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何修仙

那仙船彷彿有生命一般律動，青銅色的舷身上雕刻著無數洪荒巨獸，太古巨妖，他們有的面目猙獰，人首蛇身，騰雲駕霧，有的如仙王巡天，驅趕黃金神駒，雲紋重疊，呼之欲出，透發出陣陣太古神威！

百階白玉階梯之上霧氣繚繞，看不真切，玉階盡頭，站著數十位人形生物，皆穿著雪白道袍，冠冕堂皇，氣質出塵，尤其是他們簇擁著那位紅衣尊者，頭頂一顆星辰緩慢運行，他沐浴流光，負手而立，俯視眾生。

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目光的威壓，就連列陣的甲士也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姬天所在地離著那白玉階梯不過百米，他看的真切，心中暗暗激動。

車隊慢慢停下，每一駕馬車下都有和姬天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僕役地攙扶下下了馬車，其中有男有女，都穿著綢緞錦衣，身份不凡，足有百人。

他們不舍地別了父母家人，快速朝著仙船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少年年紀雖小卻氣宇軒昂，神駿不凡，少女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雙湛藍美眸好奇地四處打量。

來到白玉階梯不過五步遠，二人雙膝跪地，虔誠參拜，後來的孩子都紛紛效仿，一時間整個碼頭鴉雀無聲。

「燕國下民葉百川，不知聚星宗前輩駕到，有失遠迎，懇求前輩恕罪！」

為首男孩名叫葉百川，乃是此朝的一位皇子。

「孩子們，免禮起身吧。」舞陽中氣十足的聲音猶如暮鼓晨鐘，高山流水，沁入人心。

「我名舞陽，從聚星宗遠道而來，未曾提前通知，你何罪之有？此番前來，是一年一度的求仙典儀，特設此梯，登梯者，可入學院修行。」

「這白玉階梯為登仙梯，如能踏上三十階，便有修仙之資，若是能踏出六十階，便可說資質不錯，若是能踏上九十階，便是天縱之資。」

「若是能走完百階，可當場洗經伐髓，凝練準星。」

洗筋伐髓，這是極大的誘惑，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孩子們，你們可以登梯了。」舞陽和藹的聲音響起。

「多謝前輩！」葉百川激動地起身，拉著妹妹葉清歌的手，走向那白玉階梯，深吸一口氣，開始登梯，眾人緊跟其後。

白玉階梯盡頭，一身紅袍的舞陽狀似隨意問道：「金沐，今年這批新人，你覺得幾人能走完這登仙梯？」

名叫金沐的青年咪起眼睛回答：「回院長，走前面那兩個孩子，身上都有一縷先天龍氣，有一絲機會，其他嘛，都是些中人之姿，能超過五十階的都不多。

「愈發不如往年了，末法時代，也許再過幾百年，修行路會徹底斷絕……」舞陽搖頭嘆息。

..........

眼見最後一個孩子登梯，姬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只要能有機會進入宗門修行，就有機會救出孩子們了。

他必須考慮這是不是自己此生僅有的機會！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幹了！」

姬天下定了決心，他左顧右盼，發現沒人注意自己，弓起腰，踮起腳背，蓄勢待發。

「快看飛碟！」

姬天故作驚慌地朝著相反方向扯了一嗓子，引得眾人紛紛疑惑看去。

趁著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到另一邊，姬天的身形已經獵豹一般彈射出去，他速度極快，等到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飆出十來米遠！

「有刺客！抓住他！」

軍士們追了上來，姬天玩兒命地跑，閃轉騰挪，像只靈性的小鹿。

「我不是刺客！我是來求仙的！」

姬天便跑便大聲解釋著。

沿途的軍士圍了上來卻被姬天以極其詭異的身形躲了過去！

他先是假意往左跑，卻突然沖向右側，兩個圍上來的士兵撞了個滿懷，發出「哎喲！」的叫聲。

碼頭上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小子要幹什麼啊？敢在求仙典儀上造次！」

藉助小巧的身形反覆橫跳，姬天離那階梯已不過十米，只差臨門一腳。

「快了！」姬天臉上露出欣喜之意。

突然，一個士兵從懷中丟出絆索，姬天來不及收勢，踩入其中，摔了個瓷實，痛的他齜牙咧嘴，士兵們沖了上來，一擁而上疊羅漢一樣死死控制住了姬天！

「我不是刺客！我是來求仙的！」姬天死命掙扎，渾身青筋暴起！

士兵們雨點般的拳腳砸在姬天身上！

「就你這種賤籍還想修仙？我送你去見你家先人！」

「頭兒，這小子力氣好大！我快按不住他了！」

「別急，我這就送他歸天！」

一位軍士抽出長刀，獰笑著走向姬天。

就在此時，跪著的人群中，一群孩子衝出。

「放開我大哥！」

一個稚嫩但堅定的聲音響起。

孩子們從人群中衝出來，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卻毫不畏懼！

他們用牙齒咬，用腳踢襠，用手指扣眼睛，用乞討的碗狠狠砸在那軍士身上！

「你們別過來啊！」

姬天用盡全力昂起頭顱，朝著孩子們大喊，他想勸阻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的發生。

趙浮生用他僅存的獨眼怒視著那個士兵，那凶神惡煞的眼神竟然震住了對方。

他攥緊拳頭狠狠砸在士兵身上，不痛不癢，他抱住對方的腿，狠狠地下嘴咬了一口！

「哎喲！哪裡來的小乞丐，竟然敢咬我！

吃痛的軍士反手就是一腳直接把趙浮生踹飛五米遠！

「嘭！」

趙浮生髮出痛苦地慘叫聲，他的胸口凹陷下去，喉嚨中咕嘟咕嘟地冒血。

「嗚嗚……你們快把大哥哥打死了！」

王鸞想要爬到姬天身邊，卻被人抓起來狠狠摔在地上......漸漸沒了聲息。

畢竟是一群孩子，兩個士兵一刀一個如同砍瓜切菜般收割生命。

「不！」

姬天聽見孩子們的哭喊和慘叫聲，姬天的心，比利刃穿心還要痛苦一萬倍，他目眥欲裂，幾乎要滴出血來！

「你們是人嗎？連孩子都殺！」

他瘋狂地掙扎著，怒罵著，雙眼通紅地咆哮著。

上方仙船之上，舞陽終於忍無可忍！求仙典儀上，竟然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動手殺人！

「放肆！」

舞陽道音如雷貫耳！

便是那登梯的權貴子弟們，也渾身顫抖！他們回頭望去，登仙梯下，跪著一個雙眼血紅的少年。

方才鎮壓姬天，傷害孩子們的士兵一個個如遭雷擊，無一例外瞬間斃命，七竅流血，眼神中帶著恐懼和痛苦。

並非舞陽刻意殺生，而是他們的靈魂承受不住這針對他們的怒斥！

「仙人恕罪啊！」

碼頭上所有人把頭埋的更低了，那是發自靈魂地恐懼！

姬天撲向那些孩子們，小心地檢查他們的傷勢，這些孩子，本就身體虛弱，受此重傷，只能奄奄一息地蜷縮在那裡，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姬天無助地跪在那裡，神情痛苦。

「大哥哥.....別哭...」王鸞嘴角不斷地溢出鮮血，虛弱地呼喚姬天，她的眸子卻越發明亮了。

姬天連忙爬過去將她扶起，自己也哭的泣不成聲！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他溫柔地拭去王鸞嘴角的血，卻不斷有血液溢出，將他的指尖染的鮮紅。

「大哥哥，別哭，錯的不是你……」

王鸞安慰著姬天，她露出了笑容，她似乎在幻想什麼，她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小臉愈發蒼白，卻一下抓住姬天的手臂，艱難開口：

「我想……大哥哥是想修仙吧，如果大哥哥……能夠成仙的話……記得帶我們回家。」

王鸞似乎是耗盡了所有力量，艱難地說出最後的話。

她脖子一歪，小手垂落，那晶瑩的眸子便永遠失去了神采。

「好，我答應你。」

姬天抱著王鸞的屍體，伸出手將她的雙眼合上，一股可怕的怒意在他身體中醞釀。

仙船中傳來舞陽的嘆息。

「院長……您看上這孩子了？」金沐有些驚訝。

「這孩子身份雖卑微了點，在苦難的折磨中還能保持著赤子之心，屬實難得。」

舞陽滄桑的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了，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修仙世界，能夠看到如此情境，讓人動容。

他心中早已下定了主意，給這少年一次機會。

「孩子，不要害怕，告訴我，你有什麼冤屈？老夫會替你主持公道。」

舞陽和藹的聲音如同漣漪般蕩漾。

姬天站起身，來到白玉階梯下。

他一指不遠處的光頭等人。

「我們都是被拐賣的，他們把我們抓到這裡，當成奴隸一樣，不聽話就是毒打，有的孩子甚至被他們折磨成殘廢！」

「他們勾結官府！」

「他們教唆孩子犯罪！」

......

姬天咬牙切齒地述說著他們的罪行。

每說出一樣，舞陽的面色就陰冷一分，光頭混混們便恐懼一分。

「上仙明鑒啊，我，我們和這小子根本不認識，他，他完全是血口噴人，誣陷好人啊。」

光頭跪在那裡，語無倫次地辯解，他額頭冒汗，急得上下嘴唇不住顫抖，眼神又怒又懼。

「我姬天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姬天抬手發誓，眼神凌厲地看著那些將死之人。

「你！」所有人販子都想把姬天生吃了！

這簡直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無妨，我自會探明真相。」

舞陽的一道神識探出，鑽進那光頭天靈之中，那光頭神色變得獃滯，彷彿一個木偶，不出片刻舞陽得到了他想要的證據。

「哼！一群惡貫滿盈之徒！」

舞陽冷哼一聲，那道神念毫不留情地在那光頭腦海中炸開，乳白的漿，血紅的液體爆的到處都是。

光頭的腦組織濺到了他身後小弟身上，漿液詭異地蠕動起來，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鑽入那些小混混們的七竅之中。

「噗！噗噗！」

他們慘叫著，哭喊著，四處奔逃，卻最終一個個倒在地上，眉心都有一個拇指粗細的血洞！

姬天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該死之人，心中有些遺憾。

「真是便宜他們了....

「多謝前輩！」

姬天跪謝上方的舞陽，眼神中充滿感激。

「無妨，一樁小事。」

舞陽擺手，表情輕鬆，似乎方才只是隨便捏死了幾隻臭蟲，他重新恢復了和藹可親，目光灼熱地看著下方少年。

「你叫姬天，是吧，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修行？要知道，這是一條充滿瘋狂與兇險的道路。」

舞陽的聲音透過繚繞的霧氣傳來。

「我.....」姬天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作為一個現代人，穿越者，為什麼要修行？一開始，他確實是為了自己，哪個男人年少時不幻想著一劍霜寒十四州？

那些天馬行空的幻想，那些浩瀚宇宙，洪荒世界，除魔衛道，快意人生！

豈非都讓人著迷？

而現在，若問他為何修仙，那便是為這個世界帶來改變，讓弱者也能幸福的活下去！

哪怕這只是他個人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也不想再碌碌無為！

總有些事物，高於生命！

恍然間，姬天耳畔響起了前世文人的一段豪言壯語，這是來自他前世的民族驕傲！

他直起腰桿，一字一頓地開口：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