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群英雄揚威老鷹嶺 眾暗匪被抓警察局(1)
一
鏢隊壓著步子,按每天不到六十里的速度不快不慢地行進著,第三天上午來到了老鷹嶺。老鷹嶺一帶歸鷹城管,這是鷹城僅有的一個小丘陵,鷹城也是因此得名。
遠遠看去,一座小小的土丘側卧在官道的南邊,土丘不遠處矗立著這片丘陵的最高點——鷹頭峰。
鷹城人真是沒見過世面,就這可憐的小土包也能叫老鷹嶺?最高點巴掌大的地方也能叫作鷹頭峰?他們怕是沒見過真正的大山,這點小丘陵真不能叫老鷹嶺這樣的名字,叫老母雞窩倒還差不多。騎在馬上的鄭山心裡暗想。
鏢隊目前一路平安,連一個毛賊的騷擾都沒有,就像沒有風的小池塘一樣,沒有半點波紋漾起。
老天爺今天格外開恩,連續多天的陰雨霧霾突然消失不見,把久違的太陽放了出來。冬日裡的暖陽使鏢隊的人不再感到寒冷,大家在刺眼的陽光下不覺有些乏了,連馬也顯得懶洋洋的。
斷眉鄭山率領四個鏢師騎著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另外五個鏢師在鏢隊的最後面。鄭山從來都是走在弟兄們的前面,這個多年來的臭毛病就連來松林也拗不過來。
鏢隊離老鷹嶺越來越近,鄭山揚手示意停了下來。
道路兩邊的樹身上連續出現了不太明顯的削砍痕迹,密密麻麻的痕迹越來越多。
鄭山側臉看著尖兵弟兄在樹皮上留下的記號,仔細數了數后,判斷出了土匪的人數后冷笑幾聲。他掏出一個巴掌長的旱煙袋叼在嘴上,也不點火,就是叼著。
匯乾源大掌柜陳大年跳下馬車快步跑到鄭山的馬前,仰頭問道:「老鄭,為啥停了?」兩人一路上走來,相互間說話已經變得隨便起來。
鄭山也不答話,只是用嘴上的叼著的小煙桿遙指前方的老鷹嶺,輕輕點了幾下。陳大年明白鄭山的意思,面露憂愁地問道:「老鷹嶺怕是有埋伏吧,這可咋辦?」
「熱拌涼拌都不錯。」鄭山輕描淡寫地說道,「老陳甭怕,才二百來個小毛賊,不夠收拾的。」
陳大年倒吸一口涼氣,驚道:「二百多?黑龍寨真下本了。這可咋辦?」聽到土匪出動這麼多人,他急得亂轉圈,連說咋辦。
「你回到隊里去吧,不用擔心。一會兒聽到第一聲槍響,你們立即抱頭蹲下。」鄭山沒有下馬,手搭涼棚遙望著老鷹嶺,對陳大年說,「算了,你們還是趴在地上吧,這樣最安全。記住,只要聽到槍響,你們立即照做。我可不是和你們開玩笑。這是命令。」
鄭山的臉開始嚴肅起來,又對陳大年說道:「現在你就去一一傳話,你的每個夥計都要這樣做。」說完,再次強調道:「這是命令。」
陳大年也嚴肅地點頭說:「我們一定聽命令。啥時候過老鷹嶺?」
「等等吧,再等一會兒。」鄭山直起身子遙望遠處的老鷹嶺回答道。
時間不長,也就兩袋煙的工夫,一匹快馬從背後古城方向疾馳而來。
快馬在鄭山旁邊停住,騎馬人對鄭山說道:「報告,後面大約有四五十人,邊走邊停,距此不到三里地,還在緩慢朝這裡移動。」
鄭山笑道:「果然如此。你們能對付得了嗎?」
騎馬的弟兄輕蔑一笑:「老遠就看清楚了,他們最好的傢伙什不過是十幾枝『老套筒』(原為德國產步槍,漢陽兵工廠於一八九六年引進生產。為防止爆膛和散熱,該槍採用全長式槍管套筒,所以民間俗稱「老套筒」),
甚至連鳥銃都抬出來湊數了。鄭哥,瞧不起弟兄們咋的!」
「好好好,哥錯了。」鄭山一邊道歉,一邊吩咐說,「聽到我們這邊的槍響你們再動手,不準提前打響。」
「是。聽到你們這邊槍響再動手。」
「你現在立刻回去,我停會兒再向老鷹嶺進發,大約二十分鐘后,我這邊應該能打響。你們提前做好戰鬥準備。」
「是。二十分鐘內完成準備。」
「還有,把他們趕跑了就可以,窮寇莫追。不許有一個兄弟傷亡,記住!」
「記住!不許有一個弟兄傷亡。」
鄭山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去吧。」
來人領命而去后,鄭山把鏢隊後面的五個兄弟叫了過來,十個人商議布置了一番。
時間過得很快,離約定的二十分鐘還差五分鐘。鄭山把小煙桿仔細地插進了左腿的綁腿里,對弟兄們說:「我們出發吧。」
十個人策馬緩行,頭也不回地向前面的老鷹嶺進發。
鄭山當然在最前面。其餘九人默不出聲,自動分為三排,每排三人。
他們一邊騎馬緩行,一邊在馬上做著相同的動作:先是把槍套里的「二十響」拔了出來,打開保險后,重新插回腰裡;又鬆開捆在馬上的行李卷,取「花機關」打開保險斜背在右肩......最後,不慌不忙地把行李卷捆緊。
老鷹嶺旁的官道上站著一個人,伸開雙手攔住了鏢隊。鏢隊停下來,鄭山獨自騎馬慢慢踱上前去。
擋路人神氣活現地對鄭山說:「哎,這位,咱們談談吧。」
騎在馬上的鄭山饒有興趣地彎下腰道:「你說吧。」
「我們是幹什麼的,你們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我們也知道。我們想幹什麼你們知道,你們知道我們想幹什麼我們也知道......」聽起來像是在說繞口令。
來人開口便喋喋不休,看起來是個「碎嘴子」,根本不讓鄭山插話,嘴上不停地「開機關槍」:「你們有防備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你們有防備你們也知道。你們知道我們知道你們知道......」
不知道繞口令這樣繞下去,會不會像π一樣,演變成無限不循環或者循環了。
鄭山今天心情不錯,不但沒有著急,反而耐心聽著對方喋喋不休的「知道不知道」。
好容易等到碎嘴子換口氣的空隙,鄭山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碎嘴子撇撇嘴說:「這簡單。我們當家的讓你們留下大洋和槍,轉身回去,不要你們的性命。聽懂了沒?」也不等鄭山答覆,又得意地指著土丘上說:「看到了吧?老鷹嶺上都是我們黑龍寨的弟兄,趕快下馬投降吧。」
順著碎嘴子手指方向看去,成堆的土匪在土丘上站了起來,黑壓壓幾大片,並且發出嘈雜的聲響,開始慢慢向土丘下移動。
眼見端槍的土匪們越來越近,碎嘴子愈發得意,對鄭山說道:「看看我們有多少人!聽人勸,吃飽飯。不聽勸,要遭難。我說你這人聽到沒?」說完轉身就往回跑,邊跑邊回頭大聲嚷:「你們看著辦吧。」
「如果我們不投降呢?」鄭山收起慵懶的神情大聲反問道。
「死路一條。」快跑進土匪大隊里的碎嘴子底氣足得很,回過身來,叉起腰大聲叫罵起來,「不知死活的東西。大爺我好心傳話勸你們投降,是為你們好,還猶豫個屁......不聽大爺的話,馬上讓你們見閻王,連個收屍的都沒有......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
大群的土匪緩緩往官道上涌過來,鄭山目測著雙方的距離,一百六十米,一百五十米,一百四十米,一百三十米......鄭山左眼上的斷眉跳了幾下,眼裡閃出冷酷的寒光。
槍響了,碎嘴子一頭栽在地上。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鄭山是怎樣出槍的,就被一槍撂倒,再也起不來了。可惜了那張能說繞口令的碎嘴。
隨著鄭山的槍響,數挺「花機關」緊跟著發出怒吼。鏢隊的弟兄們立即飛身下馬,迅速散開。十個人以前三后二的戰鬥隊形,分為兩組向土匪們撲去。他們利用地形交替掩護,敏捷地做著合理的戰術動作,一邊開火,一邊向老鷹嶺沖了過去。
潑水般的子彈灑了過去,土匪瞬間被打倒一大片。
一撥又一撥,「花機關」發出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不斷,土匪一個接一個不斷被打倒在地。
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中國戰場上,只要是一百五十米內的近戰混戰,「花機關」絕對沒有對手,方便快捷的操作,迅猛強悍的火力輸出,使它堪稱近戰之王。手持「花機關」的人趴在戰場上簡直神一樣的存在,別說土匪這樣的烏合之眾,即使在抗日戰場的近戰中,一挺「花機關」也是常常把對面成群的鬼子壓得抬不起頭......
土匪們被猛烈的火力嚇傻了。沒見過世面的土匪哪見過這等陣仗,如此強大的火力別說見過,他們聽都沒聽過。
土匪們立即做出本能的選擇——轉身就跑。「花機關」的怒吼聲使他們腦子一片空白,全不記得二當家多次教過的就地卧倒、尋找掩護、展開反擊,嚇傻了的大腦里只剩下逃命二字。
趴在土丘上指揮的兵油子謝全福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有些懵了,傻子鏢局太可怕了,僅僅十人竟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怎麼會這樣呢?從開戰到現在才短短几分鐘,攻擊鏢隊的土匪就被打散了。剛剛還在口出狂言,唯恐別人搶了功勞的土匪們被徹底擊潰,才幾分鐘時間就從摩拳擦掌主動出擊,變成了爭先恐後四處逃命,遍地胡跑亂竄……
之所以造成眼前的混亂,兵油子謝全福認為原因有三個沒料到:首先,沒料到傻子鏢局火力如此猛烈,鏢師除了盒子炮外,居然還人手一枝「花機關」,打法簡單粗暴不講理,就是憑著絕對火力優勢「平趟」對手;其次,沒料到黑龍寨這幫烏合之眾的戰鬥力如此不堪,幾乎被瞬間衝垮,沒一個人就地卧倒向對方還擊,光知道轉身撒丫子逃命;第三,沒料到傻子鏢局的鏢師們戰鬥素養高得驚人。現在算是看清了,這些人百分百是職業軍人,並且是久經沙場的頂級戰士!
眼瞅著毫毛無損的強大對手逼了上來,謝全福急令身旁的傳令兵搖動黑龍旗發出信號。
鷹頭峰上埋伏的十幾人是謝全福最後的底牌,他們是黑龍寨最「優秀」的土匪,拿著黑龍寨最好的槍。謝全福希望他們居高臨下開槍,能擋住衝上來的傻子鏢局的「傻子」們,哪怕只是暫時遲滯對方的進攻也行,他就有時間喝止潰匪,轉入反攻,利用人多的優勢扭轉戰局,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再不濟也能撐到大當家的援兵到來,他盤算著幾裡外的大當家此刻正火速來援,很快就能前後夾擊對手。
可惜兵油子謝全福還有第四個沒料到。
三角黑龍旗剛舉起來,鷹頭峰上的槍就響了。槍聲如約而至,趴在地上的謝全福鬆了一口氣。
但是,剛站起身的傳令兵還沒來得及搖動黑龍旗,就一頭栽倒在地,幾乎頭對頭栽倒在謝全福的面前。血,噴了謝全福一臉。緊接著,鷹頭峰上響起了「花機關」的奪命槍聲。
完了!鷹頭峰上的伏兵也被幹掉了。謝全福全明白了,這仗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被潰匪裹挾的謝全福沒命地跑,直到看不見追兵,聽不到槍聲,才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發愁怎樣回去交差了。同時他還在擔心,如果現在大當家趕過來可就慘了,盛怒之下說不定會一槍崩了他。
兵油子正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陣陣槍聲,他嚇得一激靈,深恐那些傻子們追上來了。再仔細聽,槍聲很遠,從西方傳來,但是能分辨出是「花機關」的聲音......
怪不得魏黑龍的接應隊伍遲遲不到呢,他們也遇到麻煩了,被傻子們纏上了。這下兵油子放心了,回到寨子里大當家不會怪罪他了。因為,他敢肯定大當家也不是那些傻子的對手,結局和他二當家一樣,必敗無疑。
這就叫大哥不說二哥。