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去德克薩耶吧

現在是新紀年010年，即神使紀年1910年。

晚冬的陽光明媚地照著，河面已經破冰，春天已經臨近了。白河城的一間小酒館里，未到傍晚，但來客已是絡繹不絕。這些人大多是賞金獵人，為著神術會的通緝令和一些客人的私貨跑斷腿腳，甚至拼上性命。

一位年輕人正上下打量著牆上歪歪斜斜的賞金通告。他看起來二十齣頭，個頭不大，甚至有些瘦小。腰包的纏帶和綁腿勾勒出他優美的肌肉線條，清秀的眉目間，左眼處的一道疤痕耐人尋味。

「喲！冰凍湖監獄的犯人越獄了？神術會真是日暮途窮了哦。」那年輕人揶揄道，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

「噓。」身邊的大叔小聲制止他，「瑞爾！這種話可別在大庭廣眾下說，要被軍團的人聽到了，不把你逮起來也得揍你一頓。」這大叔看起來滿臉橫肉，雄壯威武，確是個熱心腸。他在這酒館喝酒，也不是為了賺那些出生入死的金賞，卻是在打賞金獵人的念頭。這大叔名叫齊爾撒，是這地方有名的武器匠人，他打造的火槍，在白河城裡可是出了名的好使。

「瑞爾！」酒館的老闆娘忍不住說話了，「你可別耍這些嘴皮子了，這些有一頓沒一頓的活你要接到什麼時候去？也不做些正經工作，你可得多向你奧修哥哥學學，人家也大不了你幾歲，都已經是軍團最年輕的少校了。」

「好好……」年輕人漫不經心地答應著，好像早已聽過無數遍這樣的嘮叨。

「瑞爾啊，」齊爾撒大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翻了翻身上，「我這兒有份軍團的新兵召集令，你不如去試試。怎麼樣？那就明早九點約在這兒出發吧，我那女兒非要去軍團闖闖，多個人也好照應。」

「等等這……」瑞爾手中猝不及防地多了張紙，「大叔你這只是想讓你女兒多個照應吧。」望著大叔離去的背影，瑞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大叔外形粗曠，生的女兒倒是俏皮可愛，也許是隨了母親。那遺傳自大叔一頭熱烈的紅髮被隨意地扎在腦後，勾勒出秀氣的面容，上調的眉梢帶著幾分英氣。身著簡練的長褲和牛皮小靴，腰間皮帶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口袋，不知裝了些什麼。

「我猜你……是想成為軍團的槍械師？」瑞爾試著向大叔的女兒搭話。現下正是九點，他們正起身前往德克薩耶都城——軍團的所有新兵都得在那兒經過層層篩選。

「準確說是藥劑師，熱愛槍械的是我父親。我叫諾亞，你呢？」諾亞眨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瑞爾。」少女熾熱的目光灼傷了他的眼睛，令他不禁錯開了視線。

「瑞爾嗎？雖然是個普通的名字，但是很好記呢！」她蹦蹦跳跳地念叨了好幾遍，像剛出森林的小鹿一般滿懷欣喜，「我的夢想就是成為軍團的藥劑師，現在我滿十八歲，終於有資格參加選拔了！對了，你知道奧修哥哥嗎？他比我大了八歲，是我最敬仰的偶像呢……」

「他大概所有白河城少女的夢想吧。」

「你該不會嫉妒他吧？哈哈哈，這一次去到德克薩耶，沒準還能見到他呢！」

「……就是這兒了。」瑞爾帶著少女走進了白河城中心一座六邊形的建築，它四壁其貌不揚，頂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精密紋理，發著幽幽的光。這是古老的魔法陣，用來汲取大地中的能量，化作魔法陣驅動的原料。而這建築就是傳送站，設立在每個城市的正中心。

「我還是第一次使用傳送陣呢！」諾亞看著地上發光的魔法陣有些戰兢。

「不用緊張，站在上面，把手放在魔石上就可以了。」

「誒！是、是這……」

等諾亞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已儼然不同了。外面是開闊的街道，兩側的建築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街邊是熙熙攘攘叫賣的小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都城還是這麼繁榮呢。」身後傳來瑞爾的聲音。

「我們趕緊去軍團那兒吧。」諾亞抓過他的手，一股腦地大步向前。

「手！……算了。」這種直爽的性格還是蠻討人喜歡的，瑞爾想著。

少女的紅髮在陽光下跳躍著、帶著朝霞的色彩，風中送來陣陣清香。

日之神使軍團總部坐落在德克薩耶都城北面的山上，佔據了整整一片山頭，俯瞰著德克薩耶城和面前靜靜流淌著的白木河。

依山傍水，往來互通，不得不說日之神使確實會挑選位置。

門兩側共築立著六根樑柱，象徵著六種神力——日之力、月之力、星之力、時之力、煉之力和魂之力。

進門，穹頂之上碎玻璃拼成的是六位造世之神創造萬物的故事，五彩紛呈，底下是寬敞的廳堂，此刻密密麻麻站滿了前來參軍的人。

「歡迎前來軍團參加入隊儀式，請排隊填寫資料，並依次領取此處的魔石，將魔石與資料一同交到收納箱里就可以離開了，相關結果我們會在五個工作日內通知大家。」高台上，一隻傳聲鳥不停地重複著這段話。

「資料都提交上去了！其實我來之前，還偷偷給奧修哥哥寄了信，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他一面呢。」

「希望如此吧。」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神術者呢。你應該已經猜到我是煉之神術師了吧，讓我猜猜你是什麼。」

「那你猜猜看？」瑞爾忍俊不禁。

「嗯……應該不是魂術師，看起來也不是煉術師……難道是和奧修哥哥一樣的日之神術師！？」

「誒？你這滿腦子想的都是你的奧修哥哥。」

「我、我可不是喜歡他呢！」諾亞突然之間滿臉通紅。「你、你還沒說是不是呢！」

「我的神力可是很罕見的。」瑞爾得意地一笑。

「真的？你不會是在騙我吧，你可別耍什麼嘴皮子了，反正一會兒我就知道了。」諾亞不信任地斜眼看他，「聽父親說，你之前是賞金獵人？聽起來很有趣啊，是做些什麼呀？」

「倒也談不上什麼有意思的事兒。最近來說，賺錢的主要是獵捕魔獸的活。」

「獵捕魔獸？距離上次魔獸爆發已經十年了，現在的魔獸並不多吧，而且大部分都被軍團的護衛兵清理了。」

「是啊，所以說平時只能做些跑腿的活混口飯吃。」

「所以我們一起努力一把！進入軍團吧！」少女滿懷欣喜地說著，但轉眼眉目間又布滿了憂愁，「聽說入團考核可是很嚴格的，入選的幾率還不到一成，會是什麼樣的考核呢？要是和人打架的話我可不太行……」

「咕咕咕」一隻鴿子正巧盤旋在二人上空，拋下兩卷印著金色太陽紋的羊皮紙。

「軍團的考核來了！」

「是什麼？快看看！」諾亞猛得打起精神。

「需要在十日之內上交一枚……魔獸的心臟？」

「魔獸的……心臟？那豈不正巧是你擅長的？」

「挖出心臟到也不難。」瑞爾說著不難，但眉頭確實緊鎖著，看來這不是個簡單的任務，「尋找魔獸才是麻煩的事情。就先前看到的參徵人數，和我們一起獵取魔獸的……恐怕有近萬人吧。」

「近萬人！？看來現在起就得行動了，我們趕緊去德克薩耶平原！啊不，或許去北部冰原更好，天氣惡劣的話打獵的人會少。」

「別著急，跟我去個地方先。」

「不應該快些嗎？說起來，挖出心臟也很難吧。打到一頭魔獸就很費勁來著……欸、欸你慢點！」

瑞爾帶著諾亞快步行走著、熟練得在弄堂之間穿梭，諾亞稍走慢些就會跟不上他的蹤影。這裡的街道縱橫交錯，周圍都是高聳的建築，從中間交叉穿插著各色各樣的商鋪招牌，和晾曬的衣物交錯在一起，烏壓壓的像森林一般。

這裡是都城的舊城區，商鋪和住宅交雜在一起。百年之前，這裡是都城最繁華的地帶，如今浮華散盡，這兒已成了窮人的駐紮地。那些在都城沒落的老獵人、來都城闖蕩的新獵人，大都聚集在這裡。

這片老城區同時具有著希望與沒落，有著許多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諾亞隨著瑞爾拐進一家角落中的小旅店。

「預約，309號房。」瑞爾自然地說道，前台的管理員取出一串房門鑰匙交給了他。

諾亞心裡滿是疑問，但理智告訴她不要多問，琥珀色的眼睛有點不安地看著這疑問的房門。

瑞爾插入鑰匙，門應聲而開了。裡面是雙人床，老舊的書桌，和只能見到牆壁的格子窗。只是家常見的旅店，但諾亞隱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一絲混雜著鐵腥和機油的氣息，一絲來自鍊金術師的氣息。這是互為煉術師的警醒。

瑞爾拉開弔燈，將鑰匙上的門牌號對光照了照。

「站穩了。」他對著諾亞笑了笑，猛的將鑰匙對著書桌的第三個抽屜把手插了進去。隨著「卡」一聲輕響，房間的地面晃動起來，猛的下沉。牆壁飛快地移動著，在一陣另人眼花撩亂的天旋地轉后終於停了下來。諾亞發現自己到了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四面八方湧來此起彼伏地叫賣聲。

「歡迎來到德克薩耶的黑市。」瑞爾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黑色的穹頂上點滿殷紅的燈光，迎面而來的是各色的商鋪，經營著各色罕見而昂貴的商品。有來自焦沙的神樹，枝椏洋洋洒洒，其汁液據說包治百病；有來自北原的巨象，高近三人，全身覆蓋著厚厚的白色長毛，威武神聖；有來自科維克地區的武器，長槍短炮應有盡有；有來自紅月人的麟角，模樣詭異，可能與黑魔法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有來自盧布卡的奴隸，這是早在幾百年前被解放的了人奴，竟還有少數被契約奴役，在地下市場流通著。

瑞爾意外深長地看著這些奴隸，步伐卻絲毫不慢，徑直走到一家滿擺著各樣動物器髒的攤位面前。諾亞仔細辨認著這些被精心封印在玻璃罐中的各樣器官。

「大人……」攤主恭敬地招呼著，忽然又改口道，「啊對對，客官，您隨意看，隨意看……」

瑞爾仔細辨認著瓶瓶罐罐，從中挑出一件紫黑色的心臟。

「客官好眼光，這C級魔獸的心臟可是我費了好些心思才到手的。」

「魔獸心臟？」諾亞一驚，「這、這就是魔獸心臟！？」

眼前這一枚紫黑的心臟，外形上也沒有別樣的不同，細看上面附滿了細密的紅色血管，通往心臟深處，泛著隱隱紅光，似乎暗藏著什麼強大的能量。

「要買下這一件，至少可得這個數。」老闆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面帶笑意地看著瑞爾。

「從哪兒來的？」瑞爾似乎沒有要買的意思。

「這可不能隨便告訴人，你要想知道的話，至少要這個數……」老闆又伸出三根手指。

「你可真是個奸商。」瑞爾調侃著，「我得打開看看。」

「隨意檢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寶物。」老闆很是自信。

瑞爾擰開了蓋子，一股巨大的藥水味散發出來，他也不仔細看，直接放到了諾亞面前，對著她眨了眨眼睛。

諾亞愣愣地看著那黑曜石般的雙眼在昏紅的燈光下透亮，滿載著期待，突然之間明白了他的心思。魔獸在地表裂縫中誕生，魔石類的礦物也是其身體構成的一部分，而這心臟中或許藏著某個產地特有的物質。這樣分析對其他神術師來說是不可能的，但確是諾亞這樣的煉術師所最擅長的。

渾濁的液體中，諾亞捕捉到一絲熟悉的味道，那是種略帶酸澀的清冷氣息，帶著顆粒爆破感，這是風鈴石獨有的香氣。

「北原來的。」諾亞小聲說道。

「等等，你們這！？」老闆這才反應過來。

「謝謝老闆，生意興榮！」獲取情報的兩人頭也不會地快速跑開了。

「喂！你們這樣我可怎麼做生意啊！砸場子啊！」遠處傳來老闆無奈的吶喊。

兩人跑了老遠，終於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可真有你的！」諾亞讚許道。

「這下簡單多了，我們向著北原出發吧！」瑞爾說著，正準備出發，卻發現諾亞不見了蹤影。

不遠處的武器鋪前，一頭紅髮格外醒目。

「老闆，這多少錢呢？」諾亞興緻勃勃地端詳著一桿長槍。

「5000金幣，一口價。」看攤的大叔冷漠地回答道。

「我買下了！」少女很是爽快地交錢取貨，「走吧，現在可以出發了。」她沖著瑞爾得意一笑。

瑞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友情提醒，這裡的東西都是可以講價的。」

「沒事，保命的東西我從不還價，花錢消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