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豎壁清野
第二日一早,在蔡子陌還躺在被窩裡睡大覺的時候,張清便急匆匆地將他從溫暖的被窩裡拉了起來,一臉悲痛地告訴了他一個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消息。
蔡子陌的便宜父親,那個東萊郡的太守蔡伯起,突發疾病去世了。
蔡子陌聞此噩耗,來不及說些什麼,眼前一黑,便昏厥了過去。
等他醒來之後,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看著眼前一臉關心看著他的張清以及陳老醫師等人,蔡子陌再次眼睛一紅,哽咽出聲道:
「張大哥,父親他,是何時去世的?」
在這個時代,漢人首重的,便是一個孝字。
君不見,名滿天下的孔融只不過是喝醉了之後說了一句「父慈則子孝,父不為父,則子亦不為子」之類的話后,便被曹操給抄了全家,還沒有人敢說一句曹操的不是,並留下了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典故。
因此,蔡子陌必須真情實感的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來,不能露出稍微有一點的不對勁。
但是,此蔡子陌非彼蔡子陌啊,穿越而來的他對那個未曾過面的父親那是沒有一丁點的感情,自然是不可能像真死了父母一樣痛哭流涕。
於是,急中生智的蔡子陌只能咬咬牙來個裝昏一了百了。
事實證明蔡子陌的這一招還是很有效的,蔡吉醒來之後,即便是臉上沒有露出一點傷心的表情來,也沒有誰站出來質疑蔡子陌的不孝。
畢竟,一個初聞噩耗直接便被嚇暈了的人,怎麼看也不可能會不孝順啊?
什麼?你說他看起來根本一點都不傷心?強裝鎮定這個詞你沒聽過么?他看起來不怎麼傷心,心裡指不定有多難過呢!
見他醒來,張清忍不住鬆了口氣,搖搖頭開口道:
「主公他據說是病死的,但是主公的身體一向很好,不久之前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生龍活虎好的很呢,怎麼可能突然病死?」
張清看著蔡子陌,冷聲道: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屬下建議,因立即動身前去東萊,一來可以趕上參加主公的葬禮,二來,也能趁著主公還未下葬,查清楚主公他究竟是什麼死因!」
「一切但憑張大哥做主!」
蔡子陌聞言,低頭斂目,抽泣道:「張大哥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我有些累了,還望張大哥安排好一切之後,再來通知我出發吧!!」
張清嘆息一聲,憐憫地回道:
「既然如此,公子便好生休息一番,你放心,屬下會安排好一切的!」
說罷,他搖搖頭,轉身便離開了蔡子陌的房間。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他的背後,原本他以為應該是滿臉痛苦的蔡子陌卻抬起了頭,平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是的,在蔡子陌的心裡,這事沒有什麼好傷心的,他與那個蔡伯起又素不相識的,怎麼可能真的因為他的死傷心難過?
相反,他甚至覺得這是個機會,是上天送和他好讓他儘快走上正軌完成夢想的機會。
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他蔡子陌想要擁有自己的地盤與權利,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蔡伯起不死,身為人子,他不管怎麼樣都要矮人一截。
就像後世的唐朝李世民一樣,他起兵之後做了這麼多,還不是為李淵做了嫁衣?
而李淵,身為他的父親,躺著便把皇帝給做了。
最終如果不是玄武門之變,皇位甚至都可能與他無緣,換誰來誰不生氣?
不過現在好了,蔡伯起去世,身為蔡伯起唯一的嫡子的蔡子陌,就成為了繼承他家業的不二人選。
雖然蔡伯起的死因的確有些蹊蹺,但是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那些個暗中覬覦太守之位的傢伙們,註定是要成為蔡子陌的墊腳石的。
不過自信歸自信,蔡子陌可並不認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所以,拉攏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張清,就成為了他目前的重中之重。
適當的表現一些內心的無助,讓張清能感受到他的倚重,同時又不能表現的太無能讓人覺得自己軟弱可欺。
蔡子陌知道,自己並不是專業的演員,想要表現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很有難度。
不過幸好,不久之前他曾經承諾了要取張清的妹妹為妻,雖然最後退了一步只能納為妾,但是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蔡子陌相信大舅哥是不太可能會背叛他的……吧?
「來吧,讓暴風雨再來的猛烈一些,這樣,才能儘可能的表現出我的能力,為自己的爭霸之路做下鋪墊!!」
很快,張清便與段縣令安排好了一切。
以張清留下三分之一自己手下的士兵用來保護曲成縣為條件,交換了幾輛馬車,足夠的乾糧和水,以及一位能夠貼身照顧蔡子陌的侍女,也就是阿玲。
這樣子的安排,是為了能夠儘快的趕路,以便蔡子陌等人能夠及時地趕上蔡伯起的葬禮。
因此,依舊昏迷著的蔡子陌的阿姐蔡吉,也就不得不暫時留在曲成縣,等以後有機會再接去東萊郡。
對於這個安排,蔡子陌自然是高舉雙手同意。
這樣一來,蔡子陌的身份便能暫時隱藏起來,不至於在他和那些覬覦太守之位的傢伙們鬥智斗勇的時候突然爆出來,在他的背後捅他一刀。
至於之後?等他板上釘釘地成為了太守,即便這時候蔡吉將他不是蔡祥的事情說出了又能如何?那時候還有誰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一路急行,不日,隊伍便進入了東萊郡的郡治黃縣境內。
據蔡子陌的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可知,黃縣歷史悠久,早在商周時期這裡便有萊國。
後來秦一統七國,在這裡設立齊郡,始置黃縣。
據說,當年的徐福帶著五百童男童女出海為始皇帝尋找長生不老葯,便是從這裡出發的。
但是現在蔡子陌眼中的黃縣卻跟仙風道骨扯不上一點干係。
此時初春時分,放眼望去,地里卻看不到一個農民的身影,村落之中,甚至連雞犬之聲都聽不到,仿若安靜的如同鬼蜮。
然而官道之上凌亂的腳步卻又顯示了此地並非荒地,近期應當有一大批人從這裡有過。
即便是蔡子陌沒有經歷過任何一場戰爭,種種跡象也依舊在他的腦海里形成了「豎壁清野」四個大字。
「公子,這怎麼會變成這樣?」
經過一路上的相處,阿玲與蔡子陌也算是熟悉了很多。
因此見到這一場景,她當即絲毫不懼的問出了自己心地的疑惑,試圖從蔡子陌哪裡得到解答。
而蔡子陌聞言,卻只是嘆息一聲,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心知這些是除了就在附近的曹軍做的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選。
但是此時張清就在他的馬車旁,若是他這麼說了,又該如何解釋他是如何知道的曹軍侵擾東萊一事?
而張清自然也聽見了阿玲的疑惑,當即出言安撫著兩個在他眼裡惴惴不安的少年人道:
「放心,前面便是黃縣縣城了。只要進了城,便不怕這些盜賊襲擾了!!」
是嘛?已經到了黃縣了?
蔡子陌聞言,忍不住站起身看著遠處的城牆遠眺片刻,沉默了一會兒,他嘆息道:
「張大哥,一切,就拜託你了!!」
而就在蔡子陌等人快馬加鞭趕往黃縣之時,縣城太守府的靈堂之內,卻坐著一群各自心懷鬼胎的弔唁者。
「嗚嗚嗚,蔡府君,你就這般去了,留下我一人可怎麼辦呀?」
這位哭聲最嘹亮的,便是太守府的功曹黃珍。
功曹一職,掌管郡內一切人事,可以說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是各郡太守手下的心腹。
因此不管是於公於私,蔡伯起去世,影響最大的便是他了。
「是啊,兵荒馬亂的,東萊驟然間群龍無首,這可如何是好啊?」一旁的縣三老段奎聞言忍不住附和道。
所謂三老,指的是古代掌管教化的鄉臣。
《漢書》有云:年方五十以上,有德行,能率眾為善者,置以三老。
每鄉置一人,每三鄉取一人為縣三老。
可實際上,三老除了解決民事糾紛負責教化之外,還擁有徵稅的權利。
所以段奎在黃縣的影響力並不比在黃縣的直屬官員們差。
因此,他最關心便是黃縣這一畝三分地的安危。
這不,他話音剛落,轉頭便看向了旁邊的武將都尉陳成略。
「陳都尉,不知現在城裡還有多少兵馬?」
陳成略聞言,略帶心虛地回答道:「城內城外合起來,大概有一千兵馬吧!!」
如果是在外人面前,陳成略大可吹噓一番他的人馬是如何的兵強馬壯,不過此時在場的都是黃縣的實權人物,他的哪一點家底根本瞞不住,因此也就實話實說了。
按照東漢時期的配置,一郡之都尉能夠管轄的兵馬大概在一千到五千人不等。
不過從建武六年之後,為了加強中央集權,一般之外邊郡設立都尉,而內地則不設都尉一職。
直到靈帝時期黃巾賊叛亂,中原各郡才陸續開始繼續設立都尉,這也是以董卓為首的邊郡軍閥們能夠在前期便依靠軍隊把持朝政的原因之一。
而東萊郡的太守蔡伯起,本就不是武將出身,沒有割據一方的雄心壯志,也不似曹操劉備那般胸懷光復江山的大志。
加之東萊郡地處偏僻,因此這位得過且過的太守也就對發展軍事一直不上心,造就了如今東萊只能任人宰割的處境。
這不,一聽陳成略的回話,段奎立刻就搖頭晃腦咿咿呀呀地嘆息道:「只有這一點人馬,如何能抵抗曹操的虎狼之師呢?」
「上次依靠著蔡太守的薄面,曹軍才答應給我們六日的期限籌集糧草,如今六日已過四日,該上繳的糧草卻依舊不見影子。」
「依老朽看,不如大開城門,放曹軍入城讓他們自己去籌集糧草罷!」
「不可!放曹軍入城,豈不聞引狼入室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