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第 147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開始喬雙喜死不承認打過孩子,把罪過全推到了伍欣萌身上,說是伍欣萌打的。給他聽金婭的證詞錄音,他就往出甩「六歲孩子說的話你們也信?警察太好乾了吧」之類的片湯話。羅家楠一看這孫子就是仗著屋裡有監控,知道他們不敢動他,加之自己和銀婭的死亡沒有直接關係,打算胡攪蠻纏到底。確如庄羽對苗紅說的那樣,孩子的思維和語言極易出現反覆,今天說爸爸打的,明天可能就變成后媽了,所以法庭在採納兒童證詞時十分謹慎,必須有過硬的證據加以佐證才行。
證據當然有了,羅家楠把撤案記錄往喬雙喜跟前一拍,指著上面的「聞玥」倆字問:「認認,是你熟人不?」
看清紙上的字跡,喬雙喜表情驟變,視線四下游移,顯然是在給自己找理由。羅家楠壓根不給他活躍腦細胞的機會,「啪」的打了個響指,打斷對方的思路:「瞅我,誒,我問你,聞玥是誰?」
喬雙喜磕磕巴巴的:「……我前……前妻……」
羅家楠又把苗紅拍的伍欣萌的傷痕給他看:「所以說警察不是那麼好乾的,沒證據,我不能輕易相信一六歲孩子說的話,現在你妹可帶你閨女去驗傷了,她那手指頭,你有印象么?要是法醫說這輩子都伸不直了,至少也是輕微傷,判你沒二話,懂?」.
「不是我沒——」
話還沒說完,審訊室大門被重重敲響。羅家楠一偏頭,彭寧立馬起身去開門。祈銘進屋把PAD遞給羅家楠,冷眼看著喬雙喜說:「屍檢初檢報告出來了。」
羅家楠反手就把PAD屏幕懟到喬雙喜眼前,讓他親眼看看自己造的孽:「你好好看,這你親閨女,她才兩歲,能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讓你往死了搖晃她?!」
「——」
血了呼啦的照片直擊視野,喬雙喜當即一拱肩,可什麼也吐不出來。剛在車上被苗紅晃悠傻了,下車吐得翻江倒海,用陪同押送的警員的話來說,那就是昨兒晚上吃的什麼都能看出來。另說那倆被羅家楠選中體驗重案大姐大車技的菜鳥資質不錯,到局裡緩了一會又跑回去幹活了。為免被人家記恨,羅家楠特意找到那倆孩子的領導,叮囑對方等忙完一定要給他們放幾天假。
乾嘔了幾聲,喬雙喜涕淚橫流的:「她把麵條湯濺我襯衫了上,可我馬上還要出門,一生氣就——她媽不管,我能怎麼辦!?我沒想著下重手!我就隨便晃了她兩下!我沒別的招兒了,她太不聽話了!」
「你有功夫打孩子,沒功夫換衣服?!」
祈銘厲聲質問。別說羅家楠手痒痒,他也想收拾眼前的家暴男——屍檢時一刀下去,那驚人的血量讓他怒意橫生。從專業角度出發,所謂的輕輕搖幾下根本無法導致帽狀腱膜毛細血管如此大面積破裂,這男人下手的時候完全不計後果,根本就是恨不能把孩子弄死!
而面對斥責,喬雙喜極力反駁:「你有孩子么?你有過被孩子折磨到恨不能發瘋的時候么!我累死累活在外面掙錢養家,那死女人連個孩子都管不好!換你!你不起急冒火!?」
「所以你連伍欣萌一起打!」羅家楠劈手一指,喝止他的歇斯底里,「喬雙喜,我知道你這號人心裡是怎麼想的,老婆沒工作,房子是婚前財產,你讓她只能依附你而活,無論你怎麼打她,她都不會離開你!銀婭雖然不是你親手扔下的去,可事實上殺了她的就是你!」
最後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極端的憤怒伴隨著每一次呼吸重重噴到喬雙喜臉上。與此同時單向鏡那邊傳來了敲擊聲,是陳飛在提醒羅家楠,別失控。遇到這種案子,正常人很難控制住憤怒的情緒,就像在兩千年初的時候,他和趙平生韓定江他們辦的一起案子:一家大型國企的企辦保育室里有七個不足一歲的孩子接連發生驚厥、癱瘓、昏迷進而死亡,屍檢發現死因全部是顱腦損傷,但沒有外傷,頭皮上甚至連一丁點淤青都沒有。
排除了中毒和疾病造成的腦出血后,韓定江犯了難,從來沒遇見過的情況。陳飛他們那邊也查不到誰有作案意圖,畢竟連手法都不清楚,案子一度陷入僵局。幾個月後,老韓同志被省廳派出進修法醫技術,在一家司法鑒定中心學習三個月。他在那裡看到了一本外國期刊,裡面有一篇論文,講的是有一種腦損傷叫嬰兒搖晃綜合征,為看護人大力搖晃嬰兒所致。老韓同志一時間茅塞頓開,回來之後複檢屍體,用遺留在孩子背部的手印對比上了該保育室的一名男性保育員。
經保育員供述,他最煩孩子哭,有天一個孩子哭個不停,他煩躁至極抓起來猛搖一通,搖完孩子果然老實了,隨後如法炮製,誰哭搖晃誰。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里,有七名孩子因他簡單粗暴的手法而死亡或留下終身殘疾。最終案子被定性為過失致死,保育員僅僅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等於一個孩子才一年。陳飛旁聽完宣判「哐」的一腳踹上圍欄,當場惹怒法官被法警架出法庭,完后還挨了局裡的處分。
回到銀婭的案子上,大家都不著急審伍欣萌,反倒是一個個恨不能把喬雙喜摁上死刑注射台。毋庸置疑,伍欣萌有她自己的問題,但她是個家暴受害者,如果沒有喬雙喜的反覆毆打所導致的心理損傷,她萬不至於把親生女兒扔下八樓。而且她確實精神狀態堪憂,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檢查時她狂躁症發作,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安定以穩定她的言行舉止。
這邊正審著喬雙喜,銀婭的爺爺奶奶來了,鬧騰著要看屍體。祈銘只得回法醫辦去接待家屬,隔了半個小時又上來了,把羅家楠叫出審訊室,氣哼哼的:「那爺爺就是個混蛋,差點當我面打孩子奶奶,還好被高仁和大米一起拽住了。」
「嘿,老鼠生兒會打洞。」羅家楠意有所指地朝審訊室一偏頭,「家暴這玩意是有傳承的,爹打媽,兒子十有八/九也會打老婆,還是家教問題,你看我們家,我爸寵我媽寵的沒邊兒沒沿兒的,所以遺傳到我這也一樣。」
祈-摳字眼-銘當即糾正他:「和遺傳沒關係,那叫言傳身教。」
「不是你就不能順著誇我兩句啊?」羅家楠也是沒轍了,這媳婦,好賴話聽不出來是咋的?
「我又不需要人寵。」
「摸著良心說話,昨兒晚上誰——誒!」
腰側挨了一記,羅家楠吃痛抽氣。旁邊路過的同事看他呲牙咧嘴的德行,個個掩面而笑——祈銘收拾羅家楠,市局一景。而一看自己又給身心疲憊的同僚們添了娛樂材料,羅家楠立馬端正表情,語氣嚴肅的:「祈老師,我鄭重地提醒你,這是工作場所,別當自己家廚房似的,想怎麼切南瓜就怎麼切南瓜。」
祈銘微微眯起眼:「我喜歡把南瓜蒸了刮泥做南瓜餅吃。」
羅家楠咋舌:「太殘忍了!」
「有種我下次做南瓜餅你別吃。」
「吃!必須吃!不吃我禁不起你的蹂——誒誒!你夠了啊!」
隔著審訊室的玻璃,彭寧眼瞅著門外「唰」的閃過道人影,為師父掬一把同情淚的同時也立下g——找老婆堅決不能找法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