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果真是世事無常,昨天還強健如虎的大哥,突然間就這麼倒在了自己的眼前,絕望的情緒在心頭蔓延,痛苦.失望.懊悔,任憑他此生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此時卻無法看破,就那麼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就那麼抱著,看著;
東邊山頭漸漸的刷亮了,一縷陽光照射在老彭的身上,照在大哥那幽青猙獰的臉上,老彭不禁打了個寒顫,大哥為人一生謙遜有利,重情重義,就算死了也得乾乾淨淨,體體面面的;
老彭費力的將大哥扛進洞里,放在床上,在袋子里找了最新的一件道袍給換上,又舀了盆水來,拿毛巾給擦臉擦手,又蓋好被子,都拾掇好了,呆看半晌,起身將洞中的布置都恢復成自己剛來時候的樣子;
也許自己真不該來打擾大哥原本平靜的生活,自己一個將死之人,如今卻害的好好一個大哥先自己一步失去了生命,看著放在邊上的鬼針花,老彭又怎麼忍心拿他來醫治自己的病?
老彭將鬼針花放在小桌上,毅然走出了山洞,這山裡的石頭雖多,洞口附近卻少,老彭費力的從遠處一塊塊搬來,實在累了就抽口煙膏歇息會,直過了兩日才將洞口完全封住;
大哥曾告訴過老彭,山裡隱居的人死後,大多都是直接將洞口封了作墓室的,從古到今大約形成了風俗,老彭仔細檢查封死的石牆,拿小石塊塞住每一個小的漏洞,再檢查一遍,只弄的看起來沒有了人工的痕迹才罷;
老彭背起自己的大背包往更深的山裡走去,漫無目的,更沒有希望,只求在自己那最後的時刻來臨之際,能找到一個可以作為自己墓室的山洞,他不怕死,但他對於自己死後有可能會成為野獸食物這件事懷有深深的恐懼;
老彭不知道自己在深山裡不辨方向的究竟走了多久,幸虧背包里的食物夠多,也幸虧沒有遇上什麼大型的猛獸,這一天終於走進一個三面峭壁的小湖邊,這裡方圓幾百米都乾淨平整,四周稀稀拉拉長著些不知名的果樹,不遠處峭壁間的縫隙流下幾沽清泉,向下匯聚成一幕小型的瀑布,嘩嘩的掉進小湖裡,砸起一層薄薄的白霧,白霧隨著微風蔓延到岸上,向四周擴散,又被峭壁擋住不散,將周圍的山石樹木盡數包裹住,渲染出一幅幅若遠若近朦朧的美感來;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深吸一口氣,老彭頓感渾身一陣的舒爽,連日來精神上的抑鬱和身體上的疲乏感立刻都煙消雲散掉了,按理說這樣的地方正是隱居者最嚮往的,不應該沒人才對,老彭繞著四周查看了一圈,確實沒有人的絲毫痕迹,山壁上連個巴掌大的窟窿也沒有;
不走了,老彭暗下決心,就算死在這個地方,這輩子也值了,沒有洞自己就挖個洞出來,只希望時間上還來得及;
找一處平整乾燥的地方卸下背包,就算是安營紮寨了,再去最近的果樹下抬頭觀望,樹上青青綠綠的果實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麼果子,有沒有毒,不管了,這些日子來每天都是壓縮餅乾,早吃的老彭看見餅乾就犯噁心,俯身撿起一塊石頭,甩手就扔了出去,砸下幾個果子來,撿起一個擦了擦,湊進嘴邊就咬了下去,有種輕微的酸澀感,不過還算能吃的下去;
幾個果子下肚,身上的力氣也漸漸的恢復了些,老彭從包里取了工兵鏟,又四處查看,選來選去也就一個地方的石塊小點,適合開洞住人,用鏟子砸了幾下,火星四濺,扎進石縫裡撬,紋絲不動,只忙到日落西山看不見亮了,才算撬出一塊石頭來;
從這天開始,老彭每天除了打坐修鍊外,其他的時間都在那處岩壁不停的撬石頭,總算撬下幾塊后旁邊的石頭就鬆散容易撬些,不知幾日,老彭撬下裡面的一塊石頭后現出一個黑洞來,石壁后竟然是空的,一陣詫異,老彭點著根干樹枝塞進洞里,亮光所及還是一片空洞,看來這個洞還挺深,老彭一陣興奮,再接再厲加緊開始擴大這個小洞;
兩天時間,洞口已經擴大到足夠老彭鑽的過去,透過微弱的光亮向里張望,但見距洞口七八米的地方有一個瑩瑩泛著白光的東西,是什麼卻怎麼也看不清楚,擔心裏面有毒蛇一類的東西,老彭思慮片刻,找來大量半干不幹的柴草推進洞里,從外邊點著了火,不消片刻,濃密的白煙竄了起來;
老彭也不管它,自離的遠遠的點了鍋煙膏抽著養起精神來,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老彭走過去查看,只見裡面的火已熄滅,煙也早已散盡,老彭不再猶豫,爬著就進了洞里,點著一根火把站在洞口向裡面觀看,只見洞中央那泛白光的,正是寬大石床上盤坐著一個人形,老彭嚇了一跳,對著大聲餵了幾聲,不見絲毫反應;
老彭走近點再看,看清是個全身赤裸,,閉眼.光頭.雙手合十.盤坐著的一個和尚雕像,大小與真人相似,惟妙惟肖,看樣子似乎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走過去用手碰觸一下,確實是玉質的,似乎還有一絲溫熱的感覺,老彭想起曾經有個愛好收藏的同事跟自己提過,傳說有一種玉叫做暖玉,自身便帶有溫度,想必就是那種玉了;
老彭再繞著洞內四周查看一番,整個洞成長方形,洞寬近十米,進深差不多二十米,在洞口西側岩壁處有一處一米多高的石台,石台中間擺放著和尚念經用的木魚.鈴鐺等幾樣法器,邊上是一摞厚厚的經書,石台一角有一個不知乾涸了多久的金屬油燈,抬頭看,石台上方岩壁上掛著幅不知什麼材質的釋迦摩尼佛彩像,除此再無別物,整個山洞顯的空空落落的;
天總無絕人之路,若不是此時找到這個容身之處,老彭不知道就憑自己這虛弱的身體還能堅持幾天,將背包搬了進來,又弄進來些柴火點起一堆篝火,就拿出睡袋在石床上玉僧的背後睡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待老彭醒過來,只覺多日來的疲乏一掃而空,又渴又餓,背包里找出水壺喝了幾口,爬出洞外去覓食,遠遠就見湖邊幾隻動物驚慌逃走,似是狐狸一類,老彭心中暗嘆,若是大哥在,滿山儘是美味,自己卻只有望洋興嘆的份,只得鬱郁的往果樹那邊走去;
勉強填了些果子,壓制住飢餓的感覺,再回洞中查看,老彭此時才感覺出一絲怪異,從來只聽說道人儒士隱居的,對於和尚遁在山洞裡隱居卻是聞所未聞,也不見屍骨,翻看下石按上的佛經,不知是什麼紙質的,紙張略厚,韌性卻好,歷經時光卻未有絲毫破損處,看的出來這些經書全是小篆手抄本,有金剛經,地藏經,般若多心經等差不多十來本,放在下面最厚的一本卻是一本龜藏玄靈經;
其他經書老彭多曾見過或聽聞過,這龜藏玄靈經是什麼卻從未聽人說過,一時好奇,拿近洞口處,借著光亮翻看了幾頁,卻是和大哥教的一樣,是些練氣法門,前面講的卻是龜息之法,這個老彭也曾聽過,主要就是教人如烏龜一般放緩呼吸吐納,減緩心跳次數,這功法到中期卻教人放棄口鼻呼吸,完全用皮膚來呼吸,到了後期竟發展到完全不再飲水進食,人體直接從自然,空氣,大地中吸取養分就能存活,經久不衰,永世長存;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神乎其技了,不過能夠不用吃飯喝水就能生存,這正是老彭此刻最嚮往的,每天都要吃下那種難以下咽的苦果,若不是沒有勇氣,老彭寧願自己了斷了算了;
索性前面大哥教會了自己基礎的內功路數,一法通百法通,老彭也不刻意追求,只當打發無聊的時間了,時間長了,連那些真正無聊的佛經竟都熟記於腦中了,老彭本是聰慧之人,略略思索便有感悟,突然間覺的心境起了巨大的變化,再看周遭往事竟都是宇宙自然之變化,對自身的病痛似乎都可立在身外以上帝之眼觀之,彷彿突然間自己就成了一個得道高僧;
再練那龜藏玄靈經,竟是一蹴而就,通過冥想使丹田中太極氣旋極限擴大,籠罩全身,直透出皮膚毛孔,收縮間空氣隨太極氣旋進入毛孔直入體內肺腑,頃刻間一陣通透舒爽感襲來,似乎肉體與自然相融合,神魂感覺一陣清明,透過黑暗能看見遠方的天空,看見遠方的樹林.湖泊,看的見空氣中的塵埃,甚至看的見空氣穿過皮膚進入自己的體內;
直至意識透過身體看向下方的石床,土地,延伸至地下,第一步是要將地下潮濕的水份吸收上來進入身體,老彭試了幾次,太極氣旋始終無法擴展到那麼遠的距離,一陣虛弱感襲來,老彭知道是自己的功力還不夠,忙收了功;
睜開眼來,這一次突破不知又花去了多長時間,老彭覺的從來都沒有這麼飢餓過,出洞去找吃的,直覺冷風嗖嗖,樹葉都開始落了,隨便找些果子松子吃了,感覺好了些,老彭又開始擔心了,這要是學不會龜藏玄靈經,恐怕自己過不了這個冬天;
就這樣又過了些日子,天氣越來越冷了,龜藏玄靈經練的還是那樣,絲毫沒有進展,食物也越來越難找,就連那種苦果也不再是想吃就能找得到了,老彭的身體虛弱的一天不如一天,眼看著連煙膏也要抽完,身體的病痛讓老彭重又陷入了絕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