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夜的橋

薄暖陽往馬路上走，打算攔輛車回家：「回家的路上。」

那頭沉默幾秒，淡淡道：「站在原地不要動。」

薄暖陽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有些莫名其妙。

旁邊許多人正大聲喊著宋萌的名字，薄暖陽跟著看過去。

宋萌驕傲地站在那裡，身後的助理正幫她提著裙擺。

而且，宋萌顯然是看到她了，似有若無地瞅了她幾眼。

就是這時，原本視線黏在宋萌身上的記者們突然掉轉風向，相機對準了門口出來的人。

「李浩先生，請問今天竹大老師來了嗎？」

「李浩先生，能就這次「西風錄」編曲的事情，採訪一下竹大老師嗎？」

薄暖陽怔住，她盯著記者嘴裡的李浩先生，直到有人停在她面前。

左殿穿著一身休閑裝，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

「那是......浩浩哥？」薄暖陽又看了兩眼門口的人，不敢置信地開口。

左殿垂眸看她，低嗯了聲。

面前的姑娘頭髮被汗水打濕黏在臉上，看起來有點可憐巴巴。

薄暖陽抿了下唇，接著問：「他是竹影工作室的？」

「嗯。」

左殿很高，薄暖陽要抬頭看他，男人上半張臉隱在陰影下，只露出俊朗的下巴。

他剛剛，是跟李浩一起出來的。

李浩，好像是在為他引開記者的注意力。

薄暖陽嗓音有些艱澀，把心裡的猜測問出了口：「那你是......」

傳說中的竹大老師嗎？

五十米開外，相機聲、記者的採訪聲，熱鬧得像是在菜市場。

角落裡，空氣卻彷彿凝滯了。

薄暖陽心頭閃過許多想法，她視線落到左殿的手上。

她真的是，好遲鈍啊。

即使四年沒見過，這雙手，她都不應該忘掉的。

他果然，成為了他說的，高不可攀的人。

「想被記者注意到？」左殿看著她神情不明的臉色，淡聲問。

薄暖陽回過神，連忙回他：「啊，那你快進去吧。」

左殿眉骨下壓，見她懵逼的樣子，想發火：「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

左殿咬了下腮上的肉，忍著一層層冒出來的怒火，伸手攬過她的肩，稍微用力就帶著她轉了個方向：「帶你進去。」

-

兩人穿過花圃，來到最裡面的白色洋房內。

洋房前圍了一圈保鏢，兩邊的助理見他過來，連忙把大門推開。

裡面淡淡的音樂聲流出來。

薄暖陽一眼就看到了「西風錄」的兩位主角。

導演范東眯了下眼，笑呵呵地迎過來：「這是......」

左殿耷拉下眼皮看了她一眼，才慢條斯理地介紹：「妹妹。」

「妹妹？」范東摸著肚子笑。

妹妹能讓他一晚上魂不守舍，妹妹能讓他急匆匆的往外跑，妹妹能讓他小心翼翼地護著進來？

「行吧。」范東表示理解。

左殿拍拍薄暖陽的腦袋，低聲說：「喊范導。」

「范導好。」薄暖陽笑了下。

「哎哎好。」

周圍劇組的人員都跟著看過來。

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竹大老師的真容。

沒想到他會這麼年輕，比剛剛爆火的盧緒還要帥氣。

左殿彷彿沒看到這些人的視線，低著頭問：「是不是想要簽名的？」

薄暖陽點點頭。

她來這裡，原本就是想見個人，拿個簽名。

「去吧。」左殿說。

薄暖陽看著十幾米外，默默靠在羅馬柱上的藍蒼雨。

藍蒼雨在劇中飾演的是一個女三號。

她出道許久，一直不溫不火，薄暖陽卻關注了她好幾年。

藍蒼雨性格溫柔，沒有出過任何緋聞，她在認真地拍戲。

薄暖陽走到她面前，待她看過來，笑著問：「小雨姐姐，能幫我簽個名嗎？」

藍蒼雨頓了兩秒，站直身子，眼睛眨了兩下：「你是......暖暖陽陽？」

不怪她能認出來。

會喊她小雨姐姐的，只有微博上，那個跟她聯繫了三年多的小姑娘。

薄暖陽眼圈有點紅：「是我。」

藍蒼雨嘴巴動了兩下，什麼都沒說出來，陡然伸手，抱了她一下。

她中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出來拍過戲，也沒有跟任何人聯繫過。

她沒想到，薄暖陽會找來這裡。

薄暖陽趴在她肩上，小聲問：「小雨姐姐，事情都解決了嗎？」

藍蒼雨鬆開她，眼裡有水光浮動，她笑著回：「都解決啦。」

兩人的對話沒頭沒尾，卻有著難得的默契。

不問過去，只在乎你現在過得好不好。

薄暖陽從包里拿出一條手串：「小雨姐姐，這是我做的手串，上面刻了護身符，送給你。」

藍蒼雨接過手串戴上，抿著唇笑：「你真是厲害啊，說會來見我，就真的來見我了。」

薄暖陽笑了，藍蒼雨不知道，她為了這一天，等了許久。

左殿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兩人，神情有些疑惑，他偏頭問：「范導，藍蒼雨前幾年怎麼了？」

「好像是得罪了什麼人，被封殺了兩年。」范東說。

他說完看了左殿一眼：「你妹妹願不願意來演戲啊，我看她條件比宋萌好多了。」

只是看起來，不太願意打扮。

簡單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褲，頭髮隨便挽了下。

素麵朝天。

與這大廳里雲鬢華服的人，格格不入。

但依然擋不住美好的身材和明媚的臉蛋。

左殿冷冷瞥他，警告著：「少打她主意。」

范東連忙求饒：「隨便一說隨便一說。」

門又被打開，李浩和宋萌走進來。

這裡沒有記者，都是自己人，宋萌徑直走到薄暖陽面前，發脾氣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薄暖陽懶得看她。

藍蒼雨打量著她們兩人：「認識啊？」

薄暖陽點頭，淡淡說：「同學。」

「你是怎麼進來的，剛才帶你進來的人是誰？」宋萌盛氣凌人地問。

宋萌家世不錯，又跟薄暖陽有過節，脾氣上來毫不收斂，聲音也大了幾分，旁邊的人都跟著看過來。

男主演盧緒跟宋萌關係不錯，走過來攬著她的肩：「怎麼了，發什麼火啊？」

宋萌眼神不屑：「看到個晦氣的人。」

「說誰呢這是。」左殿似笑非笑地問。

他站在人群之後，話音一落，兩邊便自動讓出一條路。

范東和李浩跟在他身後走過來。

宋萌恍了下，男人很帥，一雙眼眸狹長，嘴唇稍微有點m型，低眼的時候看不出來情緒，卻像個睥睨天下的主角，通身透著囂張和傲慢。

如果不是跟薄暖陽有關係，她還真想認識下。

然而這麼多人看著，她不願丟了面子，強撐著氣勢問：「你是誰，這裡不是什麼人都能帶進來的。」

李浩噗嗤一聲笑了。

叫你平時不願意露臉！

宋萌不認識左殿，卻認識李浩，她跺了下腳：「浩哥，你笑什麼呀？」

范東搖頭嘆氣。

他當了幾十年導演，真心的認為，一個演員能不能火，取決於演技和運氣，但能不能走得遠，卻取決於人品。

宋萌實在太囂張了。

在組裡時，就對身邊的助理大呼小叫，對不紅的演員，頤指氣使。

若不是沖著她身後的金主，范東真想把她丟出去。

李浩沒理她，只是看著薄暖陽，笑了：「小暖妹妹，好久不見啊。」

宋萌愣住了。

他們認識？

薄暖陽彎了彎唇，眼裡都是重見故人的歡喜：「浩浩哥。」

「你們認識啊？」宋萌語氣弱了些。

李浩是竹影的人，而薄暖陽，喊他浩浩哥。

實在太過親昵。

李浩眼裡含著打趣的笑，看了左殿一眼：「是呢，小暖妹妹不僅跟我認識，跟竹大老師，更是熟呢。」

李萌咽了咽口水，立刻轉了風向，軟著聲音說：「浩哥，是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您能別說出去嗎？」

一群人面面相覷。

李萌來得晚，沒看到范東介紹時的場景。

一種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她卻不知道的尷尬瀰漫開。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一時間氣氛也變得尷尬。

薄暖陽回頭看著藍蒼雨：「小雨姐姐，我得回去了。」

她還有東西要做。

藍蒼雨笑了笑，捏捏她的臉：「好，電話聯繫。」

薄暖陽又看了眼冷冰冰的左殿：「我回去了啊。」

「我送你。」左殿低頭看她。

從這裡到達富苑很遠，不好打車，薄暖陽也沒再拒絕。

左殿攬著她的肩往外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不咸不淡地說：「以後有她的劇，不要來找竹影。」

留在原地的人啞然失聲。

不是說一定要竹影，音樂人那麼多，誰都可以。

但是左殿放出了這句話，怕是沒人敢找宋萌拍戲了。

畢竟，他的身後，可不只是一個音樂工作室。

宋萌這一刻再不明白他是誰，算是白混了。

連盧緒都離她遠了兩步。

宋萌嘴唇顫抖：「浩哥，能幫我求求情嗎？」

李浩搖搖頭，無可奈何道：「你知道讓竹影爆紅的那一首歌寫的是誰嗎？」

范東：「那首『四季』？」

李浩點頭：「四季的寶，暗夜的橋。」

宋萌喃喃說：「是陽光，暖陽，薄暖陽。」

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