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深人靜
這爐鼎體質的人雖少,卻也並非十分稀有,大多人更愛那仙門中修行過的爐鼎。這花樓樂館里的人物,雖是爐鼎但沒什麼修為,也經不住採補,少有人願意為之贖身。
黎未寒這麼豪氣的出錢去贖個花瓶,實在是少見。
楚然看著瀟洒離去的黎未寒,一時只覺得頭疼。
萬金以上的票據,只能去本門派兌銀錢,這麼一兌,他老爹可就知道他進樓里買人了。
這怎麼能行,傳出去旁人如何說他。
這師父快活,徒弟遭罪,哪有這樣的事兒。
把兩萬金的票據交給老闆娘柳慧兒的時候,楚然臉都綠了。
比楚然臉色更難的,是目睹了這一切的凌玉,他親眼看著一個清倌兒攀上自己選中的梧桐樹,卻又無可奈何。
在這花樓里,清倌兒就是高貴,他無話可說。
柳慧兒看著手裡的票據,問楚然道:「那郎君是楚公子的什麼人呀?」
柳慧兒看得清楚,楚然對那人言聽計從,必然是個修為高深的人物。若是能攬住這個出手闊綽的人,往後魅香樓里的人日子也好過些。
楚然聞言,沒有回應她,只道:「慧姐做生意便是,這位不方便打聽。」
「不方便?」柳慧兒的目光微轉,心下也有了答案,能叫天韻山莊大公子都恭敬待著的,除了折梅仙尊還有誰呢。
沒想到這修無情道的折梅仙尊,也會來到此等煙花柳巷。
也不知這無情道究竟是怎麼修的。
柳慧兒淺淺一笑,沒再說什麼,只安排了人把那彈琵琶的小相公送往黎未寒所在的雅間去送。
楚然回房間后等了沒多久,雅間的門便被叩響了,楚然前去開門,大門后立著一個模樣俏麗的少女:「我們家相公說,請貴人往樓上去。」
「樓上?」楚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間,心道這地方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確實不適合辦事兒。
「師尊……」楚然低聲喚了一聲,黎未寒應聲起了身往門外去。
待走到樓上僻靜處的房間,那小丫頭將楚然擋了擋道:「我們家相公只見一個客人,便是贖他的這位郎君。」
「這……」楚然聞言,心道那票據上還寫著他的名兒,要見也是見他才對。
「師尊。」楚然抬頭去看黎未寒。
黎未寒闔了扇子輕輕點了點楚然的腦袋:「你在此地等著本尊,本尊去去就來。」
黎未寒轉身推開了房門,和楚然一起被關在門外的,還有一隻指甲蓋大小的粉蝶。它在楚然身側翩躚片刻,猛地破碎為一縷粉塵,消散在空中。
黎未寒剛進屋中,便險些被那屋裡的場景灼了眼睛。
被撩開的床帳上,是抱著琵琶寸縷未著的小相公。他見黎未寒走近,不由地握緊了手上的琵琶。
「公子……」彼時的俊俏人物垂著投頭,薄唇輕咬,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兒。
符聆感覺到黎未寒的影子漸漸靠近,最後那陰影便籠罩了自己的身子。
似是做出了什麼很重要的決定,符聆正要放下懷中的琵琶,一抬頭,整個人眼前一黑,被蓋了個嚴實。
符聆扒了扒蓋在身上的布,發現黎未寒將一側的床帳扯下來,扔到了他身上。
「公子這是何意……」
黎未寒並未回答符聆的話,只是走到房間正中央,十分隨意地坐在圓凳之上。
「回答我幾個問題,為做籌謝,今夜過後你便是自由身。」黎未寒的音聲很淡,混在濃郁甜膩人的熏香里,讓人覺得如夢似幻。
花兩萬金就為了問幾句話,這是真實存在的嗎?符聆不太相信。
「公子要問什麼?」
「羅明煙,你可認識?」
黎未寒這句話,讓符聆愣了一愣,他思量許久,道:「不認得,我來到此地也不過半月有餘。」
「你認得,此人幾年前曾到過姑蘇,聽過你母親的琵琶,期間還打賞了一隻鳳凰羽的金釵。若我知道的沒錯,你該是三年前就來到了此地,柳慧兒養了你三年,兩萬金可帶不走你,倘若你真要自由,便認真回答我的話,要多少銀子我都可以給。」
黎未寒的目光落在符聆的發間,那蒙塵發灰的金釵正是鳳凰羽毛的形狀。
三年前審問羅明煙,羅明煙只道這奪靈的法子是從姑蘇幾個修士口中得來的,幾人見面的地方正是那姑蘇有名的樂坊。
那彈琵琶的符氏受了金釵后,便死在一場大火中,黎未寒三問過此事後,著人去找過符氏的兒子,卻始終遍尋不得。
本以為時隔多年她兒子或許已不在人世,沒想到居然在柳慧兒這裡。
符聆見黎未寒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底細,思量許久才咬了咬唇道:「我確實記得,五年前有個白衣賞的修士來過姑蘇的花月坊,那日我娘親彈了一首鳳凰吟,他便出了銀子,請我娘親單獨又去彈了一曲,這才賞了這釵子。」
「他不是一個人去的吧?」
「跟著三兩個穿素色衣裳的男子,是誰我不認識。」
「素色衣裳?」黎未寒聽到此處,也明白那幾人去樂坊必然不會穿著本門派的衣衫。
符聆見黎未寒如此在意幾年前的人,仔細想了想,又道:「我當時在門外,只聽那幾人說什麼內丹奪靈之事,想來是修鍊中人,公子要找他們嗎。」
「後面的事,你就不必知曉了。」黎未寒看了符聆一眼,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符聆見黎未寒不是個粗魯的人,裹著床帳,赤腳往黎未寒身側去。
腳踝上的銀靈聲輕響,引起了黎未寒的注意。
符聆站在黎未寒眼前,覺得站著不合適,便俯了俯身子,跪坐在地上,等候著黎未寒的吩咐。
黎未寒垂眸,手一伸,很乾脆地取下了符聆頭上的金釵。
「公子……」符聆以為黎未寒要做什麼,臉上泛出一絲嬌羞。
黎未寒卻在此時起身,冷聲道:「這不是你的東西,我拿走了。」
他說罷,不曾停留片刻便出了房間。
符聆看著黎未寒的背影,許久沒有說話。
黎未寒是傍晚時分下的山,等出花樓已經是深夜。
楚然一路上看著黎未寒,想問什麼,卻始終沒敢問出來。
這錢是花了,人怎麼沒帶出來。那可是兩萬金呢,黎未寒不會春宵一度以後,就把人給放生了吧,這也太大方了。
而且,這春宵度過的時間……著實有些短了,他這好師尊不會不知道該怎麼做吧。
楚然想到此處,看了走在前方的黎未寒一眼,目光中忽然多了些同情。
男人遇到這種時刻反而不行,還算什麼男人呢。
「你愣著做什麼?」黎未寒發現身側沒了人,回頭提醒了一下。
楚然應了一聲,急忙跟上黎未寒。
回到凝雪堂時已經是夜半三更,南屋熄了燈,黎未寒打開門,往裡屋去。
待走到床榻邊時,黎未寒瞥了一眼帳邊的坐榻,發現時驚塵今日沒來,鬆了口氣,動作也大膽了些。
他一邊解衣裳一邊往帳中去,待伸手掀開最後一層帷幔,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
「師尊在山下,玩的可還好?」
時驚塵抱臂坐在榻邊,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就那麼靜靜看著黎未寒。
一隻瑩白色的粉蝶從耳邊飛過,落在他的指尖,破碎開來化作了點點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