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秋葉腐壞
馬上入冬,地上積起的厚厚金黃色的落葉早已被保潔阿姨大堆的聚在一起,天剛下過雨,落葉看著已經有了要腐敗的跡象。
童年時期的左夏很喜歡下雨天,因為這時候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香氣,大滴大滴的雨點在被洗涮一新的綠葉上跳躍玩鬧,還會有小蝸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爬出來,又不知道即將要爬到哪裡去。
而左夏現在靠在學校的欄杆上,看著濕漉漉的地面,知道不過幾場雨後,天就會開始下小雪了。慢慢的,她變得不喜歡下雨天了,因為下雨天會有寒意,腦中開始不自覺的思念,還有,雨好像總給她一種離別的感覺,離別都會有的。她站在灰濛濛的天下面,總覺得高考不是什麼大事,剩下的時間還有很多,大家再遠也不會分離的,就算分離了,心也不會遠的!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
是吧,也許是這樣的嗎?距離會不會把人拉遠呢?肯定是不會的吧,因為這個人若是要離你而去,又何必等到距離的拉遠呢?儘管此時此刻他還在你對面,但其實心已經無限的遠離,陷入悲涼之中了。
左夏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上課鈴打響了,她甚至都不為所動的趴在欄杆上,就那麼盯著天井的地面,餘光瞟到同學們已紛紛進入教室上課。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累到已經迷失了方向,喪失了動力,好像倒不如等在原地,是在等待什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想到這裡,腦子裡昏漲漲的,眼前猛的一黑暈倒下去了。
整個世界黑乎乎的,你分不清上下還是左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處於何方。漸漸的,幾顆發光的類似星星的東西升起了,詭異的跳動著,好像在進行某種舞蹈。這時候「左夏」含著笑從一個光點中走出來了,她最理解現在的左夏,她說:「親愛的,你是太累,太累了。如果給我個機會,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我做不到,我更像是你夢境中的人物,所以我只好帶著你的靈魂去遠行。」
左夏就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慢慢的,好像是騰空飛翔起來一般了,靈魂的重量要比身體輕很多吧!「左夏」把她送進了一個光點裡,自己卻留在了原處,遠遠的喊給她說:「只能同時出現一個左夏,你去吧,去好好的放鬆一下!」
左夏進入到光點中去,眼前一片白光,等慢慢恢復了視力,看到的是一片綠林,也是雨後,卻讓人感覺到了生機。左夏正在一個木頭造的小亭子里,坐在同樣是木頭造的長椅上,長椅的另一頭是滿頭捲毛的劉千俞,兩個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濕了一點。
這好像是夏天,左夏心想,因為頭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環顧四周,「這好像是......我家附近的植物園?」左夏不自覺的念叨著。
劉千俞坐在一旁,頭都沒抬:「大哥,你還知道呢,大下雨天的,非要叫我來植物園!你瞧,都濕了。」他甩了甩頭,幾滴雨水跳落了出來。
左夏獃獃的扭過頭去看他,感覺有點熟悉,她認得出來劉千俞,隨後又扭過頭去了。剛剛在學校欄杆趴著時的糟糕心情還余留在她的心底。
劉千俞好像有讀心術,他整了整左手上的玉珠,問:「怎麼,心情不好?」
「算是吧,我...我還不擅長告別。」
「我也不擅長,大家都不擅長,沒有人會擅長告別的。」
「你不懂,這不一樣。就好像,回憶彷彿還在昨天一樣。」左夏想著和陶琳插科打諢的那些同桌日子,
想著樊陽雨在一旁鬼畜的笑聲和石曉晴像小兔一樣乖乖瘦小的身影,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劉千俞沉默了,好像也回憶起了什麼,他不再反駁,低頭沉思著什麼。
左夏繼續說:「你說,高考到底代表著什麼呢?這麼一場選拔性的考試,考好就是贏家,考差了就是輸家嗎?可是大家好像都壓力很大,都很不開心,到底是誰在贏呢?」
「還有一些壓力更大甚至要把自己逼上絕路的人。我們的學校還好,要是真正的填鴨式教育的話,體罰和言語中傷好像都變成了正常的現象,正常嗎?是我不正常了,還是大家都不正常了?」
「學習明明可以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或者說該是一種選擇。但是當你把它模式化了,把它妖魔化了,我們每個人都將是流水線上的產物。就穿著藍色襯衫和藍色褲子從一樣的小房間中走出來,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樣的咖啡,說著一樣的話,走著一樣的路。」
「單是想想這種生活,我就要窒息了。」左夏幾乎用盡全力的說出這番話。
劉千俞一拍長椅,幾乎就差站起身的說:「得啦!你給我說的都快emo了,現在哥就告訴你,沒有什麼輸不輸贏不贏的,你快樂的話,每天都是勝利。就活一場,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嗷。」
左夏一下子起身了,指著天空說:「我給你講,要不是我還留了點清醒,早該不管什麼考不考的,坐飛機游遍祖國大好河山了!」
劉千俞突然認真起來了,-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左夏,一句話也不說。
左夏被看的心裡有點發毛,默默地把手放下來了,然後裝作氣鼓鼓的樣子叉著腰說:「幹嘛!看我幹嘛!」
劉千俞手裡捻著那串玉珠,眯了眯眼說:「你不是左夏吧?」
左夏突然感覺涼意從腳底升到後頸,他是怎麼發現的?左夏心想,腦子裡迅速反應著,諂笑的說:「我不是左夏誰是呀,你是?」
劉千俞也笑起來了:「我是!」
二人笑著笑著,場景就變換收縮了,世界又歸為一片黑暗。
左夏再睜開眼是在學校的醫務室,面前是陶琳,她頭髮絲幾根黏在額頭上,看得出是出過汗的,滿臉焦急的看著左夏,陶琳發現左夏醒來后沒什麼大礙,又裝作沒事人一樣了,幽幽的說:「你小子突然暈倒在走廊上,我以為你過勞死了。」
校醫是個上了年齡的阿姨,坐在凳子上,推了推眼鏡說:「沒什麼大礙,最近有點低血糖,去買點糖吃吧。」說完就在抽屜里翻找起來,然後拿出了一包紅色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大把糖和黑皮瓜子的混合物說:「正好阿姨前幾天參加婚宴了,現在的小孩子呀,太苦,拿去吃吧。」
左夏謝過阿姨后和陶琳走出了醫務室,天已經黑下來了,路燈映出昏暗的橘黃色,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問題也可能永遠不會有答案,但左夏的心底已經有了學習的動力,那不是任何外力逼迫來的,是身邊人的溫暖與照顧誕生的底氣。
秋葉逐漸腐壞,將等來的是皚皚白雪的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