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致另一個我

明月高懸，然城市的夜空不見半分星辰。絕望的少年默默走上高樓頂端，他將在那裡結束短暫的人生。

一步一步，他走在通向黃泉的路上。思前想後，他似乎只能如此。站至數十層高樓的頂端，向下俯視，芸芸眾生是何其渺小。抬頭看天，無邊的夜空下，少年又是何等渺小。一步一步，他終於如願以償，一腳踩空，筆直地墮入了繁華的鬧市。

雙親的意外身亡，令人絕望的高考分數，老師的苛責......一閃而過的走馬燈中儘是這些，彷彿他的生命里沒有半分美好。

最後的最後，腦袋落地的前一個瞬間，少年的腦海里終於浮現了一絲光，那是兒時玩伴的笑顏，只可惜，他們或許永遠無法再見。

「但願不要砸到人啊。」帶著苦笑，少年就這樣撞向地面，與世長辭。

本應如此。

「庄堯，活下去。」那聲音熟悉又陌生，似真似幻，但在少年落地前的一瞬，他確確實實聽到了。瞬息間，少年再無任何知覺，或許，那聲音不過是少年死前最後的倔強。

他選擇的跳樓地點很好，那棟樓下正在施工，雖然周圍是鬧市，但他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因施工圍出來的空地，晚上基本沒人。也因此，他的屍體在隔天施工隊開工時才被人發現。令人驚奇的是，他的屍體血肉模糊，卻能隱隱看出他臉上掛著的笑容。

庄堯這短暫的人生就此結束，已然無親無故的他，恐怕也不會被人記住，不會有人為之哭泣吧。

無知無覺的混沌中，庄堯再次睜開了眼。光芒刺入他的眼中，五感逐漸恢復。

我這是到了地府嗎？這地府也未免太亮了。轉念一想，他短暫的一生雖無功績，但也沒做惡事，說不定是到了天堂呢，但應該不可能，畢竟上帝不允許自殺。

「醒了？」甘泉般的聲音忽現於庄堯腦海中，但不見人影。

奇怪，是幻覺嗎？

庄堯起身查看四周，他正身處一個小屋中，屋子應該是由磚瓦堆砌的，還用白色的漆料粉飾過，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用以粉飾的白色顏料似乎會發光，因而這屋子裡並沒有人造燈光的存在，也不見蠟燭之類的東西。

庄堯摸了摸身下，那似乎是觸感柔軟得不輸席夢思的床墊。仔細一看，他身下是一團白雲一樣的東西。但那並不是雲，似乎只是把棉花一樣的某種植物堆疊在了一起。姑且叫它「雲床」吧。

除卻此物，這白色的小屋裡再無任何事物。

庄堯踏上雪白的地板，走向小屋內唯一的窗戶。遙看窗外，粉色的櫻花如雨襲來，天光照下，落英紛飛，這景色無疑是春天。這也是庄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櫻花，如果那確是櫻花的話。

天外的太陽只有一個，這倒沒什麼異常。探頭看窗外，樹木環繞，櫻色漫天，他似乎是身處山林中。

摸了摸身體，一切完好，身上的衣服也和之前一樣，黑色的T恤搭配黑色長褲，一副要參加葬禮的穿搭。

這裡的空氣也沒有任何異常，就是有些清新過頭了，還帶著點兒濕潤的氣息。

面朝窗外的櫻花樹海，感受著春風的撫摸，嗅著甘甜的空氣，庄堯感到如獲新生。

他走到窗邊的門前，白色的門扉倒是與他認知里的門別無二致。他握住門把手正欲開門，那甘泉般的聲音再次出現

「醒了也別亂動啊，你的身體和靈魂，似乎對這裡還不是很適應呢。」

起初，庄堯還不是很在意這聲音，畢竟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還以為是幻覺。現在看來，這聲音確實不是幻覺，可它直達庄堯的腦海

庄堯再次環顧這小屋，除了那雲一樣的床，這個小屋裡再無任何物體，更沒有任何人。

「你是誰？」庄堯對著空無一人的白色房間發問。

隨著庄堯的發問，那雲一樣的床上湧現了數不清的彩色氣泡。氣泡相互黏連，逐漸顯現出人的形狀。

庄堯揉了揉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耳朵，疼痛感告訴他，他確實沒在做夢。但泡沫怎會聚集成人？

那人雪白的長發及腰，纖細的雙腿裸露著，上身穿著白色的法袍，不該露的地方都被這法袍遮得嚴嚴實實，那撩人的高挑身材和白嫩的皮膚倒是怎麼也掩蓋不了。

就庄堯這個18歲處男的認知來說，這個女人無疑是個美女。

她和善地笑著，面容姣好，似乎只有20歲左右。而她的出場方式真的讓庄堯意想不到。泡沫凝聚成人，這種場景應該只會出現在童話里才對。

「你好，我叫軒轅夜宵。抱歉，好像嚇到你了。」她俏皮地說著，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你......你為什麼會這樣冒出來？」庄堯疑惑道

軒轅夜宵歪了歪腦袋，理所當然般說：「因為這樣有趣啊。」

庄堯有些無語，雖然奇怪她的出現方式，但好歹見到了個活人，他決定先問些重要的問題。

「那個......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軒轅夜宵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為何在這兒，話說你問問題前，能不能先說說你是誰？」

確實，對方都自報家門了，庄堯不介紹下自己是挺沒禮貌的。

「不好意思，我叫庄堯，一個剛高中畢業，高考失利的......人類吧。」庄堯思索著說，面對這樣的美人，18年處男單身的庄堯多少還是有些社恐。

「庄堯啊，聽起來像個女孩子呢。」軒轅夜宵依舊笑臉盈盈，庄堯倒是感到格外尷尬。他的名字聽起來確實有些女孩子氣，加上他的身高僅一米六，他也常為此感到些許自卑。

軒轅夜宵走到庄堯面前，抬手比劃了一下后笑著說：「哈哈，小弟弟你還沒我高啊。」

庄堯的臉微微發紅，既是出於身高不如對方，更出於軒轅夜宵離得太近了，臉都快貼到了。

軒轅夜宵的皮膚白嫩得如初生的嬰兒，身體散發出一股清香，散著的長發光亮柔順。這種美人距離庄堯僅幾根手指的距離，他這18歲母胎單身的處男想不臉紅都難。

軒轅夜宵見庄堯的臉愈發紅潤，這才嬉笑著退了兩步。

「好了，不逗你了。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吧。」軒轅夜宵坐到那「雲床」上說。

「我也不知道啊。」庄堯捂著頭回憶著，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跳樓的瞬間，那墜落感他也記憶猶新，但就是想不到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你失憶了？」

「可能吧，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躺在你床上。」

「哦，我發現你的時候，你躺在我家門口的地上，是我把你放到我床上的。」軒轅夜宵解釋道

庄堯看著眼前這位美人，雖然她身高目測有一米七，但怎麼也不像是能把庄堯扛起來放床上的人，而且她的出場方式也太過詭異了。

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軒轅夜宵又是何方神聖，這裡又是哪裡......一堆問題充斥在庄堯腦中，比高考數學題都難想。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家門口。我甚至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果然是失憶了嗎，那你最後一段記憶是什麼？」

「我從高樓上跳下自殺。」

庄堯話音剛落，軒轅夜宵便一巴掌扇到了庄堯臉上。這狠狠的一巴掌讓庄堯確信，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她的速度快得庄堯根本看不清，甚至沒能察覺她從「雲床」上起身了。

「你是傻瓜吧，居然這麼輕易得自殺了，你的雙親怎麼辦？」軒轅夜宵有些生氣地質問道

「他們死了，因為一場飛機失事的意外。」

「親戚呢？」

「我父母死後就和我斷絕聯繫了。」

「朋友呢？」

「我沒有朋友。」

「......」

幾番詢問后，二人陷入了沉默。這沉默似乎將永遠持續下去，直到軒轅夜宵打破了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輕易地放棄生命啊。雖然我不是生命之神，也不信仰生命之神，但我認為他們『生靈教』的一段教義是不錯的。」軒轅夜宵鄭重地誦念道「萬物生靈皆須珍愛其生命，活著的每一刻都是奇迹。」

庄饒摸著臉上滾燙的掌印，若有所思地聽著，疑惑越來越多了。生命之神，生靈教，這又是啥玩意兒？

「喂，答應我，以後別輕易尋死。不然給你另外半張臉也賞個巴掌印。」軒轅夜宵目視著庄堯說。

庄堯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說實話，我有些慶幸這次沒死成了。」

庄堯看向窗外的藍天，悠然地說：「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幸好我還活著，還能活著看此間世界。」

「那就好，好了，話題都扯遠了。」軒轅夜宵再次問道，「你還記得自己來自哪裡嗎？」

「中國」庄堯愣了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說的也是中文，「額...山東」

「山的東面？這座山頭東面是『天海』啊，你這種弱雞，怎麼可能跨過『天海』來到這裡。」軒轅夜宵輕笑道。

「難道這裡不是中國？」庄堯旋即問。

「你口中的國家應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軒轅夜宵解釋說，「這裡是天端之國，春櫻城的東部。」

雖然對軒轅夜宵說的地名沒有概念，但至少庄堯理解了他的處境。依他多年看小說番劇的經驗判斷，他多半是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