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孽緣
俞家的守衛聽見房門的巨響,瞧見書房大門敞著,抬眼瞥見了一個黑影,但速度快得誤認為是自己花了眼。
守衛往書房走去,剛到門口,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嚇傻了眼。
「俞大人,俞大人!」
俞家人也聽見迅猛的門響聲,這時聽見喊叫,忽覺不對勁,紛紛趕出來。
書房內,俞銘寬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胸膛還在往外淌著血。
眾人之中,唯有一個姑娘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般,發了瘋地跑回房間,口中不停念叨。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房間里,姑娘兩眼發直,愣了許久,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不是夢…」
她關在房間里捂住了耳朵,不想聽見任何外面的聲音,不敢出去面對現實,更不敢看見父親的臉…
白城的日頭高懸,到處都瀰漫著炙熱的氣息,張青令睜開眼時,已是晌午了。
他看見牆上掛的山河圖,感嘆著:「這就是名畫啊…」
一骨碌下了床,立馬叫來了院內的兩人,欣賞一番。
兩人被他興奮地叫過來,見他得意地指著牆上的畫說:「看這俞家的萬里山河圖,聽說可是價值連城。」
何林子看了一眼牆上的畫,見他高興但又不想讓他蒙在鼓裡。
「小子,你是不是被人忽悠了,這畫是仿的。」
張青令一下來了精神,不可置信地問:「何老頭,你可別亂講。」
何林子淡定自若地坐在床邊,翹著腿開口:「這畫本是楊家收藏,不過,楊家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我一個故人滅了門,一場大火燒得什麼也不剩了。這是後來俞家捨不得這幅畫,找人仿來欣賞的。」
他聽完氣得一把就摘了下來,感覺自己白費了功夫,丟在了一旁角落裡就沒再去管。
「好在我還盜了些銀子,要不然真是白忙了…」
說著,他掀開銅箱,荷花在一旁看得眼睛都亮了。
張青令倒是滿不在乎地說:「你隨便挑兩件拿走吧,這個扳指就送何老頭了。」
他將俞銘寬的翡翠扳指遞給了何林子。
儘管是不義之財,但兩人誰也不在乎,這天下沒有什麼仁義道德能跟財相比,解決溫飽和讓家人不那麼勞累才是第一大事。
荷花歡天喜地謝過了他,何林子更是對這扳指視若珍寶,迫不及待地放在手上好好欣賞一番。
這一年,張青令十八歲,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白袍錦緞上綉著三青祥雲,衣領袖口皆襯著金邊,眉眼深邃,處處透著貴氣。
他若是不為非作歹,乍一看倒是溫文爾雅,可姑娘們哪有看透人心腸的能耐,頂著一副好皮囊,假話也信得心甘情願。
宅子里的俊俏姑娘進進出出,身邊女子總是隔三岔五就又換了新面孔。
童年缺失的愛讓長大的他報復般地索取,彷彿只有在這些姑娘身邊,才能感覺到安心。
忽然擁有的關懷,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不斷換著人來麻木自己的心,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歡這些姑娘,還是在無形中彌補著一種缺失。
黑夜中盡興,醒來一個人沉淪,於樹梢上飲酒,落下一滴思念的淚。
一場秋雨一場寒,白城已經連著下了幾天的雨,走出門,秋風拂面,空氣醉人。
張青令獨自撐傘出來散步,麻木的日子裡總是讓人疲憊不堪。
漫步目的地穿過小巷,他卻愣住了。
街邊一姑娘面色蒼白,虛弱地扶著牆,喘氣急促,身體逐漸無力地倒了下去,握不住的油紙傘被風吹到了張青令的腳下。
若是放在從前,張青令定是冷漠地不會多看一眼,可今日見到這姑娘,不知為何,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他趕忙跑上前,姑娘這時已徹底沒了意識,栽倒在了懷裡。
沒有片刻耽擱,他一把丟了傘,任憑淋著雨抱著姑娘回了宅子。
荷花在屋內擦著桌案,見他回來抱著個姑娘,翻了個白眼,不禁嘟囔著:「我一個屋子都沒收拾完,你就又帶回來一個…」
張青令將姑娘小心地放在了床上,隨後說:「這姑娘應該是有氣疾,剛才發作嚴重,隨時會要了命。」
「你…你居然會救人?」
見他發善心,荷花甚至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此氣疾嚴重,若要去根是不可能,除非…
也許是對她一見傾心,張青令拿出了一個系紅繩的小玉瓶,裡面裝著的正是回天丹。
張青令搜遍天下漫山奇寶,六年時間,一共煉成的也就只有三顆。
面前姑娘身體羸弱,閉著雙目,談不上漂亮,但也帶著幾分清秀。
過了許久,姑娘終於醒了,此時朦朦朧朧地睜開眼,還分不清這是在哪兒,只看見身邊有個溫潤少年。
張青令見她睜眼,一下打起了精神,緩緩扶她坐起身,輕緩地說:「你剛才在街邊暈過去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服過葯了。」
姑娘對他似乎沒有什麼防備,溫柔地開口:「難怪我現在不僅不悶,感覺還很有精神呢,這次多虧郎君救我一命,敢問怎麼稱呼?」
「我叫張青令,你叫我什麼都行。」
姑娘臉上帶著淺笑,「好,那我就叫你令哥哥,你叫我晴珊就好。」
她面色紅潤,緩了口氣,神情忽然有些感傷。
「我這氣疾乃是遺傳,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找了很多方子都治不好…」
張青令不禁生出幾分憐惜,臉色隨之一變,笑著說:「放心,你的病不會再犯,我這葯完全可以根治你的氣疾。」
她不可思議,但眼前人身上的氣息卻讓人安心。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醫術這麼高明,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活不到二十歲,看來遇見你算是起死回生了…」
張青令一聽這話,長長舒出一口氣,輕握著她的肩膀開口:「小事,人命關天,你活著比什麼都好。」
她坐在床邊瞧著張青令的臉,耳邊彷彿什麼也聽不到,不知不覺中傾倒。
天色漸晚,傍晚的冷風透過紙窗吹進來,帶來了三兩清香,白城的人們穿過大街小巷,遠處炊煙裊裊。
晴珊在宅院內轉了轉,此時頓住腳步,望向張青令。
「天快黑了,今天謝謝你,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好。」
兩人離開了宅子,路上張青令陪她聊聊,還算是情投意合。
走了一會兒,晴珊忽然卻不走了,他剛一愣,晴珊就指了指前邊闊氣的宅子。
「這就是我家了,以後有空可以過來坐坐。」
一抬頭,張青令瞬間大驚失色,揉了揉眼睛,自己沒有看錯,這正是俞家!
他一時半會兒僵硬住了神情,顯得極其不自然。
晴珊見他不說話,回頭看他怪怪的,「誒,你怎麼了?」
緩過神來,他故作無事發生,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哦…沒事,我就是在想原來你姓俞。」
晴珊朝他擺了擺手,笑得如同桃花綻開。
「令哥哥,那我回去了!」
「噢,好…」
在張青令的注視下,晴珊邁進了大門。
此時,他站在原地痴痴地望著俞家,心裡五味雜陳,晚風吹亂了青絲,似乎也吹亂了思緒,一股莫名的預感告訴自己,晴珊或許就是俞銘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