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炎夏憂愁
五月上旬天氣不錯,中旬顯著升溫,日間氣溫可破30。艷陽高照,走在無遮無擋的遠橋上,人會變得話很少。最近幾天室友們都沒精打采,張遠覺得天氣不是唯一的禍端,大家似乎都有心事。
張遠自己當然是因為明芷。她沒有因為張遠的唐突生氣,雖然兇巴巴地罵了張遠幾句,但立刻接受了道歉,還請張遠進屋坐了一會,分享帶回來的鴨爪。但她沒能藏住那種受了委屈的感覺,這令張遠感到難受。她是在跟張遠講道理,認為他沒錯所以就不怪他。可她一貫臉皮極薄,上次被看到沒拾掇的樣子,一躲就是大半個月。他想要哄她開心,卻沒有什麼好辦法。有時候真的寧願她蠻不講理,任性地打自己一頓來宣洩。
金哲永天一熱就食慾不佳,算是可以解釋得通。傅望辰可能是受母親節影響,他本來也是佛系中帶點憂鬱,想來問題不大。問題比較大的是另外幾個人。李游自從五一聚會後就鬱鬱寡歡,已持續了半個月。烏博凱這兩天沒和女朋友一起走,橙子看來被他惹得生了氣,連上課時都擺著一副「哼」字臉。吳瀚則屬於急轉直下的癥狀,周日一早出門時還活力四射,周一早晨回來時竟完全蔫了。方誌傑似乎也不在狀態,天氣預報環節竟然罕見失手,重畫了好幾遍。
沒什麼事情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張遠的提議沒得到第一時間的積極響應,但最終還是獲得除謝舒樺以外的全票支持——他說有校外的演出衝突,會消失幾天,也不知是否借口。夜幕初降,七人來到趙二哥店裡,挑了正對吊扇的桌子坐下。
「明早第二大節的課,適當喝點?」
「喲呵,年級長在非節假日帶頭喝酒。」吳瀚就算蔫也要調侃張遠的。
「我確實想來點。」烏博凱坦白。
「我也是。」方誌傑主動要酒喝真是頭一遭。
「那就喝點吧,小金還是雪碧?」望辰問。
「不,我也跟你們喝一樣的。」
一件十二支啤酒,連著塑料筐留下了。鴛鴦鍋被否了,這幫人今天是想來點刺激的。掃清了第一輪肉菜,幾杯酒落肚,就可以開始聊正題了。
「說說吧,都是怎麼了?」張遠挑起話頭。
「自己先說吧,前天開始眉頭就沒平過,我好幾次都想給你熨一熨。」李游把問題敲了回來。
「害,我能有啥,惹女孩子不高興了,想著怎麼彌補呢。」
「你是怎麼惹人不高興了?」烏博凱反應挺快。
「不太好解釋,反正就是太冒失了。」
「起碼你知道是咋回事……」大個子鎖著眉頭、一臉認真。
「所以,你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惹橙子生氣了?」
「嗯,是真沒明白。只知道大概是說錯了話。」
「講講你都說了些啥?我們給你分析分析。」
望辰和李游一起往烏博凱這邊發展話題。近兩米的大漢弓著背使勁回憶,把前幾天跟橙子講過的話掏出來一籮筐,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小情侶對話,似乎沒有什麼疑點。
「你們在一起話可真不少……」吳瀚說。
「還有么?這些感覺都沒啥問題啊。」李游皺著眉頭,覺得案情撲朔迷離。
「有,但是有的話不能跟你們講。」
「你再想想?還有什麼是我們能聽的?」
「還有就是,前天上午出圖書館的時候,她說六一節要一起出去玩。」
「嗯啊,沒毛病啊,
難道你沒答應?」
「嗯?」烏博凱的表情僵住了,「這、應該答應嗎?」
「我*,不然呢?那你怎麼說的?」吳瀚都急了。
「我說,『都不是小孩子了,過什麼兒童節』。本來嘛,都談戀愛了呀。」
「我的天,破案了……」李游扶額,表情就像驚天大案審出來發現是個烏龍。
「這誰能想到,你竟然說得出這話來。」連方誌傑都甘拜下風。
六人七嘴八舌地跟半醉的烏博凱一通解釋,終於讓他明白了女朋友是一種要過六一節的生物,尤其對於橙子這種可愛型的小姑娘,六一節屬於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你說她不能過六一,就是說她不可愛,說她老,明白了嗎?」吳瀚總結道。
「嗯!懂了,多謝各位老師指點,明兒我就負荊請罪去。」
「得,這個算解決了,下一個。」張遠繼續主持會議。
幾人目光在桌上轉了半天,在吳瀚和李游的默契引導下,統一到了金哲永身上。
「我沒什麼問題,真的。」
「那你這兩天是咋了?」
「一定要說么……」小金表情有點害羞。
「跟我們有啥不能說的,說吧。」
「我體重有點反彈……然後,喝減肥茶了。」
「哈?什麼概念?減肥茶的副作用是心情不好么?」
「不是不是,是會腹瀉……所以有點難受。」
眾人一陣沉默,都沒想到金哲永的「煩惱」竟然這麼特別。
「好吧,下一個,吳瀚!」張遠最看不懂的是吳瀚,他又在使勁躲,乾脆直接點了他。
「行吧,看來都逃不過去。」
「知道就好,坦白從寬。」
「其實也沒啥特別的,我表白被拒了,還被大罵一頓。」
「哈?是劉飛?你跟她表白了?」
「嗯,她特別激動,狠狠地罵了我一頓,都給我罵懵了。」
吳瀚咕嚕嚕灌了一大口酒,看除了張遠之外,其他人都沒多少頭緒,乾脆從頭說起,把他單戀劉飛的故事講了個大概。張遠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事情的開頭。
原來,吳瀚是預科生,等於比室友們早入學一年,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對學校的了解一開始就比大家多。他為人風趣爽朗、好交朋友,也是個體育健將,打籃球跟劉飛的哥哥劉放打到一塊去了。劉家兩兄妹只差了一歲半,妹妹從小被哥哥當成寶貝萬般呵護,也成了哥哥的跟屁蟲。當時她還在念高三,偶爾會來看哥哥打球,在場邊蹦蹦跳跳地加油。見過幾次后,吳瀚發覺自己喜歡上了她。
他還沒來得及想太多,時間臨近高考後,劉飛就再也沒出現。高中生嘛,高考之後海闊天空,不知飛向哪兒去。可當他覺得就要放下時,她又出現了。她是帶著明遠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的,在場邊大喊:「哥,我也要來明遠了!」那天,吳瀚比劉放笑得還開心,狀態神勇,「簡直喬丹附體」。
再後來就成了同年級的同學,但打籃球的團隊散了,他失去了與她唯一的交點。他一直找機會與她認識,而機會終於在女生節舞會上降臨——「還多虧我遠哥,真的,大恩不言謝」。可認識以後,一直也沒有多少進展。吳瀚的自來熟屬性,在她這裡完全不起效果。到舞蹈大賽時,吳瀚感到她的魅力比自己眼裡的還要強大得多,怕追她的人太多自己不趕緊的話會後悔,決定無論如何要表白。
然後,失敗了。
「其實我想得通,一次失敗而已。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答應為止。她沒那麼容易追是好事,別人也不見得就能追到。而且,至少她現在明白我的心意了。」
「得,要勸你的詞兒你自己說完了。」李游跟他碰了一下杯子,說。
「既然你想得通,怎麼還這麼頹?」望辰問。
「想得通歸想得通……她罵得太狠了,又是『自作多情』又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我一時半會真緩不過來。被我吳瀚喜歡就這麼難過么,她罵著罵著都罵哭了。我不怪她罵我,可是我受不得她難過的樣子。」吳瀚說著眼眶泛紅,烏博凱趕緊又灌了他一杯。
「別想太多了,先緩緩,也給她一點時間。」
張遠對吳瀚的心情有共鳴,扶著他的肩膀跟他碰杯。是啊,關鍵是受不了她不開心,特別是因為自己而不開心。而且還想不到辦法,太難了!
「明白了,有啥需要就跟哥幾個說。」烏博凱示意大家一起舉杯。
「對,有啥就說,人多有時候還是好辦事。」方誌傑撈起袖子,好像馬上就要開工。
「行,先謝謝了。」吳瀚舉杯就喝,完了兩手抹一把臉,眼眶雖紅,但已換上一副笑臉,「傅老二反正是不會講故事的,那就該大哥講講了。」
「對,我其實早想問了,你到底是咋了?」望辰看著李游。
「其實也不複雜,都是類似的事。」
「嗯?」張遠其實一直沒敢真往那個方向想,可李游這基本相當於承認了。
「我喜歡上了一位學姐,雖然不算表白,可能也不算被拒絕,但一時不知如何繼續了。愛情這事真的沒公式可套,我想來想去,竟然覺得無解了!所以很鬱悶。」
「你說的學姐是……L開頭的么?!」張遠仍不敢確信,忍不住追問。
「嗯,就是她。你們可能不覺得,但在我看來她是最好的。」李游
「好消息是,除了小金,都有心上人了。」
「嗯?傅二哥也有么?」金哲永有點不相信。
「有,我保證他有,但你們懂他,等他想講時再說吧。」
「來,一起喝一個!」烏博凱勸酒第一名。
最後就剩下方誌傑了,他解釋說是前段忙學生會的活動太累。大家都覺得對於學霸來說這是個令人滿意的理由,但張遠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很確定方誌傑喜歡寧音音,但兩個班一起上課時他們之間基本不說話。他們的互動主要都在學生會的活動里,尤其紫陽音樂美食節時交流機會特別多。現在活動結束了,他找不到和她的交集,這恐怕才是魂不守舍的原因。
但他不願公開,張遠也就不去說破。七人再次一起舉杯,又在吳瀚熟練的分酒、勸酒功夫下,把余酒掃盡。酒足飯飽,憋的話也大概都說了,勾肩搭背地回了宿舍。一身火鍋味加酒氣,看得樓長姐姐只搖頭,看看時間尚且允許,休息一會兒,又趕了趟浴室末班車。洗完澡互相都覺得心情好了許多,直誇火鍋加酒,快樂長留。
經過超市的路口,張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傅望辰」。印象中就沒聽過這個聲音直呼他的名字,把張遠剩下的兩分酒意霎時驚沒。是青璇,冰山美人當街攔截出浴美男,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