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九章 送別
霧谷之外,一人來回渡步,猶豫不定,另外一人也是久久不語,沉吟思索。
「這裡面兇險異常,就算我們三品實力也不見得能夠自保。還是先離開避避風頭,過一段時間會有變數產生的。」
浮龍看著迷霧繚繞,看不見半分真容的山谷,心裡早已經打了退堂鼓。
據蛟龍族族老傳言,這迷霧山谷確實存在著某大的機緣並且與蛟龍族的龍淵考驗密切相關,但這山谷的危險卻並不止於小輩。歷史上甚至出現過一品高手進入山谷之後電閃雷鳴,天崩地裂,最後竟然便再無音訊,顯然已然陷入其中,無從脫困。
天藍色衣裙的驪安不像浮龍一般浮躁不安,但也面露愁容,心緒不安。
經過再三考慮,她最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還是要進去。」
「真的很危險。命比什麼都重要。族老們的話也不是全部都得遵從。」
她的答案讓浮龍很不理解,他也立馬給出了自己的幾條反駁的理由。每一條都有其道理,並無缺漏之處。
「凡事事不可為仍要為之,大多數是時候都會是粉身碎骨。驪妹,識時務者為俊傑。」
然而他的千般說法,萬種道理最後並沒有說服驪安,她只是回答道:
「我還是要進去。」
話語落定,她也隨之付出行動。
她踏出一步,便被迷霧瞬間吞噬全身,浮龍還打算伸手抓住她,但當迷霧擴散而來時,他又猛然縮手,最終任由驪安一個人進入迷霧山谷當中。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本來你只要好好跟著我,等到三山傾覆,未來的蛟龍族一定會有你的位置的。但你既然找死,那變作一抹灰也就沒什麼價值了。」
浮龍唉聲嘆氣了片刻功夫,為自己找好借口之後,便打算離開此處了。
他已經找好了背靠的大樹,自然不會願意在此找死。
浮龍化作蛟龍之形,正打算騰躍而起,飛向高天之時,突然脖頸一麻,渾身無力,摔了下來。好巧不巧,他的蛟龍龍尾正好摔入了霧氣當中,山谷里立馬傳來了無窮吸力。
「不!」
聲嘶力竭下,浮龍不斷掙扎,可無論他化作人形還是真身,都無法掙脫山谷力量的約束,被逐漸拉入其中……
此時,山谷內部的水道上的小舟上,陳劉也從龍佑口中得知了這處迷霧山谷的具體情況。
他之前所說的流放之地與埋骨之地並沒有欺騙陳劉,這裡確實是龍族手下敗將的圈禁地,但這裡也並非全是危險,機緣也是有的。
「運氣好的話可以撿到一些上等的煉兵材料,或是修行功法。再好些,若是遇到一個兩個想要傳道的老怪,得到其畢生所學也並非白日做夢。外界傳說的寶藏也確實存在,只要能打殺駐守此地的真龍,他就可以得到真龍的寶藏。當然,這一切都取決於一個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們能活著出去。」
「……這樣啊。」
這與陳劉並無干係,他也是誤闖此地,對這些所謂的珍寶並沒有什麼興趣。
當然,他對蛟龍族還是有點興趣的。
不過不等陳劉說話,龍佑率先問道:
「你血脈到了哪一層?」
「啊?」
「蛟螭角應。其中的分別你應該懂。」
「你看不出來?」
「自然看得出。你應該已經有應龍之姿了吧?」
龍佑突然雙眼眯瞪,笑著看著陳劉。
這笑臉、面容,讓陳劉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不過他轉瞬之間恢復了平靜與穩定,回答道:
「
自然不可能。」
龍佑又笑了笑,恢復了輕鬆自在的面孔,說道:
「剛才是騙你的。有高人在你身上施了障法。龍族的特徵竟然被全數隱藏並內斂了。我確實看不出來。」
陳劉第一時間想到了婉秋,他頭頂的兩隻龍角便是被她重新按回體內的。
不過他又有點懷疑,在這天時地利人和盡在他手的時候,龍佑看不出陳劉身上的掩蔽或許不是一位二品菩薩能夠做得到的。
難道是……
隱藏在高空當中的老龍俯瞰著這一切的變化,他也看見了陳劉身上浮現的雙重禁制。
一重化作蓮花,貼敷於陳劉近身之處,另一重則化作虛幻禪衣,遮掩一切天機。
那禪衣上存續的道韻阻止了老龍的進一步窺探,即使是鎮守龍門千年的老龍也無法在施術之人未曾洞悉下發現真相。
老龍忽然抬頭看向某處,一位黃袍麻衣的老僧對著此處點了點頭,行了一個佛門合十禮。
「哼。」
這個面子老龍並不想給,但如此多事之秋他也不願意徒然樹敵。
靈鷲、崑崙、方丈,這股力量不可謂不大,不可謂不強。
「難道果真是應龍……不可能。即使是將龍門所有精血給予一人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南海的那株靈株的所謂角龍之姿也分明是……」
突然,老龍聽到了一聲琴弦崩斷的聲音,不由得有些煩躁。
於是對於外界闖進來的兩隻蛟龍,他隨手將他們丟入了兩團死靈與巨獸堆中。
活的下來,才有些許資格走下去。
老龍也聽到了他們在谷外的話語,所以自然而然的,赤紅色蛟龍應對的死靈更多,巨獸也更強大。
至於那天藍色蛟龍……
「心機頗深,性子尚穩,但心性不定……容貌尚可,給他作為真名之禮好了。」
老龍驅散了一部分的死靈與巨獸,算是放了些許的水。
視線再度注視向那葉小舟,琴弦崩斷的聲音自然來自於那張年久失修的琵琶,來自於此時已覺大難臨頭的白骨女子。
龍佑此時左手端起煮好的悟道茶茶水,送入嘴中,另一隻手緩慢抬起,又行將落下。
這隻手的落下讓白骨女子感覺到有千鈞之力在她頭頂上方醞釀,只待這股力量落下,便是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當然,也算是解脫了……吧?
「何必這麼動怒呢?」
此時,又見一隻手出現在了龍佑右手的下方,緩慢地將其抬了起來。
陳劉的背後凝聚出了顆顆汗珠,面上卻是春風含露,說道:
「此曲本就以哀為調,結尾斷弦,可為神來之筆。非但無錯,還有嘉獎一番。」
「哦?」
龍佑起了興趣,便沒有輕易碾死一隻螞蟻的想法了。陳劉則立馬鼓起掌來,並稱讚了幾句。
見狀如此,龍佑便沖著白骨女子說道:
「陳公子有賞,還不過來領。」
白骨女子顫抖著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走到了陳劉身邊。
陳劉左摸右摸,看來是顯然沒帶錢。
尷尬地笑了笑,最後想了想,問道:
「還是姑娘提吧。我要是能做到便盡量做。」
白骨女子此時說不出話,更不敢提什麼要求。.z.br>
不過陳劉卻敏銳地覺察到她向著自己的那把已經斷弦的琵琶偷看一眼,於是他也就乘機說道:
「我這裡正好可以修。把你的琵琶拿過來吧。」
陳劉得到了琵琶之後便從懷
里取出了一根金線棕繩的什物,在手中幻化成細小的絲線,補上了琵琶上斷掉的那一根。
不僅如此,整個琵琶因為有此一根新線重新變得光彩奪目,散發出嶄新的氣息。
龍佑也不由得讚歎:
「上等法器就這麼贈人了。陳兄可真夠大氣的。這弦上似乎還有幾種不同的女子香氣……陳兄的興趣還如此獵奇?」
你他喵狗鼻子吧……
陳劉沒有回復龍佑,而是將換上了愰金繩所化琴弦的琵琶還給了白骨女子。她接過琵琶之後有些獃滯,老半天沒有什麼反應。這種待遇似乎是她從未接受過的。
她最後機械地欠身給陳劉施了一個萬福禮。
雖然白骨之身,但陳劉卻覺得真情實意。
「姑娘再彈一曲?彈你喜歡的。在下或許還有些可以做的。」
龍佑也有了興趣,並沒有干預他們的交流。
白骨女子並不需要更多了,但陳劉想聽,她便彈給他聽。
曲調一出來龍佑就不知深意的笑了笑,但並沒有做什麼。
這一曲悠長綿綿,延向遠道。空谷傳響,雀聲不絕。其聲不再期期艾艾,而是紛紛擾擾,諸多精彩,紛至沓來。
琵琶聲有若大珠小珠盡落玉盤,包羅萬象,千重風景,任君采頡。
陳劉半通音律,雖然不知更深韻味,但聽的很放鬆,更多幾分享受。
待琵琶聲有所突破落下,陳劉見那白骨女子跪坐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最後的命運一般。
陳劉看了龍佑一眼,隨後趕在他說話前直接起身,蹲在了白骨女子的身前,說道:
「不知道管不管用。」
陳劉一指點在其額間,口中喃喃念誦道:
「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南無摩訶般若波羅蜜。」
陳劉身後,突然有一朵碩大的蓮花虛影盛開,點點光暈散發出來,點綴在白骨身上。每一點光暈都幻化作一朵花朵,千嬌百媚,千姿百態。
最終,花朵淹沒了白骨女子。
而下一刻,花朵盡數盛開,蓬得散開來。
花瓣飄向四周,唯美無比,而花瓣下浮現的,哪有什麼白骨,分明是傾國傾城的女兒。她有些不敢相信發生的這一切,可那已經數千年沒有感受到的血肉觸感卻讓她心醉神迷。
一滴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這讓陳劉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見他的窘迫,不由得被逗得不知是哭還是笑。
當然,最後肯定是笑。
他們沒有說更多的話語,因為這一切其實只是滿足一份執念罷了。她早已經消逝,被困的只是一縷殘魂。
陰陽有序,生死有常,這一切不可逆轉。
女子沒有告訴陳劉她的姓名,倒是說想送他一件東西。
陳劉原以為是琵琶,沒想到……
「姑娘啊姑娘,你讓我回去怎麼交代啊。」
一個吻。
女子離開前只是俏皮地說了一句:
「公子得了便宜,不回個禮嗎?」
一個擁抱。
女子笑了一聲,隨後化作漫天花朵飛舞,隨風而逝。
她的琵琶,沒有帶走,留給了陳劉。
龍佑對此並不感興趣,但給予了自己的評價:
「吃力不討好。」
「萬般不由己,總有一般要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