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進了賊
「咬!咬!咬死他!」
「把他的肉咬下來!呦西……用力!哈哈哈……」
路遠和佐藤和真等人從外匆忙趕回佐藤公館時,剛進院兒入眼所及的便是如此血腥一幕。
院子正中,兩條黑背軍犬滿嘴是血的撕扯著地上的男人,那男人身上灰色褂子早已被血和水浸染,甚至多處都已經被扯開,骨肉分離。
可那兩條軍犬依舊未曾想要饒了他的模樣,齜牙咧嘴的看著男人低吼著,血水順著鋒利的狗牙流到毛上然後又打在地上,落下一塊塊血印。
春季的風其實已經略微有些暖了,可這會兒灌進路遠的身體卻讓他冷的打顫,尤其是在看見正對著院子的大樓門口,那個坐在椅子上滿臉興奮的男人時,這冷便很快化作想要打架的衝動。
「真白!你在做什麼!」下了車,佐藤和真皺眉看著混亂的一幕,忍不住皺眉斥責。
「沒什麼,我在審問犯人而已。」男人說著視線落到了路遠的身上。
他在看他,他也同樣在看他。
對於這個男人,甭說佐藤公館,就連整個虹口區恐怕也都鮮少有不認識的。
佐藤真白,佐藤和真的親弟弟,他的有名並非在於他是個日本人亦或是姓佐藤,也不是他那張和佐藤井三有七八分相像的臉。
而是這傢伙狠厲的手段,毫不誇張的說,他就是個嗜殺成性的殺人惡魔!
佐藤和真溫和的眸子里充滿了不悅,瞥了眼地上那個血人,豎眉反問:「有你這麼審問犯人的么?簡直胡鬧!」
「哥哥,這些反日分子的嘴實在是太硬了,我也沒辦法,只能這樣了,以暴制暴,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一切,我說的對么?路遠?」
話題突然轉到了路遠這裡,瞧著佐藤真白晦澀難明的視線,路遠蒼白著臉並未作答。
「好了,你自己注意就行,別把人給弄死了。路遠受了傷,你派人去將林越醫生叫到我辦公室。」
說完,佐藤和真徑自就往大樓內走,路過佐藤真白時,路遠腳步微頓,側首瞥了他一眼,恰好他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陰冷對平靜,路遠勾了勾唇角點點頭跟著也走了進去。
畜生必須死,只是怎麼死……還真是個技術活兒了。
外面的天已經回暖,可這佐藤公館內的走廊里卻依舊還是透著寒冷,院子里的犬吠聲和慘叫聲依稀還能傳進來。
聽的並不是很真切,可在這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讓人免不了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什麼人!」
幾人本面無表情的走在走廊中,渡邊一郎忽然一聲怒斥,讓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看著他帶人追著身影而去,路遠眉心幾不可聞的擰了擰。
軍統?地下黨?
這個想法僅是一瞬就又被路遠否決了,柳雲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就算為了保護自己這顆釘子,也肯定不會做出什麼危險的行動來,而且,就算是有也一定會提前通知他。
至於地下黨……
自從這個叛徒出現,上海地下黨黨組織負責人就跟著一起失蹤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更不用想會有什麼行動。
可如果不是這兩方的人,這個人又會是哪方勢力的呢?
「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思忖間,佐藤真白已經帶著醫生走了過來,而這時,渡邊—郎也已經帶人折返回來。
「佐藤先生,那個人影沒找到。」渡邊—郎滿臉慚愧說。
聞言,不等佐藤和真開口,佐藤真白先怒道:「渡邊,這個大樓一直都是你的手下負責防守,為什麼會有人潛進來?難道你們都是廢物嗎?」
話落,不等渡邊一郎開口,佐藤真白忽然拔槍衝天連開幾下,刺耳的槍聲下,十幾個士兵分別從樓上樓下向這面跑,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陣槍聲響起。
佐藤真白像是將這些人當做了靶子一樣,一槍一個,子彈準確無誤的給這些人腦袋開了瓢,頓時,驚恐的慘叫聲伴隨著倒地聲溢滿整幢大樓。
死寂就這麼被打破,路遠看著滿目的血腥,視線不著痕迹的瞥了眼旁邊的渡邊一郎,他的面色依舊很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可眸子深處所醞釀的暗芒卻被路遠看了個真切。
「這些廢物,渡邊,立刻命人將屍體抬走!另外派人在樓里仔細搜查,務必查出那個人是誰!」佐藤和真沉著臉吩咐。
路遠想了想,開口提醒道:「佐藤先生,我擔心這會是敵人的調虎離山。」
他的話令佐藤和真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麼,二話不說快步就向辦公室走去。
路遠捂著流血的傷口隨著佐藤和真他們很快就來了辦公室,一推開門,一股冷風夾雜著雨水便迎面沖了上來,刺的他們先後眯起了眼睛。
然而,等他們—起走進去時,下—刻,所有人卻都怔在了原地。
辦公椅背面牆上的天皇照片被刀子割了無數個口子,慘不忍睹的像極了被凌遲一樣,甚至一些紙片還都耷拉了下來。
照片旁的牆面上更是被人用黑筆寫上了『爺爺到此一游『的字樣。
「八嘎!」
佐藤真白憤怒嘶吼,回手就給了渡邊一郎一個大嘴巴,力道之大直接將他的半邊臉都給打腫了,嘴邊血絲溢出,可渡邊一郎愣是半句不敢說,低著頭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路遠對他們的想法可沒什麼興趣,他的視線一直不著痕迹的盯著佐藤和真。
當看見這傢伙低頭看向腳下這個小動作時,路遠心中頓時有了幾分瞭然,隨即沉默。
「路遠,你覺得這會是什麼人?」
佐藤和真突然開口,看似詢問,可路遠卻知這傢伙其實也算是在試探自己,終究自己身上罌粟的嫌疑還是沒被排除。
面色沉靜的向前走了幾步,路遠看了看那副天皇畫像和牆上的字,而後又走到敞開的窗前向下四處瞧了瞧,垂眸思忖。
抬手將窗子關上,冷風頓時被隔絕在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路遠問道:「佐藤先生,您要不要查看一下這屋子裡是否丟了什麼東西?」
四處看了看,佐藤和真說:「其他的並沒有丟什麼,只是少了一個宋代的茶盞,這東西原本是擺在桌子上的。」
「嗯,那就對了,這個人到我們佐藤公館來去自如,不被人察覺,而屋子裡除了牆上這一串沒什麼太大作用的字以外,什麼線索都沒留下,整個房間內也只丟失了這一個古董茶盞。
試想一下,如果是反日分子,既然進了您這辦公室,想要的肯定不會是一個古董,所以,如果我沒分析錯,這個人應該是個賊,而且是個手法利落嫻熟,並且痛恨大日本帝國的老賊。」
佐藤和真聞言贊同的點點頭,路遠繼續道:「佐藤先生,既然知道了這些線索,一會兒我就讓手底下的兄弟去幾個收黑貨的古董行守著,肯定能把這個賊給您抓回來。」
「不用那麼著急,一個茶盞而已,丟了就丟了,晚些找也無所謂。路遠,我相信你的能力。」
佐藤和真語氣溫和的說完,坐在沙發上繼續道:「林醫生,路遠剛才為了救我受傷了,你幫他看一看吧!」
得了命令,林越連忙背著藥箱上前,路遠隨即脫下上衣。
這個林越和路遠一樣都是南京派來的,只不過,路遠做的是刀口舔血的活計,這林越卻是救死扶傷的聖手,四十來歲的年紀,不苟言笑的臉和他的那把手術刀一樣冷,看著就讓人親近不起來。
「貫穿傷,子彈正好射穿了胳膊上的肌肉,所以彈頭沒留在裡面,骨頭和筋倒是沒傷到,上上藥過陣子就能好了。」
「有勞了,林醫生。」
路遠禮貌的說著,不過林越卻也只是平靜的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手法利落的很快給他包紮好,拎著藥箱便向外走。
不過,這剛打開門就正好和一個人撞了個正著,雙方短暫—愣,林越便匆忙的離開了這裡。
「邴組長?有事么?」看著走進來的男人,佐藤和真不解問。
來人叫邴國新,是佐藤公館情報組組長,說起這情報組在佐藤公館內也算是一重要部門,專門負責情報收集,鑒定,以及部分抓捕任務。
可以說,情報組和行動組在這個地方都同樣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也因此邴國新和路遠兩人才會做了這麼多年的死對頭。
看到路遠在,邴國新原本到嘴的話愣是憋了回去,猶豫的看著他好半晌就是不說話。
佐藤和真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一笑,說:「不要緊,路組長又不是外人,邴組長儘管說就是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上司都這麼說了,邴國新就算再不願意又能怎樣?挑釁的看了路遠一眼,他低聲說:
「佐藤先生,我的手下剛剛又搗毀了共黨的一個據點,並且在裡面還搜到了—部電台,抓了個活口,您看您要不要去瞅瞅?」
「哦?這還真是個好消息,路遠,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是!」
隨著佐藤和真一起站起來,路遠瞥了眼滿臉憤怒的邴國新,劍眉一挑,嘴角忽然勾出一抹不屑的輕笑,隨即在那傢伙快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之際徑自跟著佐藤和真一起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