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元訣
獨龍鏢局。
後花園的一棵大樹下,兩個老者正在下棋。
他們當中一個神情嚴峻,眉頭緊鎖,手裡拿著一顆白色棋子,卻是遲遲落不下去。
另一個則單手托腮,兩眼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好半天,才見他的喉嚨蠕動了一下,有氣無力的說道:「公冶兄啊,這步棋你已經考慮很久啦,我等得都快要睡著了,到底還要不要下了?」
公冶意頭也不抬,說道:「別著急,容我再想想。」
祁鷹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考慮那麼多的,反正可以悔棋嘛,你都已經悔了二十七次了,再多幾次也無所謂的啦。」
公冶意嘿嘿一笑道:「我怎麼能總是要祁兄讓著呢,這多不好意思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是連一點羞愧的表情都沒有。
祁鷹的眉毛跳了跳,心道:「你還不好意思?你好意思得很,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臉皮也著實夠厚的了。」
有時候他甚至想著跟公冶意痛痛快快來次決鬥,真刀真槍的干一場算了,也好過在這裡受這種煎熬。
「唉。」再次嘆了口氣,祁鷹換了個話題,說道:「公冶兄,你說他們兩個出鏢,沒有什麼問題吧?」
公冶意終於將那顆白棋落了下去,笑著說道:「羽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這趟鏢對他來說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祁鷹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這一次多帶了一個人,一一可從來沒有走過鏢啊。」
公冶意抬起了頭,看著他說道:「所以我說的是應該沒問題,並沒有肯定啊,我的徒兒我了解,你的女兒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有沒有問題,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才對。而且以你對她的關心,我不相信你從沒給過她什麼保命的東西,是不是?」
見到祁鷹默認,公冶意接著說道:「現在孩子都長大了,是時候讓他們出去鍛煉鍛煉了,不然你能保護他們到什麼時候?」
「嗯,不錯,公冶兄說的有道理。」祁鷹點點頭說道。
公冶意看了看棋盤,忽然一拍大腿,說道:「哎喲,下錯子了,我可不可以再悔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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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天崇看著前面的滾滾濃霧,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煙霧太重,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而此時沐秋一已經被困在裡面有一會兒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羽天崇急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並沒有立刻衝進去救人,而是從包裹里拿出了一片葉子,揉搓了幾下,直接塞進嘴裡。
冰靈香,一種提神醒腦,可解百毒的神奇植物。
這次出門,羽天崇隨手從鏢局的倉庫里拿了一片這種植物的葉子,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用上了。
當嚼出汁液,羽天崇精神也為之一振,這才沖入了煙霧中。
此時,身陷重重煙霧當中的沐秋一已經感覺快要撐不下去了,雖然在羽天崇的提醒下摒住了呼吸,但由於不及時還是吸入了一些,致使她頭暈目眩,還渾身發軟,想動都很困難。顯然,她中毒了。
她的手極力向腰間摸去,那裡有一顆霸玉丸,是她義父給她的,吃了能將自身內力短時間內提升好幾倍,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氣力走出這煙霧。
可惜她失敗了,全身乏力,手抬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就連視線也開始模糊,終於,在搖晃了幾下后,她站立不穩,朝著地面倒了下去。
就在她快要接觸地面的時候,忽然,一雙手及時接住了她,將她扶著,慢慢放到了地上。
恍惚中,她看到了羽天崇那模糊的輪廓,心中有些感激,雖然遲是遲了些,但畢竟他還是來了。
發現沐秋一還有氣息,羽天崇稍稍放下了心,但他並沒有馬上將她帶出去,而是也跟著伏在了地面上,然後,在找准了位置之後,他的嘴忽然貼在了沐秋一的嘴上。
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對,唯有彼此的呼吸聲還那麼清晰。
沐秋一完全怔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連將人推開這樣的動作都忘記了做。當然,就算她想做,也很難做到。
更過分的是,這個混蛋似乎還不滿足,居然還將舌頭伸了出來,撩開了她的牙齒……
這一下使得沐秋一回過了神來,她又羞又惱,想要用力推開,卻發覺手使不上力。就在她想著要不要咬斷那個混蛋的舌頭的時候,忽然,一顆冰涼涼的東西滾進了她的嘴裡。
也就是這個時候,羽天崇抬起了頭,趴到了一邊,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她。
這是什麼東西沐秋一不知道,但自從它進了嘴裡,一股清涼瞬息間擴散開來,傳遍了全身,頓時讓她清醒了不少。
這一發現令她喜出望外,她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力氣竟不斷地在恢復,只一會兒,便似已恢復如初了。
真是太神奇了!
她噌地一下坐起,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向羽天崇。
似乎早就已防備著她的這一招了,羽天崇手一抬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說道:「喂,我這是在救你。」
沐秋一自然也知道是羽天崇救了她,掙脫了手,怒聲道:「下不為例。」
「那你的意思是……下次不救了?」羽天崇試探著問道。
「……」沐秋一臉一寒,就又想對他野蠻了。
「你給我吃了什麼?」她岔開話題,說道。
「冰靈香。」
「哪來的?」
「鏢局的倉庫里。」
羽天崇看了一眼四處瀰漫的濃霧,說道:「這藥效維持不了多久,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兩人站了起來,捂著鼻子在煙霧中摸索前行。也許是霧太濃,迷失了方向,又或是濃霧已經擴散開來,他們走了許久,卻依然沒有走出去。
「你確定是從這邊進來的?」沐秋一疑惑地說道。
「當然,我怎麼可能會記錯。」羽天崇自信地說道。
「那為何我們還困在這迷霧中,走不出去?」沐秋一白了他一眼,說道。
「我怎麼知道。」羽天崇沒好氣地回瞪了她一眼,說道:「可能是……啊呀!」
話沒說完,忽然一腳踏空,羽天崇便摔倒了下去。
這是一道又長又斜的斜坡,坡上長滿了草,很滑,人站立在上面都很難站穩,更何況在其上面跌倒。
於是,羽天崇很乾脆的就從坡頂一路翻滾到了坡底,跌跌撞撞,苦不堪言,最後,在坡底停下來之後,他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渾渾噩噩,恍恍惚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悠悠醒了過來。
睜開眼,第一眼便見到沐秋一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周圍的煙霧已經不見了,他躺在一片綠草地上,毛茸茸的,很舒服,不遠處還能見到那道斜坡,看來他們還在坡底下,並未離開。
羽天崇甩了甩還有些發暈的腦袋,語氣中帶著不滿,說道:「很好笑嗎?」
沐秋一竟很認真地點頭:「的確挺好笑的。」
「你……就沒有一點兒同情心?」羽天崇看著她那絕美的臉龐,想起了之前在煙霧裡的旖旎,臉上不由有些發燙,語氣也緩了下來。
「同情心?對你嗎?」沐秋一冷笑著說道:「如果換作尋常人,站在那樣的坡上滑下來我也許會同情,可一個身具深厚內功的人也站不住,那是不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羽天崇怔了一會,這才明白,原來沐秋一是在懷疑自己用苦肉計,至於為何用苦肉計,應該是與之前的那個強吻有關了。
他苦笑著說道:「你誤會了,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誤會?」沐秋一剜了他一眼,顯然,她不信,「那你說說看,我怎麼誤會了?」
「唉。」羽天崇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經脈細小,丹田內不能聚集太多的真氣,所以我的內功其實一點也不深厚。師父想過很多方法幫我,卻始終沒有成功,說我根本就不適合練功,但好在我沒有放棄,自己偷偷的練,直到悟出了那一招。師父見到后,很是欣喜,便傳了我一套功法,叫做『上元訣』。」
頓了頓,羽天崇繼續道:「師父曾說,一個人通常只能夠使用自身真氣的五成,最多也就六成,而習了『上元訣』之後,便能夠使用出九成,甚至更多,有了全身真氣的加成,我的那一招也就更強了,但同時也有一個缺點,就是使用一次『上元訣』之後,我便會陷入到無內功的狀態,須間隔六個時辰之後,方能恢復。」
沐秋一聽完沉默了,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麼每次羽天崇在使出那一招之後,總是面無血色的樣子,原來有這個原因。
羽天崇伸了個懶腰,感覺已無大礙,這才坐了起來。見沐秋一不說話,還在想著什麼,便出聲問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沐秋一收起心緒,說道:「也沒多久,不過一頓飯工夫罷了。」
羽天崇抬頭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陽,說道:「嗯,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出發吧,希望天黑前我們能趕到左京城。」
兩人站了起來,羽天崇一摸肩膀處,忽然臉色大變,驚道:「包袱呢,包袱哪去了?」
現在他才發現,他的刀還別在腰上,隨身攜帶的包袱,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