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幸好咱們來得早，這要遲半會兒，估計得排到老後面去。」李恆遠叼著一支煙，瞄了眼公路遠處擺攤的人，幸災樂禍地說。帶著涼意的風將他吐出的煙圈即刻吹散。

「還有臉說，不是我嚷嚷著早點來，你們倆這會還在見周公。」彭勇一邊擺弄著攤位上的石頭，一邊說著。

我沒說話，心情有點低落。自從那天晚上和秦芸吵了一架后，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面。我和秦芸就像有心電感應，達成了一種簡直要人老命的默契——我不給她打電話，她也不給我打，我沒去找她，她也沒來找我。

「瞧這小子，跟閹了的公雞似的，沒精打采。「彭勇笑呵呵地對李恆遠說道。

「我早瞅出來了，他跟掉了魂一樣。」

「他還死鴨子嘴硬，就這架勢，我看是被秦芸徹底套牢了。「

「也不怪他，好說歹說，秦芸也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換做是我，多半比他還要陷得深。「李恆遠用有些羨慕的語氣說道。

「你們倆他媽的有完沒完？「我朝他倆白了一眼，氣沖沖地說道。

「算了，我看你也沒什麼心思賣石頭，待一邊想你那秦芸去。」李恆遠撥開我，站在攤位中間。我沒理他，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晨色里的魔鬼城。升起的朝陽，給那些奇形怪狀的沙堆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輝。有一瞬間，我在腦海里想象著，幾千年前，或許它們也是有生命的騎兵戰士。在某次外出征戰時，突然遭遇從天而降帶有冷凍功能的赤紅色的流星雨，瞬間就被定住了。我覺得，在不久的將來，它們應該可以蘇醒。我凝視著這片高低起伏的魔鬼城，風從它的深處吹來，將臉龐輕輕裹挾。風裡夾雜著沙石的味道，同時也有陣陣熱鬧的人聲。果然如彭勇所說，今天來魔鬼城參觀的人還真是不少。有的步行，有的駕車，從遠處湧來，往魔鬼城的入口處靠近。

我點燃一根煙，慢悠悠地抽起來。李恆遠和彭勇扯著嗓子大聲吆喝，時不時就有幾個遊客上前瞟上一眼，買上幾個，生意看著不錯。

「這塊玉，多少錢？」一個帶著廣東口音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

「您說這塊啊，您真有眼光。」彭勇也故意用帶廣東口音的話語回答他，顯得特高興，他嘴裡的大水魚終於出現了。

「你也是廣東人？」那男人顯然沒聽出來他是故意裝的。

「是的，土生土長的廣州仔。」彭勇笑道，接著開始恭維那個男人，「您真識貨，一眼就挑中我這兒最好的一塊玉。」

「多少錢？」那男人問。

「這個數。」彭勇向他攤開一隻手掌。

「五百？」

「您真會說笑。五百只夠買旁邊這些成色不足的。這塊，最低價，五千。「

「有點貴，你沒亂開價吧？「

「瞧您說的，我向誰亂開價都不能向老鄉開價啊。「

「行吧，我買了。「那男人思忖了下，然後從皮包里掏出五千，彭勇一看見鈔票，眼睛溜溜轉直放光。

「您慢走。「剛送走那男人，他就沖我和李恆遠擠眉弄眼，一臉得意，炫耀他的戰果。

之後我也加入到了吆喝的隊伍中，幫著賣了些石頭。正當我們一陣得意，恨不得坐下來數鈔票的時候，攤位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秦芸。她愴然地看著我，臉色慘白，眼珠子就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我知道，任憑我再怎麼替自己辯白，這個時候都無濟於事。我沒說話，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拉著她，往停車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