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官運亨通

明遠大學偏向把同專業學生安排住在一起，利於作息和諧，可惜會大大減少不同專業跨界交流的化學反應。張遠這屋四個人念的都是輕工，隔壁屋也都是同班同學。

領頭來打招呼的巨漢名叫烏博凱，身高196cm，體格健碩，臉上的笑意彷彿長在了五官里；身旁白凈書生式的人物叫方誌傑，扶一扶眼鏡，顯得一本正經；後邊曳著拖板鞋的叫吳瀚，渝城人，理著極短的圓寸，卷著T恤展示出線條深刻的腹肌。這一屋尚未出現第四人，入學名單上竟也沒有，說不定是個空鋪。

男生宿舍就喜歡排長幼。張遠這屋門牌101，李游是老大，望辰是二哥，張遠老三，金哲永最小；隔壁102室年齡從大到小則是吳瀚、烏博凱、方誌傑。102的都還在安置行李，101這邊還是原班人馬，挎上臉盆往浴室去。一路上張遠在想事情，前邊金哲永腳步突然一滯，差點追尾。

「怎麼啦？」

「我的天，你、你看。」

「你什麼表情，見鬼…哇——」

張遠抬頭一看，立刻跟三人一樣目瞪口呆。女生浴室排隊果然是名不虛傳，從二樓女生區域一路排出浴室樓的大門，梧桐街上還掛著大幾十米的隊列。胡亂穿著輕便衣服和拖鞋的四人頓時大感窘迫，一方面沒有要見女孩子的心理準備，但偏偏有很多女孩子都可能看到自己。另一方面，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上百個女生整齊排成一列的大場面，心靈受到震撼在所難免。

隊列中女生的衣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也有換了睡衣一類衣服來的，輕薄得讓男孩子不敢多看。四人稍作整理，挺胸抬頭保持隊形，繼續尬聊著前進。金天寶已經開始口宣佛號，默念「非禮勿視」。老大李游一馬當先，不時「自然地」往女生隊列掃一眼，彷彿警惕著未知風險。最淡定的當屬傅望辰，他甚至在女生隊列里認出了附中的同學，停下來聊了兩句。到達男浴室內安全區域后，小金髮自肺腑地說：「二哥真牛！」

洗完澡回來，緯武校區西七舍五棟101室第一次非正式會議緊急召開，金哲永委員主持會議。會上重點強調了「大學男生不該在女生面前過於緊張」的立場，然後就「如何在尊重的前提下欣賞女生」展開熱烈討論，會議持續到傳說中的卧談環節。張遠在中學時是走讀生，覺得跟室友躺一屋裡聊天的感覺很新鮮。

「我覺得，最厲害的還不是二哥，是三哥。」

「什麼，有我什麼事？」張遠表示無辜。

「三哥把整隊女生都檢閱了一遍！」金哲永堅決檢舉。

「是也想找個認識的聊兩句？哈哈。」李游把重音放在「也」字上。

「找到了嗎？」傅望辰一本正經地問。

「誰說我在找……」

「對了，我們應該互相記一下電話號碼。」李游是很務實的。

「是哦，沒養成習慣。」

張遠這會兒心裡咯噔一下，是啊，沒有養成留人電話的習慣！腦海里隱隱浮現超甜學姐的形象，輕聲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要是問個電話應該能給吧？」

「二哥那個同學嗎？我覺得是挺好看的。」

「不是不是，想起今天偶遇的、同學而已。」

「好看的話，傅公子給介紹一下？」

「好好念書，不能早戀。」

傅望辰語氣非常正經，但張遠覺得看起來最像有女朋友的就是他。

忙乎一整天又聊到兩點多，

一房四個人竟睡到10點過，想想11點食堂都開飯了，李老大把心一橫，帶領大家爬起來穿衣洗漱，然後在第一食堂舉行了101寢室史上第一次聚餐。

日間無事，張遠再與王涵君碰頭，提起沒留超甜學姐電話，都覺得如同血虧巨萬。張遠現學現賣，帶著好基友走了一遍傅大導遊開發的遊覽路線；王涵君一路不住稱讚，說張遠果然是干特務的好材料，情報能力不同凡響。

新生報到在這天基本完成，翌日要開輕工系大會，一宿舍人收拾妥當，準備早點休息。「咚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倒是床位在最裡邊的張遠耳朵靈，走出去開門。往門裡擠的男人頗有點虎背熊腰的形態，但是不具兇相、膚色白裡透紅，嘴角帶笑，大眼睛里填滿親和力。張遠一愣，說：

「學長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哈~同學你好，我叫宋鋒，是你們的輔導員。學長、倒也沒有叫錯。」

「啊，輔導員，您好您好。」張遠一臉疑惑。

「就是，相當於班主任。」

「噢，老師請進，同學們都在屋裡呢。」

張遠讓出路來請宋鋒入內，又招呼大家在客廳與他見面，隔壁屋的吳瀚正好來串門，也一起迎賓。寢室第一次來客人，大家都顯得有點緊張。傅望辰給宋鋒遞上一瓶礦泉水，吳瀚則連忙上前遞煙，結果兩樣都沒送出去，遞煙的還被教育了，說雖然允許抽煙，但不能在寢室里。

一陣善意的戰術微笑后，宋鋒簡單做了自我介紹，然後把學院安排很官方地過了一道，這邊大一新生們還沒從中學的師生關係里脫離出來，都不出聲，只管聽「班主任」說到哪是哪。宋鋒再想要說點什麼時，神色有點猶疑，恐怕是覺得沒得到預期的反饋。

張遠看看場面略尬，上前把學生這組人從頭介紹了一遍，添上幾句活躍氣氛的話，創造了一點小互動，終於讓場面漸入佳境。宋鋒像找到了自己的開關，解除班主任模式，與大家一陣親切交談，給了不少校園生存建議。末了，張遠送他到門口，剛想「老師再見」，被宋鋒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肩上，說：

「小夥子不錯！這樣，你就做輕工一班的臨時班長。」

稀里糊塗就成班長了，張遠給兄弟們一彙報，引來一陣起鬨。

「三哥真是牛A與牛C之間。」

「這大概就是所謂官運亨通了。」

「我覺得，離傾倒萬千女同學也不遠了。」

「苟富貴，勿相忘！女生通訊錄先來一份。」吳瀚目的明確。

「咱班一共就16個女的哈。」

「哎，萬千隻是形容多。」

「不過放到全校，咱明大可是真的有萬千少女。」

「可拉倒吧，沒事都早點睡……」

系大會上，各班分塊入座，同學間至此大概有了視覺印象。全系六個班的臨時班長挨個被宋鋒點名起來亮相，同班的女生站起來時比她身後的坐著的烏博凱沒高出多少，引起一陣討論。

張遠這時才知道，每個班是有男、女各一名臨時班長，主要負責開學這段時間的各種通知工作。大會後是小會，新手輔導員宋鋒與輕工系12個臨時班長好一輪討論，終於把辦學生證、領教材、落實軍訓準備等幾件要務部署明白。

意外的攤上班長職責，張遠倒也沒多掙扎，班長的消息會更靈通，應該能少踩坑，打聽事情也有個不錯的身份。出學院辦公室時食堂已經快開飯了，張遠順著梧桐街一直走到路口，遠望見橋對面的明樓，心中一動，就往圖書館走去。

「學姐，你好！」

「啊呀，勤學小師弟~！」

「額，謝謝學姐還記得我。」

「像你這麼急要進圖書館的，不是很多噠。」

「我是代表我們班來登記那個、圖書館培訓的。」

「哇，為了早日進館，小師弟勇奪班長大權！」

「沒有沒有，不過我確實是臨時班長。你看——」

張遠把宋鋒給的幾份蓋了章的通知複印件當做證明出示，圓臉學姐連連擺手，說不需要特別證明，填好登記表等電話確認就行。

「通知今天下午才發，你們班是第一名！」

張遠道謝離開，還沒出門，聽得身後還有一句叮囑：

「學生證要抓緊辦，不然還是辦不了圖書證噠~」

張遠連忙轉身再次道謝，餘光瞟到圖書館閘口內似有一個身影閃入電梯，怔了一下。心想應該只是錯覺吧，但也隱隱發覺自己內心的期盼，又滋長了。電梯里的人這時卻是徹底驗明了張遠的正身，心裡對於相認另有一團糾結，由著重逢的關口被電梯門擠扁。

張遠電話振動，大步走向館外去接。

「喂~你好，張遠班長嗎？」

「額，是的，你好，你是？」

「我是『橙子』，是我們班現在的、女班長。」

「哦哦，是你呀~是要一起去辦學生證吧？打算幾點去？」

「下午兩點半，你有空嗎？」

「可以的，到時我去你宿舍門口等你。」

「好噠。」

臨時女班長叫陳梓，但連她自己都念作「橙子」。她聲音軟糯糯的，身高約等於0.8烏（博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給人一種跳了至少兩個年級來上大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