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晏二爺
晏隨去香港出差后,溫窈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晝出夜歸,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兩天時間,卻彷彿花費了兩周的心神似的。
何馳沒跟著一起去,晚上將累得在車上昏昏欲睡的溫窈送回淮南灣后,提醒道:「太太,明天就是晏二爺的壽宴了。」
溫窈神情疲倦,頭昏腦漲,聽聞他的話一愣,整個人清醒了些,「這麼快……」
何馳:「晏總訂了下午的飛機票,太太這邊,由宋家一起過去。」
溫窈知道,之前就已經跟林安禾夫妻倆商談過了。
回到家后屁股還沒坐熱,晏隨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睡了嗎?」男人聲音低沉。
溫窈橫躺在沙發上,「還沒有,剛到家。」
聽出她聲音里的疲憊,他嗓音更低:「累著了?」
溫窈稍微坐直了些身,將腿盤起來,清清嗓子:「沒有,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這兩天她連手機都少看,只睡覺前掃一眼,也沒見他發個消息報備。
「還行。」
男人言簡意賅。
溫窈從這兩個字里聽不出喜怒和其他含義,不知道麻煩與否,不過她也的確幫不上忙,詢問是順從心意,畢竟現在她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人,想的也肯定是沒事最好。
溫窈問:「明天下午你幾點到?要不要我去接你。」
「三點。」
他一頓,語氣裡帶了點笑意,「怎麼,迫不及待的想見我?」
「……」
溫窈沉默片刻,難得沒有反駁,揪著自己的衣角頗有些語焉不詳的:「晏家我人生地不熟,去了人都不認識幾個,你不快點回來幫我撐場面,被別人欺負去了怎麼辦?」
她一串話說下來,都沒發現自己聲音裡帶著的那點嬌氣和理所當然。
晏隨好整以暇的腔調:「誰還能欺負到你頭上去,我以為晏太太對別人手下留情就算是那人燒高香了。」
溫窈有點不樂意,義正言辭:「我跟人相處向來是遵循井水不犯河水,也沒有你說得那麼蠻橫無理。」
旁人不來招惹她,她自然是安分守己的。
「有道理。」
晏隨順著她的話應承了,溫窈反而有點不自在。
於是頓了頓,放低放緩了聲音:「反正你回來的時候給我發個消息,我過來找你。」
「好。」
說不怯場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跟著林安禾,有她的照顧,但人微言輕,比不得晏隨在場,誰知道晏家那群人是什麼洪水猛獸,光一個晏揚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第二日,溫窈跟著林安禾前往壽宴地點。
往來多為陌生面孔,也有些是常能在熒幕上見著的人,為政為商或大有名氣的影星歌唱家。
可見來賓的量級和壽宴主人公的社會地位。
溫窈的視線不經意的劃過四周,也並未多停留,只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林安禾閑聊著。
片刻后,林安禾道:「我先去趟洗手間,這裡暫時還沒有晏家的人在,你不用擔心。」
她溫眉柔眼,聲音帶著安撫。
溫窈接收到她的善意提醒,輕輕莞爾,「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她搖了搖頭,「不用。」
溫窈沒強求。
她看著林安禾纖瘦高挑的背影,感覺到似有若無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自然是不可能當著指指點點,一個微頷首、瞥眼笑,或探究或譏誚或憐憫。
林安禾步伐緩緩,不急不躁,似不受四周不善打量的影響。
溫窈猜測著這些目光里的輕視,看著林安禾消失在轉角才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
其實很好猜,除去林安禾本人是個公眾人物以外,落在她身上的最大光環就是宋譯岑的妻子。
對外隱婚的事情,落在這上流圈子裡,幾乎是透明的。
從僅有的幾次碰面,溫窈能感覺得到林安禾跟宋譯岑兩人之間的奇異氛圍,而今天宋譯岑也並未陪著她到場。
晏隨這邊是有事耽擱,會晚到一步。
至於宋譯岑,溫窈從頭至尾就沒見到他人,把妻子留在大庭廣眾的紛擾爭端之下不聞不問。
說實話,溫窈看不起他。
沒想這個念頭剛在心裡一轉,不遠處就急急朝著這邊走過來一人。
正是溫窈不屑腹誹的對象,宋譯岑。
「林安禾呢?」
剛在心裡吐槽過,現下人就在眼前了,溫窈還有點心虛的移開視線,「去洗手間了。」
宋譯岑站在她身邊,引來不少人的注意力。
溫窈不喜那些打量,微側身背著他,離他遠了些。
「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他似乎不知道避嫌,反而近了點。
溫窈便不再躲,從善如流:「大概半個小時前。」
「沒人上來找麻煩吧。」
「沒有。」
人多眼雜,又是在這種場所,誰會明目張胆的招惹麻煩。
宋譯岑輕點下巴,「那就好。」
溫窈跟他的距離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氣,像是竹香或者其他,很難去形容,卻也醉人沉迷。
——不愧是調香起家的。
溫窈的目光順著他的手臂看過去,落在腕錶上,「幾點了?」
她穿著旗袍,雖帶著手提包,但也沒那麼方便,與其自己翻包拿手機,不如問現成的。
宋譯岑垂眸看錶:「三點三十七。」
哦。
晏隨說的三點的飛機。
應該也到陵川,在來的路上了吧。
他對著溫窈微挑了下眉:「阿敘還沒過來?」
怎麼看都是有點幸災樂禍的神情在。
溫窈不接茬,面無表情的:「他說三點的飛機,應該快了。」
宋譯岑好整以暇又看了眼手錶,不疾不徐的:「從機場到這邊近,也就二三十分鐘的車程。」
溫窈反駁:「堵車。」
宋譯岑淡笑出聲,適可而止的沒再繼續調侃。
不多時,溫窈輕微的皺了下眉。
忍不住朝林安禾離開的那個方向看過去。
這都有小半會兒了,林安禾還沒回來。
宋譯岑顯然也覺察到這點,沒了之前那副輕佻模樣,聲線略沉:「我去看看。」
溫窈沒阻止。
又多站了一會兒,包里的手機在振動。
她拿出來看見備註,是晏隨。
對面開門見山:「在哪兒?」
「大廳里,你到了?」
人群涌動間,突然變得有些嘈雜,她將手機往耳邊貼得更近,轉身朝角落裡走。
沒能聽清晏隨在說什麼,她多問了一遍。
那邊道:「等我。」
掛斷電話后她才有心思去看前方異動,幾乎是人群攢動間,在萬眾矚目下,走過來一行人,舉手投足都是一副優雅且穩重老式的作派。
溫窈的目光在那些穿著旗袍的女人們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後垂眸看了自己一眼,款步離開。
她是在接近大廳門口時和晏隨碰面的。
其實分開也沒太久,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沒見面,她卻莫名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他大概是風塵僕僕的趕過來,卻沒那種莽撞浮躁,反倒是很穩重的。
恍神的瞬間,人已經近身前,音帶笑意低低徐徐,「不認識了?」
溫窈抬眼看他,還是能從他的面容里窺得幾許的疲乏。
也是,在外忙碌又急急趕回來,等壽宴結束又要返程,一刻不得停,人肯定是會累的。
想到這裡溫窈唇邊揚起笑,「雖然我記性可能沒你好,但至少昨晚還跟你通過電話,也不至於忘得那麼快吧,晏先生?」
晏隨目光掃過她身上的旗袍,米白色的,跟之前撕破的是同一款,穿在她身上很好看。
他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等著她挽上來。
「那很不錯,晏太太還記得,是晏某的榮幸。」
油嘴滑舌。
溫窈很想不優雅的沖他翻個白眼,到底為了自己的體面忍住了,笑盈盈的伸出手,順勢靠近他。
兩人相攜著往裡走,晏隨問:「宋譯岑還沒到?」
心裡一閃而過之前宋譯岑的揶揄,溫窈眸光一轉,話語裡帶了些促狹:「他來得可比你早多了,這會兒估計正跟林安禾在裡面琴瑟和鳴。」
似怨似侃引得晏隨垂眸看過來。
溫窈穿著高跟鞋也堪堪在他的下巴處,從他的角度看去,自上而下的能看清她的五官,並且捕捉到她眼尾還未散去的俏意。
他略略勾唇:「怎麼,羨慕還是不開心了?」
溫窈搖頭,繼而正色道:「我沒有不開心,只是讓女士等,是一種非常不紳士的行為。」
「女士?」他重複這兩個字。
接著輕笑出聲,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沒拆穿她的一本正經,「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晏太太,等等丈夫又何妨,畢竟,你的身份是為人妻。」
溫窈:「……」
到了大廳里,沒看見宋譯岑跟林安禾。
溫窈視線轉了一圈后,被晏隨握著手回過神,「怎麼了?」
晏隨微側臉,聲音低下去:「晏家來人了。」
她頓時沒了心思去找林安禾,打起精神,「在哪兒?」
「正前方。」
溫窈抬眸看去。
並不陌生的人——之前接晏隨電話時就已經見過的,穿著傳統旗袍女人和嚴謹唐裝的男人們。
為首的那個老年人正被小輩攙扶著,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同他人打招呼。
溫窈眯了眯眼:「晏二爺?」
「怎麼不猜是老爺子。」
溫窈給了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你之前給我看過資料,你忘了?你爺爺比這位可高多了,而且比他——硬朗。」
她原本想說胖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兒就變了說法。
不過晏老爺子的身形的確比晏二爺更康健精幹。
「他們真的是親兄弟嗎?看著不太像。」
其實五官還是相似的,不過溫窈也是隨口一提。
倒是晏隨不置可否道:「晏二爺早年間就是抽大煙的,年輕時也碰過些不該碰的,確實不如老爺子矍鑠。」
晏二爺瘦,又佝僂萎縮著身,不該碰的也很好猜,自然就是毒了。
兩人在這邊說著悄悄話,另一處顯然也發現了他們。
晏二爺雖然瘦,卻也是精明的一雙眼,雖是上了年紀難免老眼昏花,稍許眯起來的時候,看得也是一清二楚,便問身邊小輩:「瞧著,那是不是老大家的。」
小輩順著看過去,實誠敬重道:「正是。」
晏二爺便笑:「身邊那人是?」
小輩回憶起偶然聽聞過的傳言,躊躇著:「似乎是他的夫人。」
晏二爺朝那邊招了招手,仍是面不改色和藹可親的笑著,嘴裡道:「還真是隨了河清,虎父無犬子,一樣冥頑不靈。」
小輩們不敢妄言,只沉默陪著笑。
晏隨將手抽出來,改為攬著溫窈的腰,力度緊了緊,「走吧,他在叫我們過去了。」
溫窈腳上一頓。
晏隨低下頭,「害怕了?」
她垂著長長的睫羽,顫了兩顫,嘴硬:「怎麼可能,他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有什麼好怕的。」
說著像是要證明自己不膽怯似的,邁著步伐竟然比晏隨快。
晏隨還能不知道她,掃過她故作鎮定臉,難得見她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下不免浮現出幾分興味與好笑。
溫窈走得再快,兩條腿也比不得晏隨快,更何況她穿著旗袍,梏著雙膝,步伐不能太大,到最後還是由著晏隨領著她不疾不徐的前行。
她是沒什麼吸引力,但晏隨不一樣,四周有不少視線。
溫窈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似沒把這種場合當一回事,很是沉穩泰然,不知不覺的,她也漸漸放鬆下來。
「二爺。」
到了跟前,晏隨恭恭敬敬的叫了人。
也沒等晏二爺應,便把溫窈引上前,讓她跟著叫人。
溫窈雖少許拘束,但晏隨在她身邊就彷彿定海神針似的,認長輩時也落落大方,乖乖喊人。
晏二爺上下打量了溫窈一眼,臉上是帶笑的,其他沒多說多問,只誇了兩句,說是個好孩子,看上去對她還挺滿意。
「大哥終日盼著,可算是把長孫媳婦盼來了。」又看向晏隨,端著長輩的姿態,「淮敘早該帶著回來見見人,也讓家裡的人高興高興,何必等到今日。」
晏隨聞言點點頭,不卑不亢:「二爺教訓得是。」
有些事各自心知肚明,就不會擺在檯面上來講。
晏隨想護一個人,自然是萬無一失且名正言順,前有他先斬後奏,今日行的不過是順水推舟之事。
一眾人並未多聊,晏二爺跟身旁小輩簡略交代一二,便攜著妻與子,幾房姨太,浩浩蕩蕩的往樓上走。
臨了晏二爺叮囑道:「淮敘啊,你爺爺也在,爺孫間哪能有什麼隔夜仇,趁著今兒喜慶,爺倆好好談談,看在二爺面上,你也別犟。」
晏隨閑淡又隨意的應承下來,「二爺慢走。」
晏隨沒跟上去。
溫窈自然也沒自作主張,等人消失在視野里時,才困惑的問:「不跟上嗎?」
「著什麼急。」
攬著她腰的手像閑得無聊一般,不安分的摩挲著她的腰際,有點癢,溫窈不禁躲了躲。
被扣得更緊,下一瞬的力度幾乎將她帶著撲進他懷裡,額抵著他的脖頸。
上方男人淺緩的嗓音低沉響起:「還是說,等不及想早日寫進晏家的族譜里。」
溫窈倒是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跟他親近,只是大庭廣眾,難免羞赧,不知道他玩的什麼把戲,聽見他的話后,哼了哼。
晏隨抱著她,「哼什麼?」
溫窈抬頭沖他柔柔一笑,「聽你說我還會進族譜,高興啊,這可是多少人都肖想不來的榮幸,我輕而易舉就得到了這個機會,都恨不得喜大普奔。」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迹的推搡他環在腰上的手。
晏隨任她為所欲為,沒攔著,只要笑不笑的盯著她。
倒是把溫窈看得有幾分毛骨悚然,感覺他又在算計什麼,不由得咕噥:「那兩人到底去哪兒了?」
說的是林安禾跟宋譯岑。
「他們夫妻倆的事,你少摻和。」
沒了之前在晏二爺面前的矜貴疏離,他似乎放鬆下來,語氣頗為懶散。
溫窈以為他這是在嫌棄她多管閑事,反駁道:「我可沒有,我跟林安禾一起來的,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間,遲遲沒見到人,都這麼久了,我擔心她也是出於禮節。」
晏隨不以為然:「有宋譯岑在,你擔心什麼。」
話是這個理,溫窈看了他兩眼,忍不住八卦:「他們…是不是商業聯姻?」
晏隨渴了,隨手從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酒,淺嘗輒止后,才如是淡淡:「是,也不是。」
溫窈皺了下眉。
這算什麼回答?
看出她的不滿,晏隨說:「想知道?」
這不是廢話,她不想還問什麼問,覺得他是在找茬,溫窈也沒惱,沉住氣:「你能告訴我?」
「不能。」
「……」溫窈幽怨的看他,「真不能說?」
晏隨棱模兩可得態度:「跟你有點像。」
溫窈腦迴路一轉,驚得眼睛都睜大了些,「爬床啊?」
晏隨哼了聲,似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為略有不滿。
溫窈撞進他那雙冷銳沉著的眸眼裡,威懾壓迫感很足,她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晏隨淡然評價:「初生牛犢不怕虎,手裡有點小把柄便以為可以肆意妄為不知所謂,到頭來滿盤皆輸,狠栽跟頭是自己。」
溫窈不是聽不懂他的意有所指。
知道他在說當初她拿著兩人上床的「視頻」威脅他娶她,結果被拆穿不說,還受了滿肚子氣。
現在回想起來,她自己都覺得害臊,不過當時她的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所以他的怒火奚落她都是一一受著的。
不過林安禾……?
難道也是用什麼威脅了宋譯岑娶她嗎?
難怪感覺宋譯岑不怎麼待見她。
想著思緒就不禁飄遠,還是被晏隨拉著她的手一拽才回過神。
男人早已放下酒杯,略帶警告的眼神掃過她的臉,沉聲道:「少胡思亂想,收起你的那點好奇心。」
溫窈面無表情不敢反駁。
在有人上前跟晏隨打招呼時,她又笑起來,像是個行走的掛件,聽晏隨介紹她,她只需要保持微笑,最後臉都笑僵了。
至此,晏太太這個人,也算是真正露了臉。
不過,溫窈可沒忘記晏二爺說的話。
老爺子還在樓上,少不了要見面的。
思及不免嘆了口氣。
晏隨聽見了,挺和氣的詢問:「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溫窈說:「你真的不急?」
晏隨應了聲,不知是哼還是嗯,只把她往角落裡帶了帶安靜些,「剛才都見了些什麼人?」
溫窈見自己都有些火燒眉毛他還穩如泰山,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不動聲色道:「一些中年人。」
見他神色有異。
她心裡才舒坦了點,緩聲補充:「…和一些老年人。」
晏隨睨她,眸眼微微眯起來,似在施壓威脅,勒令她好好說話。
溫窈見好就收,面不改色回答說:「晏氏本家的叔伯和幾位旁系長輩。」
晏隨不慌不忙的啟唇:「這次壽宴,多少人不遠千里的也要趕回來,諂媚獻言不會少,老爺子正在氣頭上,一個人提起你他尚且不滿,兩個人也是,但若是五個人、十個人呢?」
溫窈明白了為什麼之前晏二爺說上樓時,晏隨沒跟著去的用意,卻有些拿不準:「你就不怕老爺子不買賬?」
「他不會。」晏隨篤定。
他輕描淡寫道:「老爺子是個傳統的人,這種家世門楣里,看重臉面和大家庭下的和睦,不會給人落下話柄,他不認也得認。」
逼上梁山,也得妥協。
更何況,木已成舟,定局以形。
這話溫窈是信的,後來到了樓上,真正見到老爺子后,她壓力就大了。
一屋子的人,有眼生的,也有眼熟的。
「爺爺。」
見到長孫,晏重明難看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整個人威嚴沉肅,偌大的房間內,除去晏隨剛才那一聲,其他人皆是保持沉默。
晏隨視若無睹一般,握緊了溫窈的手,給了一個信號。
溫窈頭皮幾乎發麻,趕鴨子上架似的,垂眸老實恭敬的:「晏老爺子好。」
「哼。」晏重明冷哼,手撐著手杖,雖是坐著,那經時間沉澱的嚴厲卻分毫不減,蒼邁卻持重道:「真有意思,這就是過了我晏家大門的長孫媳婦?」
溫窈也是慣會看菜下碟的人,立馬深厲淺揭的改口:「爺爺。」
晏重明瞥她一眼,當著眾人的面,「嗯。」
不冷不熱的態度,臉色卻是緩和了許多,又挑起眼皮瞧了她兩眼,還算滿意,吩咐了入座。
溫窈險些路都不會走了,還是晏隨攜著她落坐。
比起她的僵硬局促,他顯然遊刃有餘,扯了紙巾過來,牽起她的手,細細擦她掌心的汗。
頭微垂,靠過來壓低了聲:「還沒適應?」
溫窈也偏頭看他,任他動作,輕聲道:「嚇死人了。」
晏隨略微挑眉,似笑非笑。
溫窈滾了滾喉嚨,「還好我心理素質不錯。」
晏隨就看她逞強,給她留足了面子。
兩人靠得近,悄聲細語的說著,從旁人的視角看去,儼然是一對天作之合伉儷情深的親密夫妻。
「…瞧瞧,兩人的感情還真好,打從進來牽著的手就沒分開過……」
「淮敘跟河清哥一樣,隨了他爸,心裡眼裡都是對妻子的好……」
細細低語似有若無的傳進了溫窈的耳朵里,她的耳根止不住的燙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還被晏隨握著。
她抽出來。
晏隨按著沒動,也不知聽見那些話語沒有,淡漠著一張臉,溫聲道:「還沒擦乾淨。」
溫窈的耳朵紅透了。
這會兒離正式開宴的時間還早,其他人陸陸續續的告退後離開。
溫窈也待得越久越不自在,隱隱還有點呼吸不順暢,晏隨看出她的不對勁,提議:「出去逛逛?」
「沒關係嗎?」
晏隨:「有我在,去吧。」
他的聲音依舊平緩,於溫窈來說卻帶著不同尋常的安撫。
她那顆浮躁的心,詭異的漸穩下來,「那我先走了。」
她自然不可能把晏隨一併帶走的,這種情況下,顯然是老爺子有話要談,她向各位長輩打了招呼,離開了。
大概是她一直警惕著,提著神經,出了門之後靠在牆上閉眼平靜了片刻。
有些頭疼。
還記著醫生的醫囑,她調節著自己的情緒,打算去一趟洗手間洗個臉。
出來後走到窗邊,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整個人都舒緩許多。
便獨自在一旁待了片刻。
沒想到回頭時,竟然看到個令她感到意外的人。
對方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似見她沒什麼反應,朝她勾了勾手。
溫窈當下看向四周,除了她這裡沒別的人,於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示意:我?
對方淺淡一笑,輕微頷首。
溫窈忘記自己是怎麼想的了,當真乖乖的向前走去,等到了人眼前,她才恍然回神,騎虎難下卻是不得不低眉:「宗政先生。」
宗政清將她不甚明顯的彆扭收進眼底,薄笑道:「恭喜。」
溫窈抬頭,面上是分明的疑惑茫然。
恭喜她?
他的唇角兀自上揚著,輕言為她解惑:「聽聞你跟晏隨已成婚。」
溫窈輕怔,繼而有些怪覺,畢竟眼前這人也曾經是她看重的結婚對象,雖然沒成,對方大概也不知道她那些狹隘的心思,但被對方這麼直白的祝賀,她還是覺得奇怪。
眼下也只淡淡莞爾,「謝謝。」
「若是有幸,舉行婚宴時記得贈予一張結婚請柬。」
溫窈一頓,「這是自然,一定會邀請宗政先生來參加我的婚禮。」
這裡不算是好聊天的地方,溫窈跟著宗政清往外走,她禮節性的一提:「宗政先生一個人來的嗎?」
「嗯,剛到。」
他語氣些微的隨意,溫窈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在澹水縣的事情,當時關妤是陪著他的,還以為兩人有更深的交集。
多的她也沒再問,畢竟涉及到隱私,且她與宗政清也沒熟悉到那種可以打探私事的地步。
不經意收回視線時,卻掃到他的右手。
光禿禿的沒有佩戴戒指,只無名指的刺青惹眼。
她心裡想著這人戴戒指都是一陣一陣的,時而戴時而不戴,專註於無名指的刺青樣式,導致她的目光停留得較久,引起了宗政清的注意。
「在看什麼?」
溫窈下意識的想搖頭否認,對上他那雙含著淺顯笑意的眼時,話語已經脫口而出:「您的手……」
覺察到自己說了什麼時,溫窈眼皮猛地一跳,覺得自己不該。
宗政清卻沒介意,抬起了自己的手,主動將她剩下的話接過來說完:「好奇這處紋身?」
她的表情太明顯,連遮掩都沒有,溫窈看著他,試探道:「跟您太太有關嗎?」
他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回憶往昔,悵然憧怔而深情溫柔的神色,溫窈之前見過,心尖一抽,繼續詢問:「是…她的名字?」
「對。」他笑笑,沒有怪罪她的冒犯,反而和顏悅色,「你怎麼知道?」
溫窈:「猜的。」
刺青雖然是戒指模樣的繞著指節,但紋路看上去更像是英文字母,或者是名字的縮寫。
他看著她的眼睛,笑起來,「很準確。」
溫窈不敢說自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感覺都玷污了他與亡妻的感情。
正想說些什麼岔開這個話題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溫窈。」
/
「你跟他都聊了些什麼?」
男人聲音平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溫窈卻知道他這是在跟她「秋後算賬」。
兩人往回走,要去見老爺子。
沒得到回答,晏隨握著她的胳膊:「嗯?」
這次隱隱帶了幾分不悅。
溫窈有點好笑,不答反問:「你這麼好奇做什麼?晏先生可說了,得收起好奇心才行,怎麼自己說了這話卻不能以身作則呢?」
晏隨跟她四目相對,靜默兩秒后,「你好好說話。」
溫窈大駭,又陰陽怪氣:「我這都還不算好,晏先生還想如何?」
晏隨面無表情:「還有癮,演上了?」
溫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笑吟吟的挽著他的手,「你看看我是不是還挺有天賦的,要是現在改行,讓林安禾帶我去演戲還來得及嗎?有沒有可能得個小金人什麼的?」
晏隨:「你除了會幹瞪眼還演得了什麼。」
溫窈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皮笑肉不笑似的:「那也總比你個木頭樁子來得好。」
「木什麼?」晏隨瞧著她,有點嗤笑的意味。
溫窈眨了眨眼,怪自己說話太快沒過腦,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哼哼兩聲試圖轉移注意力:「爺爺叫我們做什麼?」
晏隨:「商量婚事。」
溫窈腳步一停。
晏隨覺察到,又帶著她繼續走,意味不明道:「早晚的事情,很驚訝嗎。」
溫窈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只笑了笑說:「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嘴裡這麼說著,沒想到見了晏重明后,他老人家更快,直接一錘定音:「最晚下月中旬,必須完婚。」
溫窈笑不出來了。
趁著開宴前幾分鐘,她把晏隨拉到僻靜的地方,「你跟爺爺說什麼了?」
晏隨看上去很無辜:「什麼也沒說。」
溫窈狐疑看他,不太信。
她猜測老爺子接受她不會那麼快,就算人前給了面子,那也是為了維護晏家的臉面。
她不過就是出去透了口氣,回來就變了。
這中間要是沒晏隨的手筆,她能跟他姓。
「真的?」
「真的。」
溫窈還是不信,卻也知道大概從他這裡套不出什麼話,將信將疑的不了了之。
晏隨似有若無的掃了眼她的腹部,忽然說了句:「胖了。」
溫窈愣住。
緊跟著低頭看自己的腰。
再抬頭時對上他戲謔的眼,她深深吸了口氣,忍了忍,握拳給了他胳膊一下,咬牙切齒:「你才胖!」
晏隨卻又舊事重提:「你到底跟宗政清說什麼了。」
「沒什麼。」
她語氣敷衍。
晏隨只看著她,眉眼湛黑,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溫窈被他看得煩了,才不情不願開口:「隨便聊了兩句,說他妻子的。」
又說:「你知道他老婆嗎?」
晏隨:「略有耳聞。」
溫窈好奇:「見沒見過?」
「沒有。」
溫窈唏噓:「連你也沒見過啊。」
晏隨覺得她的長吁短嘆好笑:「你這是什麼話,我認識他老婆對你有什麼好處?」
溫窈:「……」
她抬了抬眼,忽然一滯,莫名來了一句:「可算見著人了。」
晏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正是之前消失不見的宋譯岑和林安禾兩人。
溫窈暫且沒動,等他們靠近。
她見林安禾換了一身衣裙,妝容髮型這些也都換了,氣色看著不太好。
「怎麼了?」
說話時把視線轉向了旁邊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的宋譯岑。
目光裡帶了點質疑。
宋譯岑沒跟她計較,走到晏隨面前,「談的怎麼樣?」
問的是他和溫窈的事情,老爺子的態度。
晏隨頷首:「嗯。」
宋譯岑點了點頭,「挺好。」
餘光又掃到林安禾,明眼可見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
溫窈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晏隨提醒了讓她少摻合這夫妻倆的事,但她也是真的看不爽宋譯岑這嫌惡的態度。
當即抓著林安禾的手,「你們先聊,我找個地方坐。」
她牽著林安禾走了。
末了不忘賞宋譯岑一頓白眼。
宋譯岑:「…你惹她了?」
晏隨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沉默了。
宋譯岑又道:「你老婆脾氣真大。」
晏隨:「……」
過了會兒,他問:「你們之前去哪兒了,沒見著人。」
說到這個宋譯岑就是一肚子的火,顯然不想多談,「隨便轉轉。」
晏隨便不再問。
只偏了下視線,看著漸行漸遠背影顯得氣沖沖的溫窈。
她向來是那種賞罰分明,別人對她善意,她會付出同等或者更多善意的人。
就跟林安禾相處了一兩次,對方襯著人情幫了她,現下見不得人受委屈,一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舉動。
以往晏隨摸清她這個脾性曾跟她講過,凡事有度,別為了零星好意就過於衝動出頭,溫窈乖張會聽,但總是做得太過,吃得虧了才知道收斂。
卻難長記性,晏隨後來索性放了手讓她任性,實際上,溫窈在某些時候的脾性,還真是他慣出來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說?」
晏隨收回思緒,「說什麼。」
宋譯岑不懷好意的一笑:「你是她前男友?」
晏隨漫不經意的瞄了他一眼,「她會想起來的。」
「這麼自信?」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晏隨略有些走神的想。
說來,他都不太記得當初跟溫窈為什麼吵起來,還吵得那麼厲害,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溫窈單方面的。
先是莫名其妙冷戰趕人、后態度尖銳話語刺人,晏隨比她大上好幾歲,自然不可能同她小孩子似的爭論不休。
也似乎是他不為之的態度愈發激怒了她,竟然朝他動起了手,晏隨制止失敗,說話的語氣不免重了些,於是,從戀愛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爭執徹底爆發。
後來分開時說互相冷靜,只是沒想到後面發生了那些事。
溫窈看林安禾臉色不好,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謝謝。」
溫窈坐在她身邊,什麼也沒問。
因為她看見了林安禾臉上的巴掌印。
雖然被粉底遮住了,但大致痕迹還是有。
衣領沒遮住的地方還有一些傷口,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划傷的。
第一想法就是宋譯岑動手打了她。
但很快被她否決,宋譯岑就算再沒品,也不像是會對女人下手的人。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林安禾受欺負了。
時間,大概就是她去洗手間那會兒。
她們就這麼安靜的坐到開宴后。
去跟晏隨匯合時,遇到兩個攔路的。
晏揚,還有他身邊的女人。
實際上晏揚根本就沒想過來,奈何他妹一直拽著他往這邊走。
站在溫窈面前時,他沖人笑了笑。
想起上次的不愉快,心裡很煩躁,根本就不想跟溫窈還有什麼牽扯,加上今天情況特殊,更是想遠離。
可他妹這個沒眼力見的非要湊過來。
晏伊伊趾高氣揚的看著林安禾,根本就沒把旁邊的溫窈當一回事,「你怎麼還在這兒丟人現眼啊,不走難不成等著我請你離開嗎?」
溫窈幾乎是瞬間就知道林安禾臉上的巴掌印是怎麼來的了。
林安禾沒說話,表情冷淡的往旁邊走。
晏伊伊抬腿一擋,「跑什麼?當什麼睜眼瞎,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林安禾正欲開口,溫窈往前一站,將她護在身後,笑眯眯的看向晏揚,親切道:「堂弟,你們家養的狗怎麼在這兒亂吠呢,還不快點牽下去,免得擾了二爺壽宴。」
晏揚臉色頓時一黑。
晏伊伊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刀子眼立馬甩過來:「你說誰是狗!你誰啊你!」
不怪她不認識溫窈。
前一陣兒晏隨帶著溫窈認晏家人時,晏伊伊正跟小姐妹大肆的宣揚她是如何將林安禾按在地上欺負的盛況。
她凶,溫窈比她更凶。
只是前者現於表面,而溫窈卻是陰惻惻的壓迫人,聲音依舊輕聲細語的,「堂弟,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還是說你解決不了,不如把你堂哥叫來?」
晏揚一震,當即拽著晏伊伊道:「誤會誤會,堂嫂,這是我妹妹,親妹妹,都是一家人,哪兒需要什麼解決,都這個點兒了,我們就不打擾你跟你朋友了,先走一步。」
晏伊伊不可置信,一路被她哥拉著離開,滿是震驚:「哥你在說什麼胡話!她算什麼堂嫂,我根本就不認識她!你看她那囂張的樣子,我都想給她兩巴掌!」
晏揚何嘗不想,咬牙切齒:「夠了,她是晏淮敘的老婆。」
晏伊伊:「不可能——!!!」
因為這個插曲,碰面的時間耽擱了片刻。
「怎麼才過來?」晏隨問了一句,打量著她的神情。
溫窈扯了扯嘴角:「看見條亂咬人的狗。」
「嗯?」
「沒事。」
溫窈早就餓了,壽宴辦的自然是頂好,她又不需要減肥,自然是敞開了胃口吃。
只是吃到一半時,突然想起晏隨說她胖了的那句話,又低頭認真觀察自己的腰身和兩腿。
晏隨吃得不多,多數時都在看溫窈,見她停下來便問:「怎麼了?」
明明就瘦得很均勻。
溫窈動了動唇,不服道:「你眼神有問題。」
晏隨:「?」
吃飽喝足,便也沒多待,況且晏隨還要趕去香港。
見長輩這一關暫時就這麼過去了,溫窈跟著晏隨一同離開。
晏隨和溫窈一退場,宋譯岑自然也沒了久留的理由,帶著林安禾走人。
回去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宋譯岑倒是有心跟她聊兩句,只是林安禾興緻不高,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宋譯岑也不是喜好熱臉貼冷屁股的人,言不過三便作罷。
在壽宴上,林安禾只喝了些酒水,沒怎麼吃東西,她雖是演員,對身材方面的卻是沒什麼強制要求的,她屬於吃多也不胖類型的體質,是以常有加餐吃夜宵的習慣。
她在廚房翻箱倒櫃一陣,找到之前助理帶過來的幾盒意麵,拆封煮麵時,洗完澡的宋譯岑也下樓來了。
聽見廚房的動靜走過來,「你在做什麼?」
林安禾把面丟進鍋里翻攪,頭也沒回,「餓了,煮點東西吃。」
宋譯岑上前,看了一眼,微不可見的蹙眉,「你就吃這個?」
聽起來有幾分嫌棄的味道。
「這挺好的。」
宋譯岑並不贊同:「還想吃什麼,我點餐送過來。」
「不用麻煩。」林安禾收拾料理檯面,把用不著的扔進垃圾桶或者收起來。
然後就開始等。
從始至終沒落一個眼神在宋譯岑身上,彷彿當他不存在。
宋譯岑就算是再五大三粗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更何況他本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你怎麼了?」
他盯著她的背影,語氣平淡喜怒難辨。
「沒怎麼,時間不早你先上樓去休息吧。」她仍然背對著他,態度平平。
「生氣了?」
林安禾:「我明天很早就進組,今晚睡客房就不打擾你了。」
很是客氣,又答非所問,像是刻意劃清界限一般。
宋譯岑眉眼微冷,聲音沉下去:「你在鬧什麼脾氣?」
沒回答。
他眼底劃過一抹不耐,「林安禾。」
鍋里一直在沸騰,林安禾再次攪了攪面,終於轉身,目光沉靜的看著他:「我有什麼脾氣可鬧的,應酬一天你不累嗎。」
說著就又開始趕人:「還是早點睡比較好。」
宋譯岑冷笑了聲,臉上有種壓抑的怒意,看著她那張冷冷清清不復以往溫婉的臉龐,此時此刻他早已沒那個耐心去糾察,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變得這麼刺,這麼陌生。
心口憋著一股氣,沒忍住對著她發出來:「我想以我和你的關係,還不是那種可以隨意任你使脾氣甩臉色的,我不管你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遭了什麼罪,在我面前,你最好是都收著,我可沒那個義務面對你的冷臉。」
他這話說得吝嗇也不留情面。
話音剛落,果然見她臉色微白。
宋譯岑心裡才算好受了些,直接轉身走人。
邁出的步伐大,很快上了樓,回到房間后,宋譯岑看著床上的兩個枕頭,猛地揚手丟了一個出去,砸在地面。
就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
今天晚上她的異樣他不是沒覺察到,往前追溯,是在下午時,她從洗手間里出來后。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他也看出了一二。
當時沒著急問,壽宴上她也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狀態,本想等回到家再談談,誰知道她竟然無動於衷,就知道撇清關係作息事寧人狀,簡直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