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粗鄙武夫
這根本不是人類應該有的眼球。
一顆顆黑色圓形瞳孔正在乜忌的眼球里互相擠壓著。
當一部分瞳孔擠壓破裂后，新的瞳孔又會從極少的眼白處浮現。
就像是沸水中不斷湧現出來的氣泡，上浮，擠壓，破裂。
每個破裂的瞳孔，都會散發出一些灰暗，這些灰暗好似是在吸收周圍的光芒，讓整個院子都變得黑暗起來。
這些瞳孔和乜忌的右眼完全不同。
它們像是在爭奪什麼東西，但很快，它們又齊刷刷的停下來。
雖說還是在互相擠壓，但所有的瞳孔中都映出了一個畫面。
李清風。
看到李清風的時候，它們就像是發現了久違的獵物一樣。
興奮，癲狂。
還在扶著乜忌的李清風看著乜忌左眼中的那些瞳孔，頓感不妙。
連忙鬆開了乜忌，後退幾步。
「乜老？你看起來不是太好？」
無人攙扶的乜忌再度失去了平衡，不過在他摔倒之前，身後的尾巴居然釘在了地面上，維持住平衡。
尾巴的頂端，是一根蠍尾針。
乜忌右眼有限的神采已經開始渙散，視線已經沒辦法集中在許樂身上。
他指著面前的一團空氣，對著空氣喃喃道：
「不好？你一介凡夫俗子，懂的什麼是好與壞么？
只要我控制了天詭瞳，我就離天道更近了一步。
求道長生，誰人不想？
朝問道，夕死可矣，你又可懂？」
看著對空氣說話的乜忌，李清風一臉尷尬。
對於「朝問道，夕死可矣」這句話，他當然是讀過很多書，看過很多註解了，這畢竟是他以前的工作。
但要說理解的話……
「朝問道，夕死可矣的意思？這太簡單了。
一定是早上打聽到了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這樣回答，完全符合沙河寨六當家的人設。
而聽到這樣回答的乜忌，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清風氣的，右眼徹底渙散掉了。
只有左眼那些混亂的瞳孔還在抽動。
在摔倒之前，乜忌賭氣似的咒罵了一句：
「粗鄙武夫。」
砰！
灰塵揚起，乜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看著趴在地上的乜忌，李清風試探性的喊了幾聲：
「乜老？乜忌？」
沒有反應？
李清風也沒掉以輕心，他原本想用自己的柴刀戳一戳乜忌。
可手指剛剛放在刀上，乜忌身下觸鬚上的眼球就像是有所感應一樣，齊刷刷的看向他。
眼球在警惕，觸手也開始遊動起來。
「就算昏迷，觸手和眼球依然保持著防禦？」
面對那麼多觸鬚和眼球，李清風只好作罷。
隨著他的手指移開柴刀，那些觸手才重新變得散漫。.
李清風後退幾步伸出手，讓幽書浮現。
正如同他所料的那樣，【傳三】出現了。
【翌日，青鋒先生尋高人而去，立而論道，巧勝高人一籌……】
看著傳三，李清風的眉毛和嘴角一起抽搐。
立而論道，巧勝高人一籌！
「果然，身為六當家就應該按照這樣的思路來。」
傳三並沒有完結，也就是說，和乜忌立而論道這件事情，有可能還沒結束。
接下來便是他的選擇了。
是留在這裡，還是離開？
如果離開的話，那今天的目的基本上可以宣告失敗。
如果留在這裡的話，那需不需要接觸乜忌？
照顧他？一刀戳死他？用流水碎岩打死他？
這個想法剛剛冒頭，那些觸手和眼球立刻就有了防禦的反應。
李清風無奈，趕緊把這個念頭掐了。
「好好好，我消停一些，你們也消停一些吧。」
停在原地一會，李清風便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緩緩走到乜忌的身旁，口中說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問道長生這種事情，我只在雜談小說里看過。」
說完這話，李清風有些吃力的將乜忌扛起來，朝屋裡走去。
李清風沒留意到的是，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
乜忌的右眼抽動了一下，但沒睜開。
扛著乜忌，李清風走進了屋子。
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類似中藥藥房的格子櫃，每個格子上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種文字。
另一邊是桌椅，裡屋才有一張軟塌。
這些東西都很正常，一直到李清風轉過身之前，都很正常。
將乜忌吃力的放在軟塌上，李清風長舒了一口氣。
太重了，還好他是武者，不然還真扛不動這老傢伙。
觸碰到軟塌的時候，他感覺這東西實在太軟，乜忌那麼大年紀，睡上去會不會腰疼？
放下乜忌，李清風開始在房間里掃視起來。
首先就是之前的那個中藥櫃，這會他再扭頭看柜子的時候，總感覺柜子上的符號變了一些。
錯覺？
然後李清風又注意到一旁的桌子好像比之前靠近了。
李清風吞了吞口水，沒有輕舉妄動。
一邊保持警惕的同時，一邊拿出了幽書。
【翌日，青鋒先生尋高人而去，立而論道，巧勝高人一籌。
扶高人入屋，卻不知深入詭穴，危……】
李清風：……艹！
不動聲色的握緊了刀柄，身體重心慢慢下移，擺出了一個隨時都可以發力的姿勢。
突然，一根觸手纏住了他的手腕。
李清風眉頭一皺，轉身揮刀便斬。
可剛剛轉身，身後便傳來了一聲低吼。
李清風扭頭看去，竟然是葯櫃不動聲色的靠近了自己，然後猛然張開巨口，一口將他手中的柴刀吞了進去。
失去武器的李清風完全沒有停頓，也沒有一絲慌亂。
刀法這種東西……不熟。
氣流如同水波一樣迴旋在李清風掌心。
李清風對著葯櫃猛然出掌，同時發出了一聲低喝。
「住手。」身後傳來了乜忌的阻止聲，但根本來不及了。
【人傑-血勇】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流水碎岩，喝！」
離體的掌勁猛然爆發，無形掌力落在李清風面前巨大的葯柜上。
葯櫃張開的巨口突然血肉爆裂，這是一股它根本無法抵抗的巨力。
轟！
整個柜子中央炸出一個血洞，而葯櫃本身也在這一擊后，徹底老實了。
李清風覺得自己一擊斃敵，胸中熱血難消，扭頭看向身後的乜忌。
「厲害吧？」
只見躺在軟塌上的乜忌，用一隻手撐住乾瘦的身體，另一隻手指著李清風，手指還在不斷顫抖。
「豎子，我剛剛只是喚你一聲，你竟……粗鄙武夫，粗鄙武夫！」
噗！
乜忌又噴出一口老血，再度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