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飄在半山腰裡的風箏

七、飄在半山腰裡的風箏

大地回暖,冰雪消融,又到了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河大校園裡一片春意盎然。

河大校園以大聞名,以美著稱。東西長八里,南北寬六里,南北兩座山,並稱雙峰,南高峰狂野陡峭,北高峰蒼翠秀麗。中間一條小河,從遙遠的東山跋涉而來,進入校園順地勢自東向西經五級跌落流出河大。每級跌落都留下一抹垂簾式的瀑布,學校給這條原來無名的小河取名「梯河」,在2、3級跌落之間存留一灣碧波蕩漾的湖水,湖畔楊柳,鶯歌燕舞,綠蔭中常有戀人流連忘返,學生給這片湖水取名「未央湖」。

段彩雲慕名而來,來后親眼目睹,果然名不虛傳。第一個星期天她遍觀校園,第二個星期天她就泛舟未央。現在是她來河大享受的第一個春天,又到了星期天,今天她要登上南高峰,俯視河大,遠眺魯州。吃過早飯她換上牛仔服、運動鞋,斜背著小誇包直奔南高峰。校園裡熙熙央央,湖邊散步的,花園留影的,更多的是三五成群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聽著錄音奔向圖書館的學生流。段彩雲出了河大南門,沿南高峰北坡蜿蜒而上。天空碧藍,白雲點點,陽光燦爛,萬物生輝,真是登山難得的好天氣。三三兩兩的登山者斷斷續續,絡繹不絕,段彩雲手叉著背包帶,躬身前行,不時地與前面的登山者擦肩而過,她只想快速地登上山頂,很少和路上的行人打招呼。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力攀登,額頭上布滿汗珠的段彩雲一路超越登上山頂。她張開雙臂兜攬滿懷春風,昂首挺胸享受陽光普照。她俯視河大猶如一隻展翅的天鵝,遠眺魯市恰似黃河岸邊的一片綠洲。山頂上人很多,但大部分是河大的學生,有山頂唱歌的,有迎風跳舞的,還有人站在巨石上扛著小提琴演奏《我只在乎你》,整個山頂鬧成了俱樂部。

一向到哪裡都引人注目的段彩雲,由於今天來的基本上都是新生,彼此都不認識,沒人搭理她,她也懶得和那些不熟的同學摻和,只顧一個人觀光賞景。段彩雲賞遍了北望的的風景,轉身來到山頭南側,向下一看,好險啊!幾乎就是懸崖絕壁。段彩雲心想,怪不得所有登山者都沿著北麓登頂。同時她也在想,下次一定沿南麓登頂,嘗試一下是什麼感覺,約上印老師,也讓他見識一下山西女生登山的腳力。時間已經過了上午11點,耀眼的陽光曬得人渾身冒汗,山頂上的人都早已陸續下山,段彩雲找塊平滑的石頭坐下,取出礦泉水慢慢地飲用。忽然她看見一隻風箏在半山腰裡升起,扶搖直上,飄向西南。段彩雲注視著那隻宛如一片秋葉的風箏,心中產生無限遐想,是什麼高人在這人跡罕至的峭壁上放風箏?是賣弄絕技,還是另有別的隱情?她覺得這是對自己好勝心的挑戰。生性就喜歡冒險的段彩雲她要下去,而且是沿著腳下的這段峭壁下去,見見這位雲端中放風箏的奇人。談何容易,這段峭壁就像掛在半空中的懸梯,到風箏起飄處幾乎是直上直下。她在山頂轉來轉去終於發現了一條在懸崖上折來折去的痕迹,那肯定是冒險者嘗試留下的。段彩雲攀著懸崖上的小樹,順著這條曲曲折折的痕迹,迂迴地向下滑行。段彩雲像只伏在岩石上的壁虎,一點點地向峭壁上的高人靠近,一百米,九十米,六十米,五十米,她看清了,原來那裡有一處小平台。雖然直線距離只有五十多米,但是折來折去迂迴下去可能二百米也不止,她真想一下子滑下去。就因為這一分心,手沒抓住,腳下打滑,人像高坡上滾下的皮球,完全失控,兩腳已不聽指揮,身體像離玄的箭一樣朝下衝去。就在這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段彩雲本能地喊了一句:「救—命—啊——!」下面放風箏的人回頭一看,上面有個人像懸崖上滾落的石塊朝這邊衝下來。他來不及多想,把風箏線一丟,對準來人站穩,腳下拉開千斤不倒的弓步,剛張開雙臂,段彩雲就像飛翔的鴿子撞到牆壁上一樣,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懷裡。他向後仰了三仰,終於還是把墜落者抱住了,原來是位女生。瞬間他從千鈞一髮的恐懼中清醒過來,迅速放開雙臂,下意識地說了聲:「抱歉!」

段彩雲早已嚇得失魂落魄,迷迷糊糊地說了句:「感謝救命之恩!」

「段彩雲同學,怎麼是你呀!」

一句「段彩雲同學」馬上使她靈魂附體,她像個剛從噩夢中醒來的孩子,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救命恩人:「印老師,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守護神,一年不到你就救了我兩次命!」段彩雲孩子般的舉動,更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后怕中。他把段彩雲帶到平台前面,讓她彎腰向下看。段彩雲向下一看,嚇得「啊」的一聲一屁股癱坐在到地上。原來前面是一道用石頭砌成的兩米多高的石牆,石牆下面全是裸露的岩石。印明哲指著身後的這塊平地說:「據說這裡原來是一座坐北向南的山神廟,曾經香火不錯,巡山人,放牧者常來供奉朝拜。聽說以後這裡摔死過好幾個人,凡是從上面失足滑下來的無一倖免。自此這座山神廟再無人敢來朝拜,以後連山神廟都被人拆除了。」

段彩雲倒吸了一口涼氣:「我這是死裡逃生,多虧有貴人相助!」

印明哲痛心地說:「生命不可兒戲,也不能拿來做賭注!如果今天我沒擋住,不但你無端喪命,我也會悔恨終生!」。

幾句話說得段彩雲眼淚旺旺的:「當時我只想,有人能上來,我就能下去,沒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老師,您的話我記住了,記一輩子!行嗎?」

由於長時間沒人搭理,風箏早已無影無蹤。印明哲對段彩雲說:「將近12點了,風箏帶著繞線板估計飛不太遠,咱們先找迴風箏,接著回家。」

印明哲首先帶著段彩雲繞過前面那段兩米多高的石牆,然後沿著陡峭的山坡,橫著腳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印明哲不斷地提醒:「這段山坡雖然不像上面的那麼險峻,但也很陡峭,緊跟著我,站穩了這腳邁那腳,萬一腳下打滑站不穩,趕快抓住我。」有印明哲前面探著路,段彩雲的恐懼心理一掃而空,她有說有笑,好像剛才那奪命的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印明哲:「別得意忘形,剛才嚇得仨魂跑了倆,這一會就忘了。」

段彩雲調皮地說:「剛才是沒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走鬼門關我也不害怕。」正向前走著段彩雲指著山坡草叢中:「印老師,你看那是不是你的風箏?」兩個人迂迴到那片草叢中,段彩雲首先撿起風箏,她饒有興緻地欣賞著。這是一隻做工精美的「人風箏」,竹扎的骨架,白凌子做成的風箏面,上面畫了位飄然欲仙的美女,段彩雲一眼就認出來和印老師在新年晚會上畫的是同一個人。段彩雲還在仔細的端詳著,印明哲要過來,快速地把風箏摺疊起來裝進背包里。

段彩雲生氣地說:「畫了人家,還不讓人家看,你侵犯我的肖像權,我要起訴你。」

印明哲譏諷地問:「你的肖像註冊了嗎?你怎麼證明我畫的就是你?」

段彩雲不服地說:「讓誰看看,他也會說畫的就是我」

印明哲:「正因為不想讓人看見,我才到這裡來放飛。」

他們走到山下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多了,印明哲對段彩雲說:「這時候學校食堂早已停止賣飯了,咱們到前面小飯店隨便吃點吧?」

段彩雲高興地說:「好啊,嘗嘗山東的民間小吃」

他們進了路邊的「高家飯莊」,印明哲隨便點了四個小菜,要了兩瓶啤酒。

印明哲問店家:「這裡有什麼特色麵食?」

店家說:「有木炭火烤的馬蹄子燒餅,又香又脆」

印明哲要了四個剛出爐的馬蹄子燒餅。回到飯桌旁他遞給段彩雲一瓶啤酒,感慨地說:「歷此大險,毫髮無損,真是萬幸!喝杯壓壓驚吧。」

段彩雲先給印老師倒上一杯,又給自己滿上,雙手舉起酒杯:「俗話說大恩不言謝,段彩雲記下了,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杯酒里,學生敬你!」

印明哲笑了:「別拽了,只要你記住了就好。」

酒是開心的良藥,喝過兩杯之後,兩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話也漸漸地多起來。段彩雲終於把三個多月以來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印老師,風箏上畫的那位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是誰呀?」

印明哲喝了口啤酒傷心地說:「一位孤苦伶仃的妹妹。你問她是誰,不但你不知道,我不知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誰。」

段彩雲聽了也非常難過,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她怎麼長得和我那麼像?」

印明哲:「為什麼這風箏只能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放飛,如果我在校園放飛,別人看見會怎麼想?」

段彩雲端起酒杯和印明哲碰了一下笑著說:「那以後再放這風箏的時候你就帶著我,我專門負責解釋:印老師借了我的風箏。」

印明哲:「畢竟,人言可畏。」

印明哲喝下一杯酒,押了點菜對段彩雲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在我八歲那年父母同一天去世,父親在臨終前把我託付給他的一個老戰友,我稱呼他姚叔叔。姚叔叔夫婦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姚紅是姚叔叔和楊阿姨親生的,小女兒姚蘭是討來的。也許因為我和蘭兒都是無爹無媽的孤兒,彼此惺惺相惜,我心裡時刻想著蘭兒,蘭兒也只有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最快樂。生日這天我看見蘭兒一個人站在牆角面對著牆壁哭泣,我問她怎麼回事,她什麼也不說,哭得更厲害了。我毫無辦法就帶她出來放風箏,這一招真管用,蘭兒不但不哭了,還笑著,跳著跟著風箏奔跑。她告訴我,這是她有記憶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天。回家的路上,蘭兒樂中帶悲地說:哲子哥,我真想變成一隻牽在你手裡的風箏,跟著你迎風飛翔。以後我就給她做了這隻風箏,並且答應她每年的生日都陪她放風箏。可惜沒過幾年蘭兒妹妹就病逝了。今天3月20號是蘭兒妹妹的生日,每年的今天我都要和她一起……」印明哲說著說著眼圈紅了,他又倒上一杯啤酒,「不說這些了,來,干!」

段彩雲也很傷感:「這位姐姐能讓你如此懷念,也算沒白來人間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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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教授的苦樂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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