他抬頭看了一眼抿著茶的仇縣令,順手將茶杯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
「今日要不是那個死丫頭,老夫的凈蓮會發揚光大指日可待,又怎麼會淪落到藏在這個破落地方吃糠咽菜,還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讓人追著打!」
那假鬼醫啐了一口,惡狠狠道,「要是讓我再撞見那死丫頭,我非要讓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不過,」他突然摸著下巴,笑得十分猥瑣,「那丫頭長得倒是對老夫的胃口......」
「咚!」
上首的女子重重地把茶杯撂在了桌子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寒的氣息。
仇縣令眼角抽了抽,趕緊指著假鬼醫大聲呵斥,「你還敢說?我說了多少次讓你小心行事,將那兩人弄得像一些。可你呢?」
「你為了圖省事用了麻拂散,被人看出來了不說,還差點把那兩人給弄死,反倒是讓百姓對你恨之入骨。好好的計劃,全都毀在你手上了!」
假鬼醫被吼得直縮脖,小聲狡辯道,「怎麼是毀在我手上呢?明明那群蠢貨已經相信了,要不是那死丫頭橫插一杠......」
那女子似是不耐,出聲打斷了他的辯白。
「那兩個人處理了嗎?」
聲音如潺潺流水般清潤淡雅,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她這話是對著仇縣令說的。
仇縣令連忙哈著腰回道,「已經處理乾淨了。那兩人本就是衙門大牢里的犯人,沈二公子一向不管牢獄名冊,多一個少一個他是絕對不會發現的。」
女子微微頷首。
假鬼醫忍不住又小聲逼逼,「白日里我可沒胡說八道,那兩人的罪名可都是真的。就憑這兩人的所作所為,就算是被我弄死了,也是死不足惜。」
「哼,那幫蠢貨竟還為了這兩條賤命追打我,簡直不知所謂!」
仇縣令擰緊眉頭,瞪著他道,「沈二公子可是下了令的,讓本官兩日內就要將你抓回去。」
「明日天亮,我們就把你送出城去,你能走多遠走多遠,莫要再回來生事。」
假鬼醫一窒,抬眸看看仇縣令,又看看上首那女子,猶豫道,「那些難民該怎麼辦?」
他面上不甘,「城外那些難民並不知道城內發生的事,我一樣可以故技重施,讓他們相信,然後再將他們......」
話還沒說完,上首的女子抬手打斷,淡淡道,「我們會想其他法子,你不宜再露面。」
假鬼醫聞言便知事情已成定局。
他眸中的精光轉了轉,忽而一笑,「讓我走也行,只是之前你們許給我的酬勞不知何時兌現?」
仇縣令臉色一沉,冷笑道,「你連事情都沒辦成,也好意思要酬勞?」
假鬼醫往椅子上一靠,幽幽道,「不給也行,只是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喝多了就愛亂說話,如果哪天把這事兒不小心給漏了出去,還請諸位見諒哈。」
「你!」仇縣令氣急。
假鬼醫深諳拉扯之道,此時故意鬆口道,
「你們放心,我自知事情沒辦好,不會多要。之前說的什麼宅子金銀我全都可以不要,只要給我一百兩當做路費,我便把這事兒爛在肚子里,永遠都不會說出去。」
說罷,他還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承諾道,「我李四貴辦事,你們放心!」
一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對於平頭百姓來說,一百兩可能夠他們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可是對於他們這些貴人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那假鬼醫混了一輩子市井,多少還是知道些深淺的。
仇縣令聞言果然臉色稍霽。
他看向上首的女子,等著她拿主意。
只見那白衣女子柔聲開口,「琳琅,拿銀票給他。」
「喏。」
身旁那個叫琳琅侍女從袖口中抽出幾張大面額的銀票,交給假鬼醫。
他大喜過望,美滋滋地收起銀票,隨即抱拳道謝。
「今日之事,小人走出這屋子,便再不會記得。願貴人自此青雲直上,所謀之事無往不利!」
那白衣女子頷首。
她沒再多說,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茶都涼了,琳琅,給兩位換茶。」
琳琅托著一壺新茶,款款地走上前來。她先是為仇縣令斟了一杯,又走到假鬼醫面前,欲為他換茶。
卻被假鬼醫蓋住了杯盞。
他眸光微閃,笑道,「不必了,我就喜歡喝涼茶。」
琳琅蹙緊了眉頭。
白衣女子頓了頓,隨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假鬼醫心下一松,放心地微抿了一口茶湯。
微涼而清甜的茶湯沁入肺腑,讓他不由得喟嘆出聲。
這些貴人可真會享受,這等好茶平日里他可是喝不著的。
他又牛飲了兩口,咂摸著嘴巴,品著余香。
他此時心情不錯,剛揣入懷中的百兩銀票讓他有些飄飄然。
他靠坐在椅子上,望著上首的倩影,嘿嘿一笑,「姑娘煮茶的手法如此高明,想來模樣也定是不賴,咱們見過那麼多次面,也算是有緣分。」
說到這裡,他特意加重了「緣分」兩個字,語氣很是輕浮。
「這次也算是最後一次相見了,不知老夫可否有幸觀賞一番姑娘的尊容?」
他笑著打量著白衣女子,目光像是要把那帷幔盯出個窟窿一般的放肆。
仇縣令望著他,滿臉的一言難盡。
那白衣女子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好啊。」
她款款站起身,向假鬼醫走去。
假鬼醫嬉皮笑臉地笑望著她,卻聽她繼續道,「既是最後一面,我便全了你的遺願。」
他嬉笑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想要站起身。
下一瞬,他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劇烈的絞痛,像是五臟六腑被一把利刃胡亂攪成了一團。
他疼得站不穩,直接從椅子上跌到地上,整個人蜷縮在地,不住地顫抖。
沒過幾息,他嘴角處開始難以抑制地湧出一股股鮮紅的血沫,順著臉頰淌落在地上,將他的衣襟染得一片猩紅。
血腥氣霎時間瀰漫開來,掩蓋了屋裡淡淡的沉水香。
白衣女子嫌惡地往後退了一步,卻有條不紊地摘下帷帽,露出了面容。
在死前最後一刻,假鬼醫終於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正是他遠遠見過的沈二公子的未婚妻,白語嫣。
他不敢置信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分難以掩飾的絕望之色。
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張了張嘴,口中湧出一股股血沫,「賤.....人,我化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眼睛睜得極大,逐漸沒了氣息。
白語嫣就這麼靜靜地與那雙沒了光亮的眸子對視,絲毫不懼,嘴角甚至勾出一抹譏諷。
見假鬼醫死透了,白語嫣不慌不忙地重新戴上帷帽,邊向門外走去,邊淡淡吩咐道,
「把這杯子處理了,讓他看起來像是自裁的樣子。」
仇縣令跟在白語嫣身後連連稱是,面上卻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