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蔡子陌治病

以上一世蔡子陌受過的教育來說，他從不認為誰的生命會顯得更金貴。

人的地位或許會因為各種原因分為三六九等，但是正如《簡愛》中所說的那樣——我們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過墳墓，平等的站在上帝面前。

但是，蔡子陌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卻是一個上下尊卑分化嚴重，禮義廉恥作為行動準則的世界。

而今天，他蔡子陌也正是因為這些規則才活了下來。

倘若以上一世的觀念看待他的手段的話，那不僅僅是對逝去者的不尊重，更是對活著的人的侮辱。

所以，蔡子陌選擇接受這個準則，並以此作為安身立命的本錢。

所以蔡子陌在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之後，他將手中的小蓮屍首遞給了旁邊的張清，並關切地對其他人囑咐道：

「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你們認識的人，能帶走的，就都帶走吧！」

「至少，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才好。」

不出所料，他話音剛落，立刻便引來了一片讚歎。

只聽小活寶李達由衷的抱拳道：

「公子真是個大善人，我李達以後便唯公子是命了！」

而其他的人，亦同張清、李達一般，朝著蔡子陌投來了深深地敬意。

之後，便是一頓忙碌，眾人依照蔡子陌所言，將一些認識的人的屍身，用粗布包裹，帶到了曲成縣，也就是張清帶著蔡子陌的姐姐去治病的那個城鎮。

為了趕路，蔡子陌沒有再做馬車，而是與張清同騎一乘。

張清似乎是有些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接觸，一路上他身體都僵硬的很。

但是蔡子陌卻沒有這個顧慮，他坐在張清的懷裡，專心致志地打量著自己的雙手。

他手上沾染的血液此時已經乾涸的發黑，粘的要命又搓都搓不掉。

若只是如此，他還可以接受，但是主要的，還是他的臉上以及頭髮上也儘是血液。

他能夠想象，此時的他一定是滿身腥臭令人望之生畏。但是他的心中卻連一點噁心感都感覺不到。

我果然是個天生的劊子手啊——蔡子陌在心中如此自嘲道。

張清見懷裡的蔡子陌不停滴搓著手，不由得一拉戰馬的韁繩放慢了速度道：

「公子放心，等到了曲成縣，用熱水一洗就好了，這事我有經驗！」

「洗不掉的！」蔡子陌放下雙手，一臉自嘲的苦笑道：

「腥味，是洗不掉的！」

「用艾草……」

「張大哥，有空，教我騎馬吧！」

張清本來是準備告訴蔡子陌用艾草煮成的水，便可以去除手上的腥味的，但是被他這麼一大岔，頓時愣了愣。

隨後，他便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些什麼了，他想了想，搖了搖頭道：

「好啊，公子想學騎馬，自無不可！！」

……

等到蔡子陌等人到達曲成縣之時，太陽差不多已經落山了。

一般這個時候不管是那一座城池，城門都是緊閉著的。

畢竟，國情如此，若是不注意一些，恐怕早就被那些遊盪在荒野之上的強盜賊匪們給攻破了。

但是好在張清離開曲成縣之時，便像縣令取了進城的手令，因此城門的守衛只是檢查了他們一番，便將他們都給放進城了。

與後世的高樓大廈相比，這座千年之前的古城，在蔡子陌的眼裡只不過是一座簡陋的小鎮罷了。

再加上古代沒有電燈一入夜便都是黑燈瞎火的，所以蔡子陌也就沒了探究東漢的人文地理的興趣。

此時他更在乎的是，在這東漢休息的第一個夜晚，他要睡在哪裡？

「公子，前面便是此地縣令的府衙了，曲成縣的段縣令是個好人，聽聞小娘子病重，不僅讓咱們住進了府衙，更是專門派人去請了醫師給小娘子治病！」

「若非如此，恐怕咱們今晚便要露宿亂石坡了！」

張清指著前方門口掛著兩盞燈籠的建築物，一臉慶幸地道。

蔡子陌聞言，忍不住點頭附和道：「這樣啊……看來這個段縣令的確有些過人之處。」

雖然這個段縣令算起來的確可以說是他們姐弟兩的救命恩人，但是若是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段縣令就是他那便宜老爸的下屬而已。

下屬為上司安排住宿醫療，根本算不上什麼值得邀功的行為。

不過正如張清所說，若不是這個段縣令，恐怕他蔡子陌剛穿過來，便要再次去投胎了。

然而，蔡子陌話音剛落，便有一個人影偷偷的在府衙門前探頭探腦的。

當他看清楚來的人是蔡子陌與張清之後，連忙一陣小跑地跑到了張清跟前，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痛哭道：

「張壯士，不好了，小娘子……小娘子她……快不行了！」

張清聞言忍不住渾身一震，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領便急道：

「蔡順，你說什麼？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我走的時候，小娘子不還好好的么？怎麼會這麼一會兒就快不行了？」

那叫蔡順的男子被張清抓住衣領也不反抗，只是一個勁的哭泣道：

「你們走的時候小娘子的確好些了，但是那知一到響午，小娘子便跟丟了魂似的。不停滴抽搐起來。」

「要不是醫師給小娘子抓了一副安魂的葯，恐怕小娘子早就去了，可即便如此，現在小娘子的呼吸也越來越微弱了。」

「就連醫師也說沒有辦法，只能看小娘子能否硬抗過去了，若是你們來的再晚一點，恐怕便只能看到小娘子的屍體了！嗚嗚嗚～」

「混賬！！」張清聽罷，一腳便踢開了那蔡順，火急火燎地便樣府衙里跑了過去。

見狀，蔡子陌也只好三步並著兩步，跟著他一路衝進了安置蔡吉的房間里。

只見裡面一個難免愁容的老醫師，正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躺著的一個面容蒼白的小姑娘不停嘆氣。

聽到動靜，這老醫師回過頭來，當看見是張清之後，連忙站起了身拱手道：

「張壯士，老朽醫術淺薄，實在是無能為力，還望張壯士節哀順變！！」

張清根本沒理他，幾步跑到蔡吉的跟前，便想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看個究竟。

可伸出手，他方才發覺此舉不妥，男女畢竟授受不親。

蔡子陌見狀，嘆息一聲走了上前去，對他說道：

「還是我來吧！」

說罷，他擠開張清與老醫師等人，伸手將蓋在蔡吉身上的被子掀開一些，探了探蔡吉的鼻息。

很好，還有呼吸。

他看著這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同胞姐姐蒼白的臉色道：

「放心，還活著！！」

聞言，張清忍不住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旁邊的醫師惡狠狠道：

「我不管你什麼醫術淺薄，總之，若是你救不小娘子的命，我就讓你陪葬！！」

「……這是什麼道理？」

老醫師愕然了片刻，連忙說道：「這位小娘子是真的沒救了，此時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你就是把老夫殺了，老夫也救不回她呀！！」

「哼，我不管，你救不了她，那邊等著陪葬吧！」

「哪有你這樣的？」老醫師聞言，一揮手道：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救不回來了。若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救不來就殺大夫，這天下還有誰願意去當大夫啊？」

「那干我何事？我只管著你，你救不救？」

「救不了！！」

「……」

蔡子陌無語地看著爭執不下的二人片刻，想了想，沒去管他們，轉頭望向了床上的蔡吉。

面色蒼白、全身抽搐、昏迷不醒，這些癥狀加起來，倒有些像是低血糖啊？

上輩子，蔡子陌的老媽就是得了血糖病走的，所以，對於這種病蔡子陌十分熟悉。

「老醫師，請問，有沒有紅糖？」

這個時代由於男女大防，所以原來那個蔡子陌的記憶當中，根本沒有蔡吉有沒有犯過病的記錄，而他們也不會主動去了解這些，在他們心裡，這些都是屬於醫師的事情，是下賤的東西。

是以，蔡子陌只能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反正有用，那就是救活一條生命，沒用，也沒什麼損失。

老醫師聞言，放棄了與張清的爭執，轉過頭看看著蔡子陌道：

「紅糖？」

「沒有，蔗糖倒是有一些！」

蔡子陌聞言眼睛一亮，立馬說道：

「那就請老醫師去熬一碗蔗糖水過來，記得快些，不然時間可能不夠！！」

老醫師撓了撓頭，不明白蔡子陌這是要做什麼。

「這位公子，若是你想要吃蔗糖的話，府衙當中應有許多，隨意的吩咐一下僕人便可品嘗，何必要讓老夫去熬呢？」

蔡子陌還沒開口解釋，就聽一旁的張清冷哼道：

「讓你去你就去，廢話這麼多，我看不如一刀解決了你算了！！」

「張大哥，休得胡言！！」

蔡子陌詳裝生氣訓斥了張清一句，隨後回過頭來跟老醫師解釋道：

「您誤會了，這蔗糖不是我要喝，而是要用來給阿姐治病的！」

想了想，他又接著道：「其中的原理你就莫想了，你只管熬好糖水，剩下得我來負責便可！」

既然蔡子陌都這麼說了，那老醫師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聳了聳肩，看著張清冷哼一聲，拄著拐杖便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頭戴賢冠身批青袍的老者在兩個奴僕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張壯士，哈哈哈，老夫大老遠的，就聽到了你那大嗓門在叫嚷，這是又跟誰吵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