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入室弟子
吳想叮叮噹噹就是一曲輕柔曲子,可是耳朵卻支棱著聽他們倆學術交流。
洋鬼子把吳老闆脫的溜溜光,還感嘆一句「想不到吳想爸爸身體還挺好。」瞥一眼手機又開始按摩任脈穴位。
一會大喜:「教授意思是經絡都互聯互通的?」
「對,十二正經各司其職,再加上奇經八脈交匯全身,形成既有長江大河奔流不息又有洞庭廣袤蓄積冗餘的生生不息系統。說互聯互通真是貼切,比當今網路世界還先進一步,哈哈,真是孺子可教。西醫的神經系統可是有頭有尾的各自獨立系統,不像經絡是陰陽對稱又相互相成交匯聯通。所以我們說西醫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中醫可是可以腳上醫頭的,哈哈。」
教授被搔到癢處真是老懷大暢。
「而且還是見不到卻摸得著、醫療效果卻是實實在在的騙不了人,真是神奇。」
「弗蘭克,這是不是有點暗物質的意思?神經系統是見得到卻只是身體的一小部分,經絡系統如同見不到的暗物質卻支撐整個身體運轉,就如同科學家說暗物質才是宇宙運轉的根本能量?」
吳想說著還來一串快速琶音:「就像鋼琴聽的是連綿不絕共鳴餘音繞梁。」
她這番妙論可是無意中給兩位大男人很大震撼,教授陷入沉思,弗蘭克卻喃喃自語:「真是高見!吳想你憑這個就可以開宗立派了。真是有道理,教授,你們這麼多年就沒有開發出可以驗證經絡學說的一套方法嗎?」
「哪有那麼容易,中醫藥的功效用西醫那一套生化檢測方法我都覺得是瞎扯,那根本就是人家適合西醫理論發展起來的檢測手段,只檢測單體功效而沒有綜合作用,這不是南轅北轍嗎?更別說經絡這個見不著的了,你都不知道它的具體形態是怎麼樣的,何來檢測?也許要靠你們這一代了,可惜吳想是學藝術的,要不憑她這番高論就有無限可能。現在是西醫看不起中醫,學中醫的學生功課都應付不過來,哪有餘力涉足技術方面。要找個貫通中西醫的全才可是難上加難。」
搖頭晃腦嘆息不止,下意識撇洋小伙一眼——這不就是個全才?可惜了。
「教授,有種說法是經絡學說來源於古代人們不小心撞到什麼尖銳東西受啟發而總結出來的,還說這就是為什麼有砭石針的來源,我這麼覺得不靠譜呢,難道下巴處的廉泉穴也會經常撞石頭?」
弗蘭克按到下巴處穴位疑惑問。
「這是典型的望文生義,還不是西方的經驗主義那一套。撞到幾個大穴有可能,可是哪裡就能推論出三百六十一個穴位還有作用跟聯繫?而且穴位還分深淺顯隱,同一個穴位在不同經絡可是作用不同的。不過要說來源真是很難說,也許真有神人或者半仙吧。李時珍嘗百草著《本草綱目》,一般人只會嘗出苦澀甘甜,哪裡能體驗到藥性?也許他本身就像個實驗室,天生對藥效就有靈敏感覺。道家也有修習內視功夫一說,是不是有些人可以清晰感覺自身的經絡運轉?就像x光能透視全身骨骼一樣?」
教授今天也是腦洞大開。
「我覺得是觀察星空得到的啟發。古人不是強調天人感應嗎,也許就是吸日月光華夜觀天象都來的,經絡圖不就像天上的星座嗎?」
吳想這個鋼琴伴奏的都不務正業了。
教授哈哈大笑:「吳想,你不研究科學真是可惜了。也許你就是那種天才,我一直疑惑為何經絡學說還有《黃帝內經》在幾千年前出現就成一座不可逾越的豐碑,就像泰山突然就矗立在那裡一樣,真可能就是天才的靈光一現。」
「這大有可能!想想伏羲觀察日升日落就能創立陰陽學並用陰陽兩爻的八卦圖形描述整套理論,那可是在文字出現前的事情,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幾千年後德國人才發明0和1的數碼理論,雖然吹的神乎其神,在我看來卻是大大不如。關鍵點在於0就是0、1就是1,而陰陽卻是可以相互轉換的,這是更高一個層次的思維方法。知道我為什麼學《易經》、對你們文化很入迷嗎?就是這種系統化思維方法,由宏觀入微觀,把萬事萬物看成是一個整體不可割裂相互相成,正好與西方的哲學方法相對立。反映在社會形態上面就是強調集體精神,集體利益大於個體,從秦朝開始就是大一統的治國理念,再怎麼波折幾千年不再分裂。不像歐洲,地方還沒中國大卻分成幾十個小國。你們這幾十年的能這麼快速發展,就是你們的思維方式與社會形態決定的,解決問題首先從戰略高度出發,從整體利益出發,戰術永遠服務於整體戰略。我這些年受盡打擊,不是我不夠努力,而是我接受的教育可能不適合我這個個體。」
弗蘭克一吐胸臆還似乎意猶未盡。
聽眾大為震驚這大男孩表面大大咧咧、內里卻跳動著觀察思考世界人生的大心臟,對中國歷史和現狀的理解比中國人自己還更深刻敏銳,不愧是哈佛哲學博士身份!
「你還大受打擊?那我們還怎麼活?」鄭櫻都驚訝他不會是強說愁吧?少林武當你都呆過還不滿足?
「你們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都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教授,接下來要針灸吧?那我可不會了,我也幫你伴奏,聽聽我的鋼琴水準就明白什麼是周瑜碰見諸葛亮了。」
換下吳想靜靜坐一會,然後突然兩手閃電般翻飛,貝多芬《黎明》第三樂章傾瀉而出!
其他倆聽不出他彈的是什麼曲子,只覺得速度快的驚人,十個手指舞出連綿虛影,密如驟雨的連串音符狂風般掠過,驚訝到半天合不攏嘴。
吳想卻是識貨的,這是速度138的全世界最高手速鋼琴曲,幾乎沒人可以原速重現,比李斯特的《鍾》更挑戰生理極限。看他如同刀尖上跳舞卻從容自如,自己就是傾盡一生精力也難望項背,不禁驚呼:「你這水平開獨奏音樂會都足夠吧?」
「不才差點是是柏林交響樂團第三鋼琴手。」
「那你還念什麼計算機哲學博士?」鄭櫻都忍不住開口,在她看來會彈鋼琴肯定比計算機博士厲害。
「這就是我的悲哀人生的開始。剛要簽約,你們國家去了位姓郎的,就彈剛才的曲子。我一看,得,我的技術是練出來的,人家好像娘胎裡帶來的,那份輕鬆自如差點令我崩潰。我還彈什麼鳥琴,趕緊換賽道,乖乖到斯坦福留學。我想你的計算機技術總不會還那麼厲害吧?以後搞電子音樂總比得過吧?我可不想一輩子就當個鋼琴工匠。吳想,你現在搞的這些我可是很有研究的,請我吃兩餐飯就傳你幾招,下一輪融資保證估價高一倍。你媽可是說好多潮州小吃她做不出來,要飯店才行,居然這麼多天過去還沒人請我品嘗!」
他突然又像個大男孩了。
「請一輩子都行,我家可是北京有飯店的。不過好像下面還有故事?」吳想脫口而出才覺得不妥,請一輩子算什麼?
鄭櫻都噗嗤笑出聲了。
「真是聰明姑娘!到斯坦福更崩潰,碰見一個叫羅斯的,你姐也認識他。特么的狗屎,人家好像計算機就是身體一部分,只要醒來整個人就是一部超算。後來學漢語我才發現自己就像趙明誠,在別人面前都不敢承認自己是讀書人。」
教授跟吳想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鄭櫻又小聲:「誰是趙明誠?」
「李清照老公。」
「啊!姓李的都不是好人。」
吳想這下子狂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所以你就又換賽道研究起《易經》了?乾脆換個思維方法?你多久掌握漢語?」教授三連問。
「就是這樣,我需要哲學來重新建立自己的世界觀和思維邏輯,否則怎麼也比不上這些天才妖孽。接觸到《易經》我才明白自己原來真是井底之蛙,幾千年前你們的先賢思考問題就是天地人的維度,這是多麼宏大的胸懷!這就是能誕生那麼偉大理論的思考方法,而我卻整天執迷於技術和如何重現別人的手法這些細枝末節,不處處落後才怪。教授,像我們這種有點聰明又從小練古典音樂的人,那麼多音符幾遍就能記住,學語言就跟喝水似的。大概一年吧,我就可以自己讀《易經》了。」
「哈,那你的記憶力真是厲害。跟我學中醫怎麼樣,就專攻針灸經絡學。不是讓你當醫生,就看你掌握這些后能不能開發出技術手段驗證經絡學說,這應該可以開宗立派了。」
這下輪到弗蘭克合不攏嘴了,呆一會才:「那是不是還有個小師妹?」
「你以為江湖門派呢。師娘都化成塵土了還哪來的小師妹,我原來打算拐吳想進門的,奈何人家現在可是大老闆了。哈哈,有本事拐吳想進門,你就有小師妹了。怎麼樣?」
「弗蘭克,教授這是收關門弟子了,只要磕個頭你就師兄師姐滿天下,在中國就可橫著走了。教授原來可是中央保健局的,大內神醫!別以為是求著你!」鄭櫻幫腔。
「啊?教授是不是還為老爺爺把過脈?茲事體大,容我考慮兩天。鄭小媽,想嫁入豪門也要看看自己本錢夠不夠不是?」
「要多少本錢?吳想不夠不是還有我嗎?你們商量什麼大生意?」
吳思進來接嘴,大家一愣接著一頓狂笑!
吳思半天才搞清楚原委,不禁異樣看弗蘭克一眼:「這倒是適合你這種奇葩,不過還有時間考慮。現在要考慮的是用不用準備正裝,市政府通知讓我們出席晚上的發車儀式,那批醫療車很快完工了。」
「這麼快?」
不過想想人家十來天完工兩家醫院的效率,弗蘭克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