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反擊

起風了。

準備邁入十月，晚上的風已經不似前段時間那樣只是涼颼颼地吹，隔著玻璃都能聽見這狂風拍打著樹梢的聲音，讓人毫不懷疑室外的溫度也許不太適合人出門。

姜秒的小出租屋的客廳終於亮起來暖暖的燈，桌上被鋪好了前段時間新買的桌布，上面則整整齊齊漂漂亮亮擺放著兩菜一湯，還有一碟飄香四溢的南瓜餅。

「給。」容洵將廚房收拾乾淨，洗了手，才從碗櫃里拿來了餐具，遞到了她的面前。

——應該也算是一隻小兔子？

畢竟現在她的眼睛紅通通的，有些許的腫泡，抱著腿乖乖地等他過去的樣子，實在是像一隻等到主人投喂的小寵物。

大概還有點內向。

畢竟這隻「小兔子」接過了他手裡的筷子，也許是剛剛哭得太狼狽的緣故，現在終於記起了羞澀之情，挪了一下，試圖把自己的臉埋進碗里。

「……所以是只喜歡糖醋排骨嗎？」

「？」她警惕地抬起了頭，生怕他說出什麼讓她鑽到地底下打洞的話來。

容洵撐著臉看著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只見桌子上也就只有最靠近她的糖醋排骨被夾出了一個小凹，剩下的菜她統統沒有動。

「看來我的菜今天做得很失敗。」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卻一點都沒有露出惱怒之情來，而是依舊淺笑道。中文網

姜秒一愣，然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氣惱。

這個人——他明明知道她只是因為——

因為過於不好意思，所以壓根就不好意思看他，更害怕對上視線——這才導致了她只能低著頭，一直不停地夾著面前的菜。

但是他說的也很有道理……

如果只吃了糖醋排骨……

她眼巴巴地看著更遠一點的滑蛋蝦仁和蘑菇豆腐湯，還有那碟她一開始就有點期待的南瓜餅。

姜秒默不作聲，悄悄地伸出手來，想要調換一下菜色的位置。

只不過這偷偷行動的手，才剛挪動到碟子的邊緣，就被容洵的指尖點了點。

「抓到了。」他語氣帶笑。

姜秒的手飛快地縮了回來，可沒過了一會，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掩耳盜鈴過了頭，於是就光明正大地看著他：「——這可是我家！」

容洵好整以暇：「這是我做的。」

姜秒開始底氣不足了：「……我也有幫忙！」

這回容洵什麼都不用說，只是和她對上了視線，就見小姑娘心虛地低下了頭，然後開始嘟囔：「……一點點也是幫忙。」

可愛壞了。

他不忍心繼續欺負她，正想換個話題，忽然就見她拿著筷子不說話了，他還以為是自己哪句話沒說對，剛有些慌張，就聽她說了一句。

「容洵。」

「……嗯？」

姜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這麼一瞬間，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她忽然下定了決心，非常嚴肅地看著他。

「我要反擊。」

若不是這句話她說出來的時候，臉頰右側還沾著飯粒……

「……你笑什麼！」她這回真的有些惱了，把碗一放，張牙舞爪就想「打他」，「我是很認真很認真在說的！」

他肯定不知道她這句話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容洵也努力憋住了笑，點點頭：「好。」可話還沒說完，又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但是這回他很好心地伸出了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你摸摸看。」

姜秒不明所以地學他的樣子，結果指尖沒挨上皮膚，先碰到了黏糊糊的米飯。

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這回，小兔子直接躥到了洗手間，關上門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洗了兩遍臉。

再度回來之後，她還想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一本正經地坐回原位，端端正正地繼續剛剛的話題……

奇怪，剛剛說到哪裡來著。

容洵很好心地補充道：「反擊。」

對，沒錯。

「我要反擊。」姜秒擺出了更加嚴肅的表情來，原本那張有些過分稚嫩到走在街上都會以為還在高中年紀的臉此刻緊緊繃著，眼睛里流轉著炫目的光。

反正死期不死期的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一定要死，那不如先把能做的事情都給做了。

就和她上輩子想的那樣，不能留有遺憾才行。

容洵有些被感染到了，他不由自主地看著她，問道：「你想怎麼做。」

「我有被校園暴力的證據。」姜秒說。

容洵在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我有我被校園暴力的證據。」她輕描淡寫道，「所以論壇說的那些都是無稽之談，我壓根就沒有欺負過別的女生，楚郢顧也一直以取……」

「什麼證據。」容洵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他的眼睛變得很深，甚至都沒等她說完，「——他們做了什麼。」

姜秒沒意識到他正極力地忍耐著什麼，還笑了一下：「也沒做什麼啦，學生時期不就那幾種，不過孤立這種我留不下證據來，桌子上的塗鴉倒是有拍照，也去驗傷過幾次，還有……」

還有酒吧那次的取證。

她留了個心眼，跌跌撞撞逃出去的時候，手裡也緊緊攥著那隻被下了葯的酒杯。

「哐當——」

姜秒嚇了一跳，一抬頭，就見容洵彎下腰去撿起了地面上滾落的筷子，他正儘力地保持著自己的平靜：「……我能看看嗎？」

他說出來的話都是一字一句的。

姜秒不疑有他，遲疑地點了點頭后，就小跑進了房間。

她沒看到的是，容洵藏起來的手掌，原來竟是那雙筷子在他的力度下斷成了兩節，被折斷的豁口有些鋒利，扎進了他的掌心，此刻正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一張紙巾，隨意地按壓在了傷口上，為了止血，甚至加大了力氣。

等姜秒抱著一沓資料出來，現場早已經被他處理得乾乾淨淨。

「……已經是幾年前的了。」她笑了笑，「不過就算有這些，其實也很難證明當年的事情。」

她當時留有這個，也不過是以防萬一，想著說不定會有用上的機會。

容洵用左手接了過來，資料上的第一張，就是一雙紅腫可怖的手和滿是傷痕的膝蓋，拍的片子和醫生給的傷情鑒定里還能清楚看見，雙手手腕骨折移位、腿部多出挫傷、頭部受到撞擊摔傷后出現短暫的腦功能喪失情況等觸目驚心的句子。

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面前的字跡似乎模糊了一瞬，手上彷彿都傳來了徹骨的痛感。

被筷子扎傷的疼痛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

他甚至沒有勇氣翻開下一張，只啞著聲音問：「……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