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劍門關前

「安大哥，那個……」萬里遲疑著試探。

「又咋了？」一聽他這麼稱呼，羽生立馬知道沒好事兒，賞了他一個白眼。

「是這樣的啊，」萬里心念電轉，猛然抓住什麼似的不慌不忙的問著：「我們是兄弟吧？」

「勉強算是吧。」羽生大致猜到了他的目的，裝作一臉冷淡的回答。

「那，你看，你對你四神獸兄弟們那麼好，幾萬年過去都還記得他們的點點滴滴。我呢，也算跟著你出生入死好幾個月，你說我皺過眉頭一下沒有？」萬里知道羽生重情重義，決定以情動人，堆上一臉為兄弟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慷慨激昂。

「有啊，經常皺眉頭，特別是清晨喚你練功，你發起床氣的時候！」羽生眼中閃著嘲弄的意味。

「這個，這個不相干啊。我說的是我在為你奔波勞累的時候，沒抱怨過吧？」萬里略有尷尬，趕緊解釋著。

「你也沒怎麼累著吧，可會偷懶了。」羽生繼續揶揄他。

「額，大哥你別消遣我了。我就直說了啊，最近是有點小事，可能需要大哥您幫幫忙想想辦法。」萬里看這傢伙沒個正經就知道已經露餡，倒也不慌，趕緊換個單刀直入的方式。

「咦，你不是號稱『蜀洲以西聰明第一『，啥事還要我想辦法啊，豈不應該是自己『小指一抖，妙計出手』？」

「這，這個比起安大哥你的神機妙算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堪一提啊。」萬里心道，我這不是因為牽涉的人和事太多，當局者迷嘛。不過他還是一臉諂媚的恭維著。

「行了，行了，快別說了。你這馬屁拍得，就是兩個字，噁心！關鍵是你的表情，人家一聽就知道是在說假話，怎麼打動人啊？」羽生一臉嫌棄的看著他，瞧著他謙虛的低下頭好像受教的姿態，羽生才搖搖頭繼續說著：「是為了之前你說的被誣陷的事吧？」見他遲疑一下點頭，羽生微微一笑：「你先說說具體情況，讓我高興一下，興許我開心了會幫你想想辦法。」

原來，萬里因為資質實在出色，又有家族中靈石——這東西多產於靈氣濃郁的須彌洲，一向被范家作為獎賞賜給有功之臣，雖然理論上可與金銀等貨幣互換，但除非逼不得已，一般不會有人這麼傻——相助得以克服太陽之氣相對不足的修行難題，境界突破迅速，年方十三就晉入煉體境的第三層次，也是最後一個層次——金血期，眼看著不出一年就會晉入鍊氣境。不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父母出事後，因為沒了最堅強的後盾，加之家族中波詭雲譎的世事變幻和競爭者的落井下石，他漸漸受到冷落，斷了靈石供應不說，更是經常被外派參與一些無關緊要卻費時費力的任務，就此耽誤了修行，多年來難以破開鍊氣境瓶頸，被許多一直追在他身後的同輩漸漸趕超。更令他髮指呲裂的是，年前，他終於完成了搜集千斤青金礦的任務返家，以為可以在年關來臨之際好好休息一番。還沒安逸兩日，就被機緣巧合率先突破至鍊氣境的堂兄卓萬雄設計陷害，說他貪墨所採礦產。雖然那傢伙怎可能是油嘴滑舌且已獲得訟師資格的萬里的敵手，在族審的大庭廣眾之下被萬里駁斥得啞口無言，饒是這樣，家族長老依然判罰萬里禁足一月，並上繳十倍罰金。之後，外人眼中一向不偏不倚的三伯父卓吉秦來探訪圈禁中的他。探訪是假，要萬里息事寧人是真，他假惺惺的解釋說家族知道萬里沒錯，但為了不影響萬雄備戰即將來臨的九洲聯賽天劍城初選，只好委屈一下萬里了，之後家族會考慮補償他，並明裡暗裡的要求他將此事擱置心中，不要到處宣揚。

這樣之後，萬里對家族好感喪失殆盡，禁足期一過，簡單收拾一番就離家出走，甚至不顧著元宵佳節的團圓之宴。本來是無目的的亂竄，或者美其名曰仗劍走天涯，因為天劍城靠近通向蜀洲的金牛道，他順路行向蜀洲，在長亭碰到羽生，就此拉開二人故事的帷幕。

「行，我知道了。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先解決這邊的事兒再說。不用擔心，到了天劍城，保管送你錦囊妙計！」羽生見得太多人心詭譎的風起雲湧，這種小打小鬧還入不了他法眼，不過既然涉及自家兄弟，直接送他一顆定心丸。

二人行進間，眼看著將至劍門關，羽生一把拉起一路上翻滾不休的丫丫。這傻熊，說它勤奮呢，和它主人一模一樣的偷懶成性，能不走路就趴在萬里肩頭打瞌睡。這還是好的，如果萬里不懼虎山歸途噩夢重現肯抱它的話，它絕對連趴肩頭的力氣都懶得使出。說它偷懶呢，它倒是一有機會就練習它的「絕招」「無敵風火輪」不休，當然，這所謂的機會還是羽生實在看不下去萬里寵它，才逼著把它趕下地的。此外，啥時候練不好，非要在昨夜微雨後泥土翻天的大道上滾得一身臭泥，得虧萬里這傢伙自己也不修邊幅，要是它主人是羽生，早就在半路丟下它了。也得慶幸傳送陣法的大規模使用，願意費時費力去走金牛道的人少之又少，他們這一路行來幾乎沒遇上行人，倒免得羽生因丟面子而生氣。但眼看著要到劍門關，被人瞧著這搞笑的情景可不算好事。

被抓著脖頸的丫丫一陣吃痛，不爽的輕聲嘶叫著，卻又不敢違拗羽生，漸漸耷拉著腦袋不作聲。羽生責備它：「你這傻妮子，修行也找個地方啊，搞得一身臟，你這樣子以後怎麼找英俊的公熊啊？」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丫丫一臉倔強的回答。

「不能吃，但……」算了，先別講這些少熊不宜的東西，他轉過話頭：「快到劍門關了，趕緊打起精神來，誰知道等會兒還會再出什麼幺蛾子呢。聽到沒？」見著丫丫點頭，他才將它放下，叮囑道：「別再滾了，好好走路。」

二人一獸緩步行走在亂石嶙峋中，不忘警戒的四周張望。道路兩側已經移行為巍巍劍門山，莽崖峭壁隨眼可見，此山道實際上已經是貫通龍門山脈、勾連蜀洲、西牛貨洲的金牛道，傳說中乃是上古神尊范若愚命手下神寵——金牛王開山所成。

正是晨時，山間濃霧翻滾，群峰如蛟龍戲水於滄海之中，若隱若現，不類人境。

萬里行於此山道中，見兩側山石偶有巨厚礫岩出露地表，擔心范家的伏兵外，更不免恐懼巨石不長眼的墜落。可不行啊，小爺我好不容易要衣錦還鄉，大幹一場，總不能在這兒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咋了，萬里，發現什麼了？」羽生瞧著他遮不住的擔憂神情，懷疑著問道。

「我說羽生，這些山上的石頭瞧著可真嚇人，要是一不小心掉下來……」

「你又沒做虧心事，擔心山神問候幹嘛？哦，不對，你倒也經常做虧心事，是該擔心！」羽生打趣道。

「切，我可不會放狗啃人屍體。你才是更該擔心被老天爺懲罰吧。」

「我那是為民除害！」羽生一臉義正辭嚴。

「切。對了，大胖怎麼還沒回來？算算距離，夠它往返一趟了吧，難道是看到路邊的骨頭忘了正事？」那十頭妖犬攜帶不便，再紈絝子弟也沒見誰帶著十條狗在天劍城耀武揚威啊。所以，羽生遣散了九頭妖犬，讓他們在龍門山脈自力更生，只要記住一點，別再吃人，至此人狗殊途，有緣再會。當然，羽生還有後續手段防止他們淪為邪修，只是不便多說。他倆只留下最胖的那頭，出發時已讓它先行前往劍門關內打探消息。這就是萬里口中的大胖了。

「一邊去，我的寵物可不像你一樣貪吃貪睡。」

「對對，它只像你。話說你一隻神鳥，收妖犬做寵物幹嘛？」

「你懶蟲一隻不也收頭熊做寵物？彼此彼此。大胖怕是遇到范家小子派遣的後援部隊，不敢走脫。但願它的演技別像你那麼蹩腳，否則咱們就打草驚蛇了。」

「行啊，黑鳥，你這指桑罵槐的功力又見漲啊。教會徒弟，罵死師傅，得了得了，以後再也不和你切磋罵功了。」

「一邊去，你當得我師傅？不知道誰入了鍊氣境而不自知，更到處求著後續功法！」

「是是，謝你幫忙，更要幫我謝謝你的十八輩祖宗！」

「滾！」

「會不會是刀疤在那邊等著我們？」

「有可能。既然長眉能夠找到我們，說明刀疤那一路應該也不會再繼續傻乎乎的沿岷江西去才對。但我們又沒遇見他們。要是范家小子有點腦子，應該就是派他們在劍門關守株待兔了。」

「你這傢伙裝文化人也要裝像點吧，把自己比作兔子幹嘛？」

「因為我覺得兔子也比懶蟲可愛啊！」羽生理所當然的回答。

「……」萬里後悔不迭的打著自己嘴巴：「我再和你多嘴我就是豬。」

羽生白他一眼，假意勸說著：「別打了，本來就不夠聰明了，再打傻點可怎麼辦？」

萬里睜大雙眼，不再言語，獃獃的看著前方。

「咋了，真傻了？」羽生看著他的痴獃樣，一陣無語，這傢伙又演上了？

「不是，你看！」

只見前方劍門山斷處，名揚四海的劍門關躍然眼前。那關門兩側峰巒如利劍般直刺蒼穹，更是在臨近關門處如金甲巨人刀砍斧劈一般留下平整如鏡的人工痕迹。兩側峰巒相對而立，如同巨門一般夾著劍門關，這也是此關之所以得名的原因。

「這不是劍門關嗎，你上次來難道沒見到？」羽生詫異於他的大驚小怪，這劍門關雖然雄奇，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不是，這，劍門關，為啥關門了？」萬里心頭湧起一股詭秘莫名的恐懼感。

羽生方才反應過來，是不應該啊，天都亮了這麼久了。難道，真的出現了最糟的狀況，蜀洲牧的范老狗甚至連直屬於神尊的劍門關守將都動用了？想著那煉神巔峰的劍門關主將和他手下的數百精兵強將，羽生心頭一陣寒流涌過。此回休矣？不對，如果他們真聯合了，在關內動手豈不是更輕鬆？這麼想著，羽生稍微心定，或許在神尊的視野範圍內，守將還不敢明目張胆的勾結地方牧守吧？所以，情況未到無可挽救，明面上我們只用對付牧守派來的傢伙，後面的事之後再應付吧。

正此時，右側的山間響起刀疤臉熟悉的聲音：「兄弟們，放箭！」霎時間，箭如雨下，當然，這雨不過是演技拙劣的演員難產的眼淚般稀稀落落。刀疤一行本不足十人，好說歹說，陪著主將大人喝了好幾場酒才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允許自己借用一些在休息時間的將士，方才勉強湊足兩隊二十人守候於劍門關外山石之間，更借得關內遠測神器，早在二人剛入劍門山界就掌握了他們行蹤。此時的箭雨雖不密集，只是這些人個個都是煉體境修士，箭的準頭不是普通人可比擬的，幾乎每支都瞄著二人一獸的要害而去，由不得安卓二人大意。

羽生見兩面來箭，高喊一聲：「往山腳靠！」一面拔出軟劍撥落來箭。萬里也趕忙拔出大刀，和羽生背向而立，劈砍起來。丫丫倒也不懼，一般的箭根本傷不了靈氣護體的自己，只有刀疤的攻勢需得躲一躲。再說了，大樹底下好乘涼，兩位大哥中間的它只需處理兩人漏掉的箭支就行。二人一獸配合默契，漸漸的逼近右側山腳，萬里立馬轉為背對山石，和羽生一起應付一側的來箭。

刀疤一臉鬱悶，這兩個小雜種反應真快，另外，為啥大哥沒追來呢？無論如何，可不能讓他們逼近關門，主將大人雖對自己笑臉相迎，該喝酒喝酒，該吹牛吹牛，一旦關係到他自身利益他可不會幫忙，畢竟神尊大人指不定在看著這些雄關險隘呢，總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示好我們老爺吧？連關閉關門這種小事都是因為神尊恰巧傳令才得以讓他假裝配合呢。

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刀疤覺得卓小子手中的武器有點眼熟，但還是沒有多想。眼看著箭支將盡，也將對方的體力耗得七七八八，足夠了。他大聲對著對面山頭髮令：「兄弟們，殺下去。」同時轉頭對著自己這邊守關將士一抱拳：「多謝諸位兄弟出手相助，此間事了，小弟我再置酒相邀。」說完也朝山下殺去。

「別整這些有的沒的，刀疤，答應我們的報酬可別賴賬！」那隊人中眼瞧著最瘦弱的傢伙斜著眼發話了。

刀疤聞言幾乎一個趔趄，就要滾下山去。媽的，這些兵痞子，天天吃自己喝自己，最後還不忘拿錢呢！他卻不敢口頭相爭，只答道：「自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