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沙海暗影

沙漠里，一粒汗珠從孟歌的太陽穴順著臉頰淌到了下巴，最終滴落在沙地上，形成了一個深色的水印。

但僅有那麼一瞬間，那從他身體里誕生的水分便被頭頂的烈日炙烤得消失無蹤。

孟歌第十三次搖了搖腰間懸挂的水壺，

依舊空蕩蕩的，就像是他的精力，已經被掏空，所剩無幾······

不，還有滿腔的怨氣！

「你們給我停下！」

三人聞聲，駐足疑惑的看著孟歌。

「怎麼了？」三藏顯得十分淡然。

「從昨晚走到現在一分鐘都沒歇一下！你說怎麼了！明明出城的那裡有租駱駝的，為什麼······咳咳，不租？」

口乾舌燥的發脾氣，讓孟歌的嗓子更加刺痛。

「瞧你說的啥話，這不是——沒錢嘛。」

「沒······」對於三藏義正言辭的回答，孟歌竟沒了脾氣，「難道你們這一路就這麼一直徒步前行？要是這樣，趁還沒走遠，我還是回去當店小二算了！」

「這倒不是」悟空插了一句，「我們坐車。」

「有車？車在哪裡？!」

「哦，車在······嗚嗚」

悟空的嘴突然三藏捂住，「是這樣，白龍開車先走了，應該就在前方的綠洲營地等我們。」

一旁的八戒則是自己捂住了嘴巴，背過身去，雙肩不斷的抖動，是哭？還是在笑？

三藏鬆開悟空的嘴，隨手將悟空的水壺拽下，扔給了孟歌，

「先喝點水，堅持一下，應該快到了。」

「那悟空他······」

「這小子不渴。」

孟歌見悟空笑嘻嘻的跟著點頭，也不再客氣，猛喝了幾口。

四人在沙漠里繼續走著，三藏不時拿出一張地圖看，然後鼓勵他們加把勁，馬上就會有落腳點。

地圖這種東西孟歌基本看不懂，悟空和八戒也是這樣，只好聽從三藏的指示，只希望他不要玩什麼「望梅止渴」這種喪天良的計謀。

繼續往前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孟歌聽見前方響起一陣細碎「沙沙沙」聲，越往前走越清晰。

「你們聽見了嗎？」孟歌問。

「啥？」三藏、八戒齊聲道。

「嗯，從地下發出來的……都停下。」悟空攔住了大家，用手往前一指，「你們看。」

孟歌跟著望過去，仔細看才發現前面兩三米左右之後的沙地似乎與自己腳下的沙地有所不同，整個地面正以不太快的勻速由南至北移動，像一條沙礫匯成的河流一樣，放遠視野看不到盡頭。

這是——流沙河?

孟歌對各種版本的《西遊記》都很了解，原著也看過，這要真是流沙河，那不就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長萬里、寬八百里，那還過得去？

「都別過去，踩上就出不來了」孟歌提醒。

三藏也這麼覺得，讓八戒試探一下情況。

「連接咒：融合」

八戒施咒畫符，散出無數的絲線，每一根從地面抓起一粒沙子，然後絲線收攏，將沙礫聚合在一起融合成了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

嗙！

悟空一腳將石頭踢進沙河中，那石頭先是浮在沙面上，周圍的沙礫迅速反應形成一個漩渦，「嗖」的一下將石頭吞沒。

見此情景，三藏一行人不禁集體愁眉，就連樂天派的悟空都直撓頭髮。

孟歌心想：我現在相當於是悟凈，這是我的地盤，自己應該有辦法才對呀······難道是血清賦予的異能該出現了？

「嘿——哈！降龍十八掌！龜派氣功！多重影分身之術······！」

孟歌開始連續使出各種他知道的酷炫招式，然而沒有任何能量之類的東西從身體裡面冒出來。

他這舉動，直接將三藏他們干懵逼，三個人抱頭圍在一起討論，得出的結果是：孟歌的精神問題有加重的趨勢。

試了一輪，孟歌直接累癱了，又不能坐地上，只能撐著腰，邊喘氣邊抱怨：

「搞——搞什麼嘛，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待在酒館那，學——學白展堂把掌柜的娶了，直接當翹腳老闆，好過在流沙河這等死，這又沒觀音菩薩來幫忙！」

「觀音？你認識觀音老師」三藏突然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孟歌一聽三藏這話，立刻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真有觀音這號人物，順著三藏的話說：

「也不算，從別人那聽說過這位觀音······老師，好像很厲害，說不定能幫我們。」

「或許還真是······」

「對啊，可以找濃妝大嬸問問！」悟空看來也認識觀音。

三藏面露難色，想了一會拿出電話，撥通了通訊錄里備註為【老妖婆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打開了公放······

「你好，這裡是觀音教授的辦公室。」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

「木吒？」

「三藏？咱倆可好久沒見了，你現在······算了，你的工作是機密我還是不問了，你能專門打電話給觀音教授，是遇到什麼事了吧？」

「沒錯，我在沙漠里遇到一條由大量流沙形成的河，完全過不去，我想說看老妖婆她有沒有辦法。」

「哦，老妖······教授她受邀演講去了，你知道她從來不帶手機。」

「那她多久回來？我這可堅持不了多久」

「她才剛走，不過你說的沙河我有點印象，你等等」

手機那頭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三分鐘后，木吒的聲音再次響起，

「找到了，按你形容的，這可能是石英星人」

「你的意思是異星囚犯搞的鬼？」

「對，石英星人只能在沙漠生存，平時在地底像一個超巨大的樹根，其整個軀幹最大甚至可以伸展至大半個沙漠，但是當祂移動時，整個身體會分解成無數個小蟲樣的東西在沙漠的淺表層集體移動，同時帶起沙礫，看上去就像河流一樣。」

「那怎麼能過去？」三藏忙問。

「我看看······哦，有兩種方法，一是等，但如果這沙河是剛剛經過你們面前，那就等上三四天。」

「三四天我就成乾屍了，下一種」

「第二種就是對河流旁邊的地面造成巨大的衝擊，石英星人感覺到威脅會迅速就地凝結成大樹根形狀，這樣就可以放心過去了······但是應該不容易，書上說至少需要造成類似4級地震的衝擊力才能讓祂變形。」

「好，知道了，謝啦，木頭」

「別叫我木······」

嗶——！

三藏掛斷了電話。

「哎」孟歌聽完心涼了大半截，直搖頭「我以為觀音能直接飛過來，手拿草一揮把我們送過去······結果要麼指望這群外星蟲子大軍剛好快走完，要麼就看能不能正巧遇上一場地震，這不比中彩票的幾率還小。」

「孟歌你為啥還這麼喪氣？不是有解決辦法了」悟空咧嘴一笑，從身後拿出球棒，又給八戒使了一個眼神。

「嗯，連接咒：鎖鏈！」

八戒的符咒化為一條巨大的半透明鎖鏈，上面鐫刻的著一些奇怪紋路，一端連接著悟空的球棒頂端，另一端不斷往沙地里延伸。

悟空高高躍起，那種高度相當於幾層樓了，孟歌目瞪口呆的仰視著，但更誇張的在後面，隨著悟空落下，巨型鎖鏈極速向地下鑽，就像地下有一股巨力把悟空的球棒往下扯。

在悟空即將落地的瞬間，他全身肌肉暴起，配合著地下巨力的拉扯向著地面猛地一砸。

「嘭——！！！」

伴隨一聲巨響，這片沙漠開始劇烈的震蕩，周圍的沙坡揚起大量黃沙，大地下面像是有一個淘金的篩子在來回抖動。

孟歌一個沒站穩坐在了地上，炙熱的沙礫燙得他原地又蹦了起來。

「這······這可不止四級！」在四川地震帶地區長大的孟歌從小經歷了許多地震，憑感覺就知道地震級別。

悟空這一棒，至少6級以上！

效果真是立竿見影，流沙河立刻停止移動，等大地的震蕩慢慢消散，流沙河發出了一聲的類似悲鳴的聲音，一陣蠕動過後變得死寂。

「應該可以了，八戒，再試試。」

「三藏······我能量值······沒了。」

見八戒累的直喘，而悟空反而依舊活蹦亂跳，孟歌大概了解，這異能使用是有能量限制的，而且很耗體力。

孟歌從腰間取下一把銀色的短管左輪手槍，這是臨行前紫琪送給他，是紫琪父親生前的配槍。

左輪手槍操作簡單，而且孟歌很喜歡看tvb的警匪劇，紫琪教了一下，他就基本能使用了，只是槍法還需要練習。

這正好是個機會，孟歌對著剛才流沙河的位置鎖定了一點，連開6槍，雖然全都沒有命中，但基本6槍都不算太偏，勉強及格。

他又撿起地上的彈殼扔了過去，依舊沒有反應。

「看來是沒問題了。」孟歌重新裝好彈，把槍插回了槍袋。

「不錯嘛，居然玩槍還有模有樣的，好啦，咱們走！」

三藏率先往前走去，其他三人緊跟在後面。

一直走到太陽西落，周遭放眼望去，沙漠和天空交接的畫面中，除了零星的枯草，空無一物。

氣溫驟降，這種情況下在沙漠行進是極其危險的，四人在一處背風的沙坡下停了下來。

三藏用打火機升起火堆，孟歌和悟空去撿了一些風滾草之類的枯枝將火焰續上，今晚看來要在這過夜了。

「還是老規矩，我們輪流守夜。」三藏道。

「明白。」悟空和八戒齊聲回答。

「有必要嗎？」孟歌看著一望無際的黃沙，「這裡什麼都沒有，而且咱們一無財二無色，擔心個鬼哦！」

「這你說對了，孟歌」悟空故意壓力聲音，「還真就是怕鬼。」

「什麼意思?」

「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哼哼——呼呼!」八戒話沒說完居然就躺下睡著了。

三藏沒有在意，看來是習以為常了，對我和悟空說道，

「我來分配一下，我辛苦一點先站第一班崗，孟歌你是新人，不給你那麼大壓力，你先休息，2小時后我叫你，接下來是悟空，最後是八戒，那會他也睡得差不多了。至於食物現在也剩的不多，一人一塊，輪到自己守夜的時候再吃。」

孟歌心想：三藏這算盤打得好，俗話說站崗不站二班崗，他第一個守夜，任務結束后就可以安心一直睡，相反我第二個是最虧的……

孟歌白了三藏一眼，顯然被他有意或無意的忽略了。

三藏從八戒的腰包里拿出來三塊麻將大小的營養膏，這種東西是市面上很流行的一種旅行便利食物，是利用「粒子坍縮」技術製成的，一小塊裡面就包含了足夠一個成年男人挨一整天的熱量和水分，但在沙漠里這點水分顯然不夠。

因為「粒子坍縮」已經是很成熟、普遍的技術，所以營養膏價格還是比較實惠的，只是嘗起來的味道完全沒法和正經八百的飯菜相比。

孟歌不是很容易入眠的人，輾轉反側大約半個小時才進入狀態。

睡了一陣便醒了過來，看了看手錶，還可以睡半個小時，但是他感覺沒必要。

孟歌坐起身子，本來直勾勾盯著火堆的三藏轉頭注意到了他。

「不睡了嗎？」

「不了，感覺精神還不錯」孟歌走過去坐到三藏身邊，「換我吧。」

「再等會吧，我剛吃了東西，消化一下。」三藏拍拍肚子。

「那乾脆聊聊?」

「好啊。」

「之前我問為什麼要守夜，悟空說是怕鬼，看他那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悟空的確沒在開玩笑，是有鬼……偶爾會在晚上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我們身邊。」

「真的假的？」孟歌有些難以接受，奇形怪狀的異星人他這段時間見過不少，鬼是真沒看過，也不符合他經過的唯物主義教育，「鬼長什麼樣？」

「怎麼形容呢？每次出現……」三藏突然收聲，臉色凝重。

「然後呢？到底什麼樣？」

「你小子運氣不錯」他眉頭一展，抬手指向孟歌身後。

孟歌心裡咯噔一下：三藏這表情和動作，大概……可能……他們口中的「鬼」，難道就在我身後?!

孟歌忽感背後一涼，汗毛炸起，腦中立刻開始了劇烈的思想鬥爭……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

秉著求真務實的精神，他還是鼓起勇氣緩緩將頭往後轉了過去，眼睛眯成一條縫，感覺這樣哪怕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也不容易被嚇破膽。

眼前是……一片漆黑！

白日里的黃沙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倒是天空在孟歌眼睛慢慢適應后，呈現出漫天絢爛的星海——好美!

不是享受美景的時候，沒等孟歌轉回頭便聽見三藏捂著嘴的嘲笑以及拍大腿的聲音。

「唔哈哈……！瞧你剛才的樣子，真沒想到不怕異星人的孟歌大俠，居然怕鬼?冷汗都冒出了吧！」

孟歌血氣一涌，臉頰頓覺發燙，即是羞臊亦是惱怒。

「死光頭，你敢耍我!今天我就把你就地活埋，讓風沙把你化成乾屍!」

他抓起身邊的一把黃沙，站起身，抬手作勢就要向三藏砸過去。

「別，逗悶子而已!」三藏雙臂交叉將面部擋住。

孟歌正要「投球」，忽然注意到三藏身後的大約二三十米處的矮沙坡上，佇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因為是站著的狀態，離地上的火堆有一定距離，火源的光線沒能將天空星月的微光完全遮蔽，這才讓孟歌能勉強看到「它」。

而「它」也看著孟歌。

「喂……我說三藏」孟歌身體僵住，不敢有大的動作，「你看看你身後。」

「少來！」三藏依舊抬手擋著。

「沒跟你瞎說，有個黑影就在你身後」孟歌定睛又仔細看了看，「好像是個人……」

三藏聽他語氣嚴肅，跟著站了起來看向身後，但似乎並沒有太驚訝。

「我說過，沒開玩笑，鬼這不就來了。」

「你不害怕?!」

「現在不了，給你講過，它會時不時出現在我們身邊。」

「真的是……鬼嗎？」孟歌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藏一把抓起孟歌的手，拽著就往黑影處走去，孟歌有些不情願，但好奇心還是驅使他跟上了腳步。

二十來米不是很長的距離，隨著越來越近，孟歌更加確定這個黑影是個人的形狀，像是一個穿著連帽長袍的人。

起初他還自我暗示，會不會是仙人掌之類的東西，但現在可以確定不是了，它站在沙坡上，地勢比兩人高，所以越走近孟歌看它的角度越是仰視，他可以透過這團黑影，清晰的看到天空中的繁星。

它是透明的!

並且隨著進一步靠近，這個黑影就變得越來越淡，直到兩人來到沙坡下，離它僅有三米左右的高度差時，這個黑影完全消失不見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每次都是一靠近就消失……好冷啊！」三藏轉身往回走。

孟歌快步追了上去。

「你們不想辦法弄清楚?」

「試過了，很多辦法，甚至還用過遙控攝影機，但是連機器靠近它也會消失，不過這玩意偶爾出現的時候都只是站得遠遠的，從來不攻擊我們，所以我們也就無可奈何的接受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會堅持守夜。」

回到火堆邊的三藏立刻鑽進睡袋，「晚安！」

「……你倒是睡了，我怎麼辦？」

守夜的過程變得特別漫長，孟歌幾乎每隔兩分鐘就會瞄一眼剛才那個沙坡，看到啥也沒有才能安心……右手掛在腰間的左輪槍上，以防萬一。

一小時后，夜晚依舊平靜，孟歌終於沒那麼精神緊繃了，向火堆添了一把枯草，陷入沉思。

打心底里，他還是有些後悔，當時腦子一熱，竟然同意跟著三藏他們去「西天取經」，只想到修成正果，忘了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孟歌不自覺得哼唱起來：

「西天取經不容易，一走就是幾萬里，什麼妖魔鬼怪什麼美女畫皮，什麼刀山火海什麼陷阱詭計，都擋不住火眼金睛如意棒······」

「如意棒？」

一個聲音打斷了孟歌，回頭一看，火光印照出來的是一張自信且爽朗的少年容顏。

「悟空，你醒了？」

「嗯，你唱的那如意棒是什麼？」悟空好奇的問。

「這個嘛······隨便說的。」孟歌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如意棒······如意棒！」悟空眼裡放光，「我覺得很好聽，我可以用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要改名叫如意棒的話······」

「不是我，」悟空將他的武器球棒高高舉起，月光下印出漂亮的光澤，「是它，以後我就叫它——如意棒！」

孟歌心裡一怔：敢情這版本《西遊記》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是我給取的名？！

第二天的黎明，八戒將其他三人幾個從睡夢中叫醒。

三藏最先起來后也立刻催促著，

「該出發了，再躺下去會被烤熟的。」

「還有多久能到？」八戒問。

其實有些胖的他應該是最累的，卻鮮有怨言，跟一身打扮彰顯的反社會感覺不同，意外的是個好好先生，當然，如果不好色的話。

「快了，就只有這一段路程。」三藏拿出地圖，用手指著上面。

「白龍會在前面等我們嗎？他可把錢和行李都……」悟空話沒說完，突然像意識到什麼閉上了嘴，然後偷偷瞟了孟歌一眼。

在孤兒院長大的孟歌，察言觀色的能力是有的，立刻反應過來，這幾人有事瞞著他!

「三藏，你老實告訴我，那個白龍真的在等我們嗎？」

「這個嘛……也不一定。」

「不一定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那個混球，可能攜款跑路了」

嗡——!

孟歌的腦子瞬間像被高壓鍋使勁砸了一下。

『白龍馬是不是拿錯豬八戒的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