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琴
下墜的速度越來越來,一支煙的時間過去,徐亦已經不知道此時的重力令他加速到了什麼程度,毋庸置疑的是,以這種速度墜地,絕對變成一灘肉泥。
以一支煙一分鐘計算,也有六十秒,重力加速度是9.8m/s,六十秒就是588m/s,粗略估計也有兩千一百碼,以這種速度下墜砸在地面,想想都酸爽。
不知為何,徐亦彷彿被抽離了某些情感,在這必死之局,他竟前所未有的感到愜意。
「希望這次能真的死吧。」這是他心裡的想法。
徐亦又點了根煙,不過這次沒抽完。
因為他墜到地面了,最後一刻,他想到的名字是鄢郢。
......
徐亦又醒了。
「去你媽的!老子想死啊!」徐亦仰天咆哮,臉上青筋暴起。
沒有管周圍環境,他首先甩了自己幾巴掌,嗯,有痛覺。然後他摸了摸兜,還好,『荷花』和火機還在。
點上根煙,他才開始環視周圍。
昏暗潮濕的小巷,他上方是掛著衣服的電線,衣服還在滴水,幾隻小臂大的肥老鼠從他身邊跑過。
見識過『地獄』后,徐亦只覺得這地方頗為溫馨,縱管此處如此破敗與骯髒。
「草。」坐在布滿垃圾的潮濕巷道,徐亦抽完一支煙后冷靜下來,他低罵一聲,還是決定先看看周圍情況。
至少從眼前而言,他脫離了那個地獄,回到了地球。
或許是吧。他喃喃自語。
這一連竄的經歷把他的世界觀打的粉碎,原本堅定的唯物主義已然動搖。
......
抽了三根荷花,還剩半包,徐亦趕緊把煙收了起來,此時已是黎明,天空有了蒙蒙亮的勢頭。
已經有掃地阿姨在清理街道了,他趕緊上前套近乎:「阿姨你好,今天幾號了?這是哪啊?」
掃地阿姨用疑惑的眼神回應,但看著徐亦幾乎流浪漢的打扮,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掏出一隻很老舊的諾基亞看了眼時間:「今天31號,這是廣州。我說你這年紀輕輕的,怎麼搞成這樣?」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嘛。」徐亦打著哈哈,心中鬆了口氣。
還好,還在廣州。
正當徐亦思索怎麼搞幾塊錢地鐵票時,巷子里突然竄出只流浪貓,他的目光下意識投向陰暗的深巷。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深巷裡居然站著個渾身慘白的小孩,看著頂多兩歲,站在昏暗的環境下對他詭異的笑著。
經歷過這一連串的靈異事件,徐亦也不得不信邪,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那小孩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時一襲紅衣,正飄蕩在半空搖搖晃晃...
「靠!這個世界真有阿飄!」徐亦咽了口唾沫,風緊扯呼!
跑出沒多遠,他忽有預感,猛一回頭,頓時渾身的寒毛豎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掃地阿姨的身形佝僂了許多,因為那慘白的小孩正趴在她背上!
見徐亦回頭,他,不,它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與此同時,一襲紅衣從小巷裡飄了出來,直向徐亦飛來。
「靠!這他媽是搞什麼!」徐亦頭皮發麻的加快了速度,然而紅衣的速度只快不慢,幾秒就追上了他!
紅衣速度很快,刷的一下從徐亦身體穿了過去,陡然停在了他前面。
一隻慘白的手距離徐亦的臉不過兩厘米,那完全不是人的手,
整體毫無血色的慘白,暴起的青筋與尖銳的長指甲,無疑滿足了紅衣厲鬼的所有條件。
紅衣輻射的寒冷是實實在在的,無論生理還是心理。
徐亦發現自己又動不了了,和面對猩猩的有感知卻無法操控身體不同,這次是全身冰冷,整個身體都麻木無法動彈。
那隻手掐住了他脖子,瞬間徐亦感覺不到脖子了,只有冰冷刺痛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熟悉的被掐脖子姿勢,讓他想到被猩猩從黑海拋到陸地...
該不會又要被拋上『天』吧?
等等。天上是什麼?天空還是黑海?
這裡...是現實嗎?
他不應該是被拋到一張怪臉組成的陸地嗎?為什麼回到了廣州?這裡真的是現實嗎?
現實里他肯定已經死了!
而現在他還活著!
他肯定還在某種自己無法解釋的幻境或是什麼裡面,即便這五感體驗和現實無異。
徐亦艱難的抬頭,卻沒見到黑海,頭頂,天空中一抹魚肚白探了出來。
黎明已過,破曉降臨。
徐亦頓感全身一輕,寒意和麻木逐漸消退,再看眼前,紅衣厲鬼已然消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徐亦站在原地,麻木僵硬的身體表明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再次環顧四周,他感覺到令人窒息的陌生。
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
當徐亦第一次用不一樣的審視眼光去看這個世界,只覺茫然和未知,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在他心中生根,瘋漲。
他遠遠看了眼掃地阿姨,怔了一下,旋即發了瘋般的跑走了。
......
柳琴今年四十五了,作為遺女的她從沒有機會接觸學校,她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十二歲時就背井離鄉,開始了北漂。
那段時間很苦,好在她從垃圾堆里翻到了些破舊的衣被,把這些被子藏在橋底,一個溫暖的家就組成了。
而且這個家裡還添加過一位成員,只是那個男人遭遇了不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男人突然從跳水淹死了,凄慘駭人的死狀她現在都記得。
或許是愛人的死刺激了柳琴,此後她很害怕水,在那撿了二十多年破爛也攢下了幾萬塊,她咬咬牙拿錢租了個廉價房。
其實她很不理解,為什麼這麼發達的城市,居然沒有鐵皮箱住,那些大箱子多好,能遮風還擋雨,主要便宜的緊,幾十塊就能住一個月呢。
好在租的房子很好,最重要的是屋子沒窗,全封閉的。風吹雨打那麼多年,她由衷渴望能遮風擋雨的封閉環境,就是太貴了,得三百多一個月,而且屋子暗,沒有橋底那麼光亮,每天還得點十多分鐘燈,尤其是水貴,一個月好幾十!
好在有了份穩定的工作。上一任掃地的大姐不知道怎麼癲了,據說是家庭變故導致精神失常,因此她接了這份工。
這工作比撿垃圾輕鬆多了,而且經常能撿到些瓶瓶罐罐補添家用。
不過這人一老就容易孤單,她買了個二手機,和街里一些大媽有了聯繫,有時候晚上還能一起去跳跳舞,生活倒是好起來了。
有時候她會想,要是男人沒死就好了,兩人好歹有個伴。
可惜了.....
柳琴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又舒展了下身子,喃喃道:「今天怎麼老感覺脖子酸?」
她看了眼『被貓嚇跑』的小夥子,搖了搖頭繼續掃地,只是腰彎的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