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吹笛手
灰氣從徐洪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內飄出,構成了『人形』,又矮又胖,還挺著啤酒肚,和本人差不多,就是形象恐怖了些,如同一道飄忽的黑影,還保留著死前的模樣。
化為鬼魂的徐洪猛然撲向徐亦,而後者依舊蜷縮著,半睜著的右眼麻木無神的看著徐洪猙獰的黑影。
「終於要結束了嗎...」他此時很疲憊,也如釋重負。
一命賠一命,很划算。
『嗚!』
然而,徐洪的目標並非是徐亦,他最終發出嘶吼,擋在徐亦身前的胸腔被紅衣厲鬼的手臂穿膛而過。
慘白帶著青色的鬼手距離徐亦的臉不過兩三公分,最終被徐洪的鬼影用雙手抓住了穿胸的手臂,這才將之阻擋。
在徐亦沁出血絲的眼球注視下,紅衣厲鬼手臂一甩,徐洪的鬼影便被甩飛,穿過牆壁不知所蹤。
此時徐亦也明白了,徐洪的鬼魂是在護著自己!
他的眼眶不知為何濕潤了,嘴唇顫抖著輕喚了聲:「爸...」
這段時間過的太壓抑了,壓抑到每晚他都想要自我了斷,可又有些猶豫,怕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放不下很多東西,長期的精神內耗令他精神萎靡且不正常。
自殺之後不但沒死還一再撞邪,回家后卻得知噩耗,如此層層打擊,讓他徹底瘋狂了,做出了弒父的舉動。
其實他並不想徐洪死,本來是想發泄一下,讓徐洪付出慘痛的代價之後離開,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彷彿能切身感受到對方的強烈情緒。
徐洪當時就是一心求死的狀態,徐亦的理智早就崩潰了,於是拿起了刀,準備殺了徐洪之後,等著紅衣厲鬼索命。
然而誰知道!徐洪居然也變成了鬼!
而且還在保護自己!
這突然的關懷讓他感覺到的不適溫暖,而是無盡的愧疚與自責。
紅衣厲鬼轉頭,化膿而呈現蒙白的角膜淌著淤血,它忽的獰笑起來,鬼笑聲飄忽不定,一會遠一會近,瘮人的緊。
俗話說,寧聽鬼哭么聽鬼笑。
笑面鬼必是惡鬼。
笑聲嘎然而止,它張大嘴,嘴巴頓時如食人花般張開,滿口尖銳的獠牙與舞動的帶刺長舌,站著的身形陡然彎下,如同從中間折斷了般,上半身和下半身成直角,詭異且瘮人。
『嗚!』
就在它即將咬到徐亦的頭,徐洪的鬼影飄閃而出,雙手死死抓住了『開花』的嘴。
但徐洪和紅衣厲鬼的差距很顯然,即便他全身顫抖著竭力抵抗,後者仍在緩緩逼近,顯然支持不了多久。
徐亦見此也忘了恐懼,連忙爬起,一腳狠狠踹在紅衣厲鬼側腰,然而他卻是直接穿了過去。
人鬼殊途,人想直接碰到鬼,除非鬼主動實體化,不然就算是現形給人看到了,人也是接觸不到的。
「爸,別管我你走吧,下輩子投個好胎。」見碰不到紅衣厲鬼,徐亦沖著徐洪的鬼魂大喊,不知為何,他心臟跳的極快,不是見鬼的害怕激動,而是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徐洪彷彿能聽懂人話,他扭動快要被砍斷的脖子看向徐亦,似乎是愣了下。
而這一愣,手上的力就稍微鬆了,紅衣厲鬼本就佔優,這一下直接就成了定局。
『嗚!』徐洪的雙臂直接被咬斷!
並且去勢不減,一口吞掉了徐洪的上半身!
「不!!」看著徐洪僅剩的下半身的鬼魂殘骸搖搖欲墜,徐亦目眥盡裂,
雙眼漲成詭異的赤紅。
真正意義上的,眼球,瞳孔,角膜,整個眼睛瞬間變得血紅。
他渾身顫抖著,血紅的眼死死盯著正在咀嚼吞咽的紅衣厲鬼,腦海中理智完全消散。
突然間,他想起了耳邊一直存在的囈語
「聆聽我的召喚!偉大的萬界支柱!壁壘的掌控者!深淵監護者!虛空與混亂之主!全知全能的神邸!原暗之神!維度之主!最後之尖端!全知與全能的永生之主!您的僕從召喚著您!」
徐亦舉臂高呼,而後猛地咬斷舌尖,全然不顧劇痛與口中噴涌的鮮血,神色癲狂。
忽的掛起了風,且越來越大。
屋內物件都被吹飛,盤旋,形成一個詭異的龍捲...
「嗚~」
斷斷續續的笛聲響起,這笛聲並不悠揚,也不顯超脫飄渺,反而是充斥著尖銳與歇斯底里。
笛聲傳入耳中,頓時讓徐亦的形象猙獰起來,他全身的血液猶如岩漿般滾燙,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血管內滋生...
徐亦的身體迅速腫脹,幾乎佔了半邊屋子,而其體表足有手臂粗大的血管漲起並一一爆開,但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黃褐色的『軟泥』。
越來越多的黃褐色『軟泥』從徐亦體內湧出,這些『軟泥』蠕動著,最終組成了一道怪異的形體。
徐亦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東西,但能肯定那不是人類世界所存在的:不規則的圓錐形體,底下是章魚腳般卻疊起未分化的蹼,渾身長滿肉瘤與褶子,姑且稱為『頭顱』的上部有著上小下大的四個空洞,以及一支酷似笛子的『鼻』或是『嘴』...
自笛聲響起,紅衣厲鬼的咀嚼忽地加快,並且在徐亦『召喚』時,它把地上的徐洪鬼魂殘骸以及屍骸都吞吃了。
吞吃同類鬼魂之後,它周邊的空間都變得黯淡了許多,那是它散發出的怨戾之氣所致,而且它的樣子也大變:原本漂浮改為匍匐,四條手臂貼著屋頂,膿白的眼轉為猩紅,裂到耳根的嘴巴大張,死死『盯』著下方。
「吹笛手!」徐亦心中瞭然,他召喚而來的存在名為『吹笛手』,是『神』排得上號的僕從,實力不弱。
當然,他並不知道實力強弱的標準,只需要能解決掉那隻紅衣厲鬼,為徐洪報仇!
想到徐洪為救自己而落得鬼魂消散的下場,他心中就萬分內疚與自責,自己死倒沒什麼,無所謂看淡了,但在乎的人絕對不能如此,他們就該長命百歲,幸福快樂!
『嗚!』
『嗚嗚~』
吹笛手剛凝現,笛聲陡然凝實,幾乎呈實質的音波以肉眼可見的浪潮擴散,張開血盆大口撲來的紅衣厲鬼陡然煙消雲散...
然而,音波的擴散並未停止,而是覆蓋了方圓千里。
所有電路立即癱瘓,絢爛的不夜城頓時陷入夜幕。
聲波的影響遠不及電路癱瘓,以廣州為輻射中心,世界規則有所變化了...
醫院停屍間以及公墓野墓內,一具具屍體睜開了眼...
世界各地的黑暗中,一些荒誕的存在爬了出來...
而且,音波還在繼續擴散,已然從亞洲板塊擴散而出,逐漸覆蓋全球...
......
「靠!哪個混蛋弄出這種破事!」某處公墓內,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猛吸了口雪茄,半支雪茄直接燃到了濾嘴。
「上清靈寶天尊,」
「上清靈寶道君,」
「上清高聖太上玉晨元皇大道君。」
「樞陰機陽,卓爾雷霆之祖,大悲大願,大聖大慈。玉宸道君,靈寶天尊。」
「請助弟子斬陰邪,復陰陽!」
轟隆!
煌煌天雷震耀世間,墨黑的夜幕被撕碎。
這個世界再次恢復了千百年來的規則。
電路恢復了,絢麗的燈火重新亮了起來;海面翻白的魚群恢復生機,躍入了水下;墓地,墳崗,停屍間內的屍體恢復死氣;黑暗中爬出來的存在被重新拖了回去...
「喂!110嗎?我要報案!有個瘋子把封印打破了!趕緊抓起來!什麼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那個傢伙才是精神病!」恢復正常后,滿頭大汗的老頭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這宏大的法事可把耄耋之年的他累虛脫了。
第二件事就是報警,希望趕緊找到那個召喚『邪魔』的傢伙,然而他卻被當成了瘋子。
「唉,安逸久了也不是好事啊,人那股子勁頭都沒啦。」老頭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掛斷電話,然後點了支雪茄吭哧吭哧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