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西南稱霸
北風蕭瑟,湖水凝結成冰,樹梢上沒了火紅楓葉,光禿禿的一片,一陣冷風吹來割皮剮肉,深吸一口,似乎整個鼻腔都被凍住了。
堂屋的門大敞著,張青令端著銅爐剛進屋,就看見白向陽正襟危坐,好似有什麼大事發生。
「現在西南有難,此行我非去不可!
清雪順著大門飄進來,白向陽凝視著院落里鋪滿的白雪,蒼老的面孔在此時異常決絕。
沒有半點猶豫,白十七立即開口:「我也去。」
白向陽放心地點了點頭,潯南城此時大雪紛飛,兩人當即就踏上了去往西南荊川城的路,只留下了年紀尚小的張青令看家。
張青令此時叼著糖葫蘆,只是被簡單囑咐了兩句照顧好自己,隨後,偌大院子里就只剩了自己。
他剛打開窗,外面又刮進來一陣風雪,沒趣地看著兩人身影,嗔怨地念叨著:「偏心,又不帶我…」
張青令卻不曾知,兩人此行路途險惡,白向陽為了心中大義,冒死而往。
在西南荊川城,王真景積累了半生的力量,在此自立山頭,追隨者無數,聲勢浩大。
王真景兩把短柄板斧殺人無數,死於斧下的高手不計其數。
他還騙來了不少人為他們做苦工和雜役,稍有懈怠就會被身後王真景的人一頓鞭打,不少人為了免受其害紛紛投奔。
很多人心中暗藏不滿,但無法抵抗,為了能夠活下去,只得忍氣吞聲,為此賣命。
隨著王府的發展,在這片少有人煙的地界,他儼然成了西南霸主。
吹了風就飄,沾了火就著,王真景在荊川橫行霸道,手下對其俯首稱臣,一切似乎都得來的那麼容易,他嘗到了甜頭,野心晃動。
荊川人畏懼他,他不甘於此,逐漸伸手向北部的薩拉城。
在薩拉周邊,幾乎每日都有村民遇襲,將村莊洗劫一空,頓時讓薩拉人心惶惶。
隨著北風飄搖,此事吹進了白向陽的耳朵里。
他頓時憤慨不已,薩拉乃是故鄉。
那裡有他童年的回憶和曾經持劍少年鮮衣怒馬的影子,故鄉土地怎容他人撒野。
只可惜,他修鍊的禁術耗費了太多的氣力,或許時日無多了,可仍挂念著故鄉的人們。
到了薩拉邊境一帶,滿目瘡痍,白向陽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劍鞘,勢必要為故鄉人報仇,滅了王真景這禍害!
二人目標明確,直接來到了荊川,王真景的手下看見二人一身戾氣紛紛回去稟報。
人們知道,一場大戰即將爆發。
時令正是深冬,枯木被寒風吹折了脊樑,雪地里印著兩行腳印,二人來到王真景的寨前,只見王真景坐在院內披著虎皮的王椅上不慌不忙烤著肉。
王真景看了二人一眼,「喲,向陽兄,聽說你在找我?好久不見你可比上次憔悴了不少。」
白向陽神情凝重,手中提劍,迎面站在風雪之中。
「王真景,這天下休得你胡作非為,老夫就是搭上這條命也要阻止你。」
他聽完無動於衷,連頭也不抬,拖著長音開口:「白向陽,你不要多管閑事,快死的人還折騰什麼…」
「你…」
白向陽氣得說不出話,咳嗽幾聲,瘦削的身體彷彿更加脆弱了。
良久,他敞著獸皮衣站起身,看著白十七,仰天大笑。
「這是你當年撿的那個崽子吧,命還真是大,全家人都死光了。」
白向陽為之一震,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她們家,我殺的。」
王真景擦著手裡割肉的刀,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什麼!」
此話一出,猶如雷打在耳邊,白十七攥得劍鞘都快碎裂,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
二十年來,日日夜夜都想找到的滅門仇人如今就在眼前。
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沒等白向陽出手,抽出劍就直衝王真景的腦袋。
王真景人高馬大,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面對如此鋒利的劍意,抄起板斧就攔了下來。
兩人這一碰撞,震得旁邊的松樹抖落了一地的雪。
王真景握著兩個板斧,咬牙用一身蠻力使勁一推,白十七頓時被推出幾丈遠,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
他這些年蠻力漸長,光靠火拚力量,白十七必處於下風。
「白十七,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王真景粗獷地喝了幾聲,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雪,鉚足了勁大步跨到白十七的面前就要砍,白十七迅速起身避開。
這一斧落空砸在地面,地面積雪飛濺發出巨大的轟聲,地面被劈出一道三尺多長裂口,周圍的人無不感到顫動。
白十七陰著臉,遇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挑戰,王真景比她想象中更強。
沒等她再反應,緊接著又是一斧,王真景體型寬胖卻十分靈敏,速度絲毫不輸白十七。
她就這樣接連避開了王真景的板斧,可體力消耗極大,幾個回合下來已是氣喘吁吁,反觀王真景面色紅潤彷彿只是熱身。
王真景停下了攻勢,朝著力不從心的白十七,高聲大喝:「我也好久沒碰到像你這樣有意思的對手了,這次打的盡興,我們找個寬敞的地方!」
王真景想著,自己的蠻力震得周圍地動山搖,府內皆是名貴之物,傷到了可就不划算了。
她藉機緩了幾分力氣,白向陽也跟著來到了旁邊的樹林里,還有一部分王真景的人馬遠遠望著這邊的戰場,誰也不敢插手。
白十七冷著臉,這時仔細打量著王真景,心裡衍生出了幾分底氣。
劍在手中一轉,眼中立即迸發出恐怖的殺戮氣息,劍身灼熱,周圍空氣中熱浪翻滾,腳下積雪都化成雪水。
王真景一愣,忽然一股熱流直衝面門,他毫不在意地掄起板斧沖了上去。
她持劍迅速翻到了王真景身後,一道熱風襲來,王真景自知不好!
剛一轉身,一道銀光從眼前閃過,胸前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痛感,他低頭看去,身前鮮血淋漓,被劃開了一道血口。
王真景皮糙肉厚,用板斧硬抗了幾劍,卻覺得她這劍倒是如蜂刺般密集。
傷口處一股越來越強的灼熱感,好似侵蝕著骨肉,王真景越來越難以忍受,板斧掄起來越來越狂躁,似乎想趕緊結束這場戰鬥。
兩人遠遠對衝上前,發亮的劍刃上映出了她堅毅的目光。
倏忽間,她撤了力,轉身在側旁劃出一劍,王真景一驚,劍刃擦著臉頰而過,頓時皮開肉綻!
王真景的半張臉上裂開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一聲慘叫,白十七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像是著了火般,刺得王真景連連後退畏手畏腳。
她看著王真景已經逐漸失勢,劍招愈發逼人。
地面的劍圍繞在寒風之中,她一把抽起,掀起一陣熱浪翻騰,髮絲紛飛,起身在半空中斬出凌厲劍氣,如虎呼嘯。
王真景伸斧去擋,胸前的傷口快要爆裂開般,他咬著牙,腳下擦出兩道深深的痕迹。
兩者相撞,腳下晃動,林中松樹震蕩的掉落了雪塊,一時間,雪鋪天蓋地的降落。
「受死!」
狂風亂雪之中,白十七爆發出體內無窮力氣,甩開板斧,猛然刺出一劍。
王真景板斧在半空甩落在地,他直愣愣地傻了眼,只感覺體內似有火燒,滾燙的劍刺入胸膛,胸口頓時順著劍刃淌下血。
他表情抽搐停頓了幾秒,眼前發黑,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白十七將劍入鞘,全靠著意念撐了下來,這時,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身疲憊地走向白向陽。
正在二人放鬆之時,倒在地上的王真景卻猛地睜開眼,瞬間從袖口發出一枚袖劍。
白向陽眼看著袖劍朝自己射來,身手卻不似以往靈活。
看著正背對著走來的白十七,他完全來不及反應就一把推開了她。
不料,這枚袖劍正扎入心臟,他雙眸還望向白十七,只是此刻目光充滿獃滯,失聲跪在了地上。
他本就蒼老的不成樣子,這一下,他徹底沒了力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像是本就奄奄一息的人徹底斷了氣。
那一刻,天空忽然飄起清雪,白十七臉上閃現了從未有過的大驚失色,下一秒便化為悲憤,拔劍用盡全部力氣扎向在血泊中的王真景。
王真景看著惱怒的白十七嘴角只來得及上揚就歸了西。
白十七這時再也怒不起來,慌張地跑過去抱著白向陽,看著養育自己二十年的師父更像是父親,如今卻冰冷地倒在自己懷裡一動不動。
這是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親人,剛報了滅門之仇就又痛失身邊至親。
一股強烈的悲傷席捲心頭,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四周大雪紛飛,寒風瑟瑟彷彿凍結了一切。
寒氣鑽進了她的骨髓,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跪在地上抱著白向陽埋著頭淚流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白十七緩緩起身抱著白向陽的屍體,寒風吹乾了淚。
來到王真景府中,周圍的人看見剛才的一幕幕,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人在悲痛時爆發的威力本就是巨大的,何況是能殺了王真景的白十七。
白十七在堂屋木訥地看著白向陽,不知道怎麼才能接受這個事實。
樹倒猢猻散,王真景以前的眾多手下一直沒機會逃離,此時紛紛開始收拾東西,有的還拖家帶口,準備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誰都不準走!」
白十七突然起身拍斷了身旁一張木桌吼著。
眾人一聽這話,皆嚇得一動不敢動,白十七指了指王真景身旁經常跟著的一個跑腿。
「你去買一口上好的棺材,我要厚葬。」
那跑腿身高不過五尺,穿著臃腫的舊棉衣,看著像個蘿蔔頭,那蘿蔔頭慌忙點頭。
白十七在這努力平復心情,思索許久,繼續完成師父未完成的事,絕不能放任這幫地痞接著去別的地方燒殺搶掠。
她挑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將師父埋葬后,將這群人管在自己手下。
荊川和薩拉被王真景弄得烏煙瘴氣,王真景手下歸屬鋪子無數,府內藏著數不清的金銀。
白十七在此救濟了大量的貧民,流離失所者無數,她皆儘力扶持。
她下令釋放抓來的苦力,可人們早已無家可歸,見到明主,府中終於不同以往,眾人紛紛選擇追隨。
低沉的暗雲壓著荊川,一道陽光刺破雲層,天光忽然大亮,西南這片貧瘠之所,不知不覺易了主。
那一年,終日不下雪的荊川,冰凍三尺,大雪紛飛,王真景滅了,蒼茫雪地中,一襲紅袍紛飛,白十七自此聞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